出海时代，我们不能再是“专利受害者”叙事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海外征程，作者：达尼，题图来自：AI生成

引言

前阵有一则新闻令人恍惚，欧盟提出中国应将动力电池技术转让。曾几何时，技术换市场是我们打破非关税壁垒的手段，而知识产权则是发达国家在国际自由贸易对应的防止技术向欠发达国家外溢的护身法理，如今攻守易也。或许，我们政策管理导向，不应再是以受害者叙事控诉被知产霸凌，而是像支持气候协定的道德高地，来推广绿能产业，而在逆全球化下出海时代，我们也是时候站在法理的高地，举起大旗支持知识产权的制度本身，成为全球专利秩序的维护者。

回顾一下，中国国知局受理专利申请量2024年为180万件，数量超过其余的世界四大知产局的总和（美国专利商标局60.3万件、日本特许厅30.7万件、韩国特许厅24.6万件、欧洲专利局19.9万件），但是数量并不代表质量，且在知识产权是一种全球贸易武器化背景下，我们应当关注的是，来自域外向其境内的申请量，这代表了市场开放度、市场吸引力和专利质量。

中国国知局专利的本土申请者高达91%，而域外仅9%（来自欧洲专利局2%、来自韩国1%、来自日本3%、来自美国2.5%）；日韩来自其本土申请分别为77%和80%，这与日韩本土市场面向本国企业和封闭性有关；但美国专利局本土专利申请者仅占45%，欧洲专利公约组织更仅为43%。说明欧美市场的全球开放度和吸引力较高，令更多域外企业有强烈意愿和热情跨境申请专利，以合法实现其跨国销售。

上图来源：国家知识产权局《2024年五局主要统计指标信息图》

欧洲对域外企业的开放度更高，吸引力更大，申请热情大，质量好，且相比美国，与中国经济更友好和地缘冲突更小。因此可以以欧专局数据来分析中企出海。

（注释：2023年美国在对中国授权专利普遍下跌，华为2022年排名第4，2023年跌为第11，京东方从第11跌到了15，OPPO从第43跌倒了63，小米从78下滑到了82。）

中国在欧专局专利申请年增长四倍，全球排名坐四望二，将成为既得利益者

中国在欧洲专利局提交的专利申请数量一直在不断创历史新高，速率超欧专局全球受理增长速度。欧洲专利局（EPO）公布信息，2024年中国在欧洲专利局的申请总量达到了20，081件，同比增长0.5%。对比6年前2018年的9480件，中国向欧洲专利局的申请翻了一番。再对比距今11年前的2014年的4680件，中国也翻了一番。也就是说，中国对欧洲申请专利，10年专利申请量增长超400%。而欧专局2014年全球受理申请总量为18.15万件，到2024年也仅为19.93万件，总增速仅9.7%。中国企业向欧专局的申请增速40倍于全球。

上图来源：欧洲专利局（EPO）

期间中国经历了贸易战和疫情，但中企申请的增长趋势并没改变，2018年到2019年贸易战高峰，中国专利反而申请增速飙升，高达29.2%；而疫情2021年，申请量也以3000件/年的高增速发展。

 

由于申请主力军以中国国内巨头为主，这意味着中国科技领军企业，正自发自觉地成为了全球知识产权专利的积极参与者、维护者、结盟者、共建者，而不是破坏者，同时也不再视专利为欧美独有的保护主义手段，这是近年来的巨大转变。

WTO的三大基石是GATT（货物贸易）、GATS（服务贸易）和TRIPS（知产协定）。乌拉圭回合谈判时，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对TRIPS知产协定存在巨大分歧——对于掌握大量知产的国家而言，知产作为一种对建立跨国生产和销售网络的保护手段，防止西方科技和品牌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产业链后，被抄袭带来的“恶意竞争”；但对发展中国家而言，知产规则被认为是一种富国单向的“非关税性贸易壁垒”，是富国向穷国的“征税”，阻碍其产业进步的单边保护主义。而1990年代~2010年间，中国发展以低端产业的规模化为主，被认为普遍存在假冒伪劣产品和电子技术逆向仿制，欧美一直为攻，中国为守。

这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自身禀赋引发的分歧。但随着时代发展，中国实现了超越式发展。因此中国的角色也转化了——中国从被西方指认为知产侵权方，成了拥有大量知识产权一方，我们也拥有了知产的利益，从知产制度的受害方，逐步转向受益方的角色。

上图来源：欧洲专利局（EPO）《2024年专利指数》

根据欧洲专利局公布，2020年中国第一次超过了法国，在欧洲专利局申请的总量上，排名第四（前五大的国家是美国、德国、日本、中国、法国）。到2024年，中国一直维持着第四名（前四不变，第五名韩国替换为法国），但以目前中国申请的高增速，我们势必在近年超过日本和德国，成为欧洲第二大专利申请国，届时，我们将成为专利制度的最大受益者、红利国，应当积极拥抱全球知产制度、维护知产制度。

这局面类似中国2006年GDP排名全球第四，仅次于日本和德国，而到2010年中国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专利申请的趋势，也预示了我国将成为全球第二大科技产业国，我们也必须维护科技工业的世界秩序，以守住中国科技行业已经取得的全球地位。

这一发展方向，与中国在全球治理中的定位和主张高度契合。面对“半球化”的时代挑战，习近平总书记出席二十三届圣彼得堡国际经济论坛致辞中指出，中国是全球化最大的倡导者和维护者。并且在2025年10月30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在韩国釜山与习近平会晤后，将此次会面称为“G2”会议，暗示中美可能构建“G2”集团。对此，中国外交部发言人郭嘉昆在10月31日的例行记者会上回应称：中国一贯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不结盟运动的伙伴、全球南方的一员，中国始终站在广大发展中国家一边，将继续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同各国共同维护以世贸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恪守联合国宪章和国际关系的基本准则，推进平等有序的世界多极化和普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为世界注入更多的确定性和稳定性。

而知识产权与全球自由贸易本就一体共生，是多边贸易体制的重要支撑。当中国在专利领域的利益持续增长，我们更应当坚定支持 WTO 三大基石之一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 协定），成为这一人类共识的坚定支持者、维护者和秩序同盟者，尊重专利的新叙事，而非对抗者、批判者、受害者的旧叙事。

新利益结构下的中国知识产权的新叙事

过去的较长时间中，我们通常会认为中国企业在知识产权中总是吃亏的一方，专利流氓，或标准专利霸权，包括NPE这种非专利实体，但多数NPE只是以大企业下独立出来的一个机构。

30年前，我国企业不具备相关技术能力，也未参与到国际标准组织的过程制定，而高通等企业成了中国企业眼中的“标准专利霸权代表”，当时流行说“一流企业靠标准做标准，二流企业做品牌，三流企业做产品”，中国企业痛恨标准专利霸权，也渴望成为标准专利。

但2000年后，以华为为代表的不少企业，积极地参与到3GPP等国际标准组织，成为全球技术建设的重要成员和力量，为世界做出贡献，并得到全球行业认可，终于成为了“科技圈内人”“技术俱乐部会员”，由此，我国企业也拥有了不少的标准必要专利（SEP）和标准话语权。

在众多的全球行业展会上，比如全球巴塞罗那通信展、全球SNEC光伏/储能/逆变器展、新能源汽车展，CES展，我们看到了会场上已经几乎全是中国人和中国厂商的面孔，而西方企业和西方专家变得非常少。这说明了在不少科技工业领域，“攻守之势易也”，而我们也可能从当年的侵权方，变成维权方，因此，我们需要新的叙事逻辑来保护我们的利益，也平衡与欧洲大厂的关系。

眼下，欧洲企业正在成为弱势一方，面对中国飞速赶超，充满惊惧，虽有积累，因为欧洲存在着“社会高福利负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国迅速逼近。如果，我们不改变旧有叙事观念，认为中国依然在部分科技领域是弱势一方，最极端的情况，在美国为了有利于自己，而破坏更改现有知产专利的游戏规则时，原本较为温和的欧洲企业跟随之。

但，如果中国能够与欧洲站在一道，共同遵守知识产权，尊重知识产权，这将是较为缓和的方式。这既有利于中国企业知产利益，也更有利于中国企业出海的外部营商舆论环境。

验证这一新叙事下的有效性，我们看到2024年华为以4322件专利申请量位居全球第二，仅次于三星的5107件，超过了、LG、高通、爱立信、西门子、雷神、巴斯夫、飞利浦、索尼。由于华为在欧洲的长期耕耘，长期在欧洲知产界工作的专家表示，欧洲科技企业和专利界普遍对于华为也抱以敬畏、尊重、钦佩，服气的态度，这是因为华为能长期投入技术研发，是一家尊重知产的科技企业，为通信科技做出技术贡献，欧洲企业能见到华为在知产和技术领域的共建者身份。事实上，也因此华为即便在施压下，也有着相对宽容的商业环境，乃至西方政府向欧洲企业施压制裁华为时，欧洲运营商和欧洲合作方能保持着对华为的认可，并与其欧洲和美国政府的反对华为行政令做出周旋、博弈。

包括业内已认为，华为自己的全联结大会（HC）已经超过了业界的世界移动通信大会（MWC）。

上图来源：欧洲专利局（EPO）《2024年专利指数》

综上，中国企业如能真材实料地坚持对科技投入，有高质量的专利申请，是一种既有利于保护自身企业利益，也是一种提升中企在欧洲的营商环境、受尊重度和中国国家形象的方式。

此外，华为、中兴，OPPO还与三星、爱立信、诺基亚、高通等通信企业，携手共同成立了Avanci专利池联盟（专利授权平台），向全球汽车业如宝马\奔驰\奥迪收费后提供2G/3G/4G/5G的“标准必要专利（SEP）”的许可。可以说，中企利用专利与对手既竞争也合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深度绑定，这样新叙事下，有利于中国企业建立稳定商业的秩序。

当然，欧洲企业是有尊重知识产权的理想主义传统，但对于重商和实用主义的美国企业或许有所不同。比如，GPNE公司曾被3GPP确认为的标准必要专利（SEP），2007年到2011年所有通信公司都与GPNE签署了专利许可费，但苹果是唯一一家不签约的公司，并通过律师钻字眼文辞游戏，利用公众构成的陪审团认为不侵权，苹果也会以穷尽漫长的诉讼程序拖延。而其他日本、欧洲、加拿大、韩国和中国的企业能普遍承认GPNE早先对通信的技术贡献。2024年8月，连谷歌施密特在谈到“抄袭”时，鼓励要先大胆抄，做出商业模式，后把违法的问题交给律师，他还以如何抄袭TikTok进行举例。美国迪斯尼原则上1984年就会失去米奇版权，但为了保护其版权IP形象，迪斯尼法务不断游说国会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延长版权法期，实现其利益最大化。

中国知识产权新叙事的时机判断

表面看，中国还是更多地成为全球知识产权的被告一方，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是专利的弱者。

2024年欧专局的全球受理专利申请排名前三的领域中，计算机技术（第一）和数字通信（第三）恰恰也是中国企业在欧洲申请专利最多的领域。

上图来源：欧洲专利局（EPO）《2024年专利指数》

其中，第一华为（4322件），第三的中兴通讯（999件）、第四的小米（763件）、第五的vivo（622件）、第六的腾讯（446件）、第七的联想（395件）、第八的荣耀（341件）、第九的OPPO（328件），均在这领域。而这些企业也是中国在全球最具品牌竞争力的企业。

上图来源：欧洲专利局（EPO）《2024年专利指数》

这一现象说明，即便在全球创新度最强、竞争最激烈、技术壁垒最高的行业，中国企业的科技实力也能脱颖而出，获得商业成功，并用大量科技专利的“叠甲”来建构自身商业护城河，说明了中国企业在这一领域已能采用新叙事（即与欧美日韩企业一道，维护知产秩序），整装待发。目前，华为已经可以靠收取专利费获得可观利润。

而且该范本，并非华为一枝独秀的“幸存者偏差”，而是全行业普遍成功。这为中国其他行业提供了强大的信心。比如电机/装置/能源领域，中国首次成为了专利申请的领先国家；在与电池技术相关方面，宁德时代、爱迈森和比亚迪进入了欧洲专利局的前十名。而生物技术（同比增长了15.1%），大量医药企业以license out方式出海，英国制药巨头阿斯利康也认可中国创新药领域的能力，积极与中国企业跨国合作；医疗技术（同比下降了8.2%）中的联影发展迅速，引起飞利浦等巨头的关注。此外，中国有机精细化学也发展迅速（同比增长了16.1%）。在另外一些行业，中国有绕开欧美专利封锁再创新的能力。

上图来源：欧洲专利局（EPO）《2024年专利指数》

我们可以预见到，中国在欧洲专利局申请量将随各行进一步崛起而全面提升。当前时机是较为合适的，眼下中企有底气向世界塑造中国是全球贸易下知产体系的共建者和捍卫者形象了，显示出中国企业以领先的姿态，能公平进入全球高端市场。而不再依靠曾经低端仿造、逆向工程的破坏者。这有利于中国企业出海的商业合规、凝结共识，尊重知识、重视研发的形象，有利于中企在全球公平竞争和外部营商环境。

目前中国企业成为知产被告主要有两种：

第一是跨境电商的低端产业。目前在美国，被知产起诉的重灾区是跨境电商，中国知识产权研究会发布《2024年度中国企业海外知识产权纠纷调查》报告显示，2024年，中国企业在美国新立案和结案的知产案件为1856起，其中1320起为跨境电商案件，超过7成，而中国企业作为被告的为1165起，占89.48%。跨境电商专利诉讼案件数量为410起，新立案322起，结案226起。商标诉讼案件数量为938起，新立案643起，结案725起。新立案跨境电商案件共涉及中国企业12382家次，其中中国企业作为被告的12000家次，占比96.91%。但这是由于中国跨境电商平台管理问题。

类似TEMU等低端产品的海外销售，以“全托管模式”，超低价倾销，导致供应商唯有超低价才能有前台流量，最终产品严重低质和违规知产，也将中国重新拉回20多年前的产品形象。这令关注高科技掐脖子的美国，也有大批美国律所对中国跨境电商卖家在频频下手，单个案件的被告甚至可能达到上千个，美国的“SAD机制”，能进行规模批量诉讼。将中国跨境电商为猎物，这些小企业主难以应对诉讼，知产意识也薄弱，这更需要跨境电商平台在掌握“全托管”利润的同时，承担起规范电商卖家，并为中国卖家提供必要的法律服务的责任。这一类，某种程度上也需要通过知产约束来倒逼规范。

信息来源：中国知识产权研究会《2024年度中国企业海外知识产权纠纷调查》报告

第二是科技巨头的高端产业。这一领域，我们几乎能看到被告的都是头部电子企业，虽然目前中国巨头频频与欧美巨头（含其拆分的NPE机构）在专利上有纠纷和摩擦，如OPPO因与诺基亚的标准必要专利（SEP）长达两年半的纠纷，爱立信也对主流手机厂商的专利授权收费，但这些举措绝非“趁你病、要你命”。

表面看，中国科技企业与欧美专利纠纷多。因欧美工业国科技积累多，与后发工业国的中国在争夺全球科技业中撞个满怀。这更像一种“磋商机制”。

尤其是当欧洲科技企业不断走弱时，势必加强知产专利授权保证生存。（客观地说，2023年中国自主出口产品占到了出口70%，科技产品占90%，触动了欧美高利润产品，还以欧美为主要市场，这是“踩到了他人的脚”）

中国领先的企业已有能力在知产规则和秩序内，与欧洲同级别的巨头进行有限冲突、利益协调、共融共生、斗而不破。而且还能通过与西方一起参与如3GPPP等国际标准组织，或Avanci等国际专利池联盟，与欧洲同行建立多维沟通渠道，实现利益共同体。在中国巨头已视为商业竞争中的“常规武器”“谈判方式”“定价机制”，并不构成致命伤。我们能让市场的问题，在市场上解决，知产的问题，知产解决。

中国头部的大企业早已习惯于知产诉讼，各方不打不相识，公司法务部只有在不断官司中才能磨练经验，百炼成钢。当然。中国其他企业尚未有这种经验，因此诺基亚对中国POS机设备商的诉讼，会令一些企业不适应。然而这种斗争在新叙事下，是可以逐步去尝试放开的。中国企业2023年在欧洲等国作为原告的专利诉讼案为23起，同比增长了76.9%，我们已经拿起了知产武器，目前的时机是非常合适的。

我们在当下树立中国正面形象是具有可行性和价值的。中国已经不断证明，真正优秀的科技企业往往不担心专利纠纷，反而还能利用好国际标准组织、论坛、产业联盟，良性形成号召力和口碑。   

另一个人才现象也值得关注，近年来，中国高净值人士正在移民。但另一些在西方工作生活多年的高学历人士却悄然回到中国，除科学/工程的专家，也不乏西方科技强国的知识产权实务专家。

无论从欧洲专利事务所，还是从欧洲科技企业，欧洲科技专利的速度和节奏都较平缓，发挥施展舞台也有限，但华为、中兴、联影等为代表的中国科技企业，却在欧洲专利申请发展上很快，中国科技发展节奏和速度快于欧洲。

随着中国科技的腾飞，不仅申请量猛增，更预测到中企出海势必遇到与西方巨头的摩擦和全新挑战，浸染西方专利领域的中国专家回国，以西方可接受的视角，规划中国科技专利布局和策略。

新叙事另一价值：一带一路国家中“被追赶”的风险

随着我们的角色转变，我国在“一带一路”发展中，大量科技工业企业“出海”也面临西方国家当年进入中国市场遇到的困境——东道国要求用技术换市场准入，那如何保护自身的高附加值的技术和产业优势？今天中国也要考虑在出海时，避免被“低成本优势”的后发国家逐步取代。

1. 自2023年起，东盟已经超越欧洲和美国，成为了中国第一大出口区域，东盟也正在承接大量中国转移出去的产业，并积极向上走。而中国大批新能源汽车品牌也集体布局东南亚，欲从难度较小的东盟入手突破，但一些在国内竞争力掉队的品牌在出海求生时，为换取更多利益，就会选择与本地巨头合资，谈判过程中可能会过度转让核心技术。

上图来源：界面新闻

2. 2023年起，中阿关系迅速升温，一些陷入资金危机的中企，急于与沙特财团和基金签订合作。沙特在《2030远景》下，投资中国科技工业企业，与其落后的工业产业进行互补，而一般也会要求被投的中企返投中东，以提升沙特科工短板。这一进程，是沙特从买“鱼”向买“渔”的转型，建立其在大中东的工业能力，摆脱纯粹的石油经济。而中国科技企业存在在国内经营压力下，可能会为了生存，转让关键技术。

3. 2014年，莫迪提出“Made in India”后，电子制造业飞速增长，本土手机2014年仅19%印度产，到2023年99.3%印度自产，并能出口iPhone。其中，中国企业为获得印度市场，大量手机链厂商在当地开设工厂，还包括了精密零件制造。与其他国家市场不同，在印中资子公司被指定采用印度高管、采购印度供应商，逐步获得中国技术、产业链、经营权。印度还对突袭办公点、抓人、查税、罚款、冻结资金、要求技术数据等。今年6月17日还被曝，vivo印度被迫向印度Tata集团转让51%股权，剥离子公司经营权，如今，印度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手机生产国，Dixon和Tata等印度企业成功崛起。中国在几年内赠送了印度一条工业链、培养了高质量的产业管理人才、中高层、工程师和工人。目前，印度工程人员和工人的能力已相当高。可以预料，中企在印度威逼利诱下，难免会被转移走核心技术（类似欧美制药业允许在印度仿制药）。印度，是中国科技一带一路出海中最需要注意的。

中国企业只有采用知识产权新叙事，并与欧日韩一道，站在人类知产的道德高地，维护知产的无形资产价值，才能保护中国产业优势的法理性，降低中国产业被取代的风险。

同时，当中国关注到欧美日韩设立知产参赞，我国也可以在部分亚非拉大国试点知产参赞。因为相比欧美是和中国技术竞争，可以通过知产专利进行协调，但在发展中国家真用了，我们也很难进行维权。比如中国的影视节目在海外授权运营中，某些东南亚市场几乎大量盗版无法维权。

制度成熟中的革新与挑战

随着中国产业链向上升和低端转移，中国科技业“前有虎，后有狼”。我们应该通过审时度势，根据自己的处境，选择站在哪一方。是过去的侵权方，还是未来的维权方。

全球专利的巴黎公约共识是先在欧洲形成，而后美国参加维护该体系，日韩也该共识体系的维护者。从中企申请量的高增速看出，中国也将与欧美日韩一道，成为知产保护视为同盟者，以“圈内人”方式进行协调。

中国头部科技企业已实现科技实力的转身，即将在与欧美的可控争端中，成为专利制度的受益者。在半球化时代，加速投入技术或许引发美国的脱钩，令美国改变多项竞争规则。但中国积极捍卫知识产权和全球专利制度，就是拉住相对温和的欧洲等老牌工业国家，防止技术脱钩。

正如习总书记所说，中国已是全球化最大的倡导者和维护者。积极维护知产的新叙事，也将使我们与各国在同一频道、同一秩序内，有序沟通，保证在西方和全球普遍接受的体系下竞争协调，也提升中国和中企海外的正面营商环境，同时，保持与身后追赶者的距离。成为这一人类共识的坚定支持者、秩序维护者和同盟者，尊重专利的新叙事，而非对抗者、批判者、受害者的旧叙事。

为实现这一新叙事，也建议可以在这一阶段，吸引在欧美的知识产权专家回国参与到有潜力的科技工业企业内，进行知产全球化工作和规划。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海外征程，作者：达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