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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非严肃De说,作者:六角橘狂魔,题图来自:AI生成
过去一个月里,我一连写了三篇关于德国贫富差距和阶层固化的文章(上篇点击此处)。
今天这篇是最后一篇,写写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
自从《21世纪资本论》出版以来,贫富差距、阶层固化这个话题受到了巨大关注。
历史上,很多社会变革和更迭都是因为没解决好这个问题而发生的,这过程中,也不乏灾难。

在过去三篇文章中,我介绍了两本书和书的作者:霍德尔和利纳塔斯,两位作者都在书里讨论了解决方案。
其中,霍德尔认为,仅仅让少数有天赋、有运气的人跨越阶层,解决不了问题。真正需要做到的是,让所有人的机遇均等,让每个人有决定自己生活的自由。
那能怎么做?
一
在书中,霍德尔探讨了“全民基本收入”(Grundeinkommen)这个可能,也就是,国家无条件给每个人每月发钱。
这类似于给每个人发一个最低生活保障。
这个主意曾在肯尼亚、乌干达、阿拉斯加、芬兰做过试点,但还没有一个国家真正实施过。
对这个想法,支持者认为,无条件基本收入可以减少贫困,能保障人们过上有尊严的生活,减轻压力,不必向政府证明自己的困境。它可以刺激消费,从而刺激经济。
另外,如果每个人都能通过定期转账拿到钱,就可以节省行政成本。
而反对的声音表示,如果人们都不需要去工作了,谁做那些没人做的工作呢?
在德国,曾有协会(Mein Grundeinkommen e.V.)就此做过试点。在一年的时间内,为随机选中的人无条件提供每月1000欧元的基本收入。
谁能入选全凭运气,资金则来自众筹。
霍德尔在书中介绍了抽中的两兄弟。两人都来自中产家庭,哥哥29岁,在四大之一的波士顿咨询公司工作。弟弟26岁,先学习师范,但后来中断了学业,转做职业培训。
这也意味着,弟弟比哥哥穷。
两人从2022年1月开始领钱,每月领1000欧,霍德尔采访了兄弟两人。
对弟弟来说,这1000欧在他经济困难的时候帮了大忙,给了他生活的感觉、自由和自主决定的空间。
而哥哥觉得这1000欧没什么用,他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他单身、高薪,每月还有积蓄。所以这1000欧,他也存起来了。
哥哥觉得无条件拿钱更增加了贫富差距,他继续存钱,并把钱继续投资到ETF上。
而弟弟则用这笔钱买奶酪和平时不舍得买的东西,两人之间的财富差距更大。
但哥哥认为,无条件基本收入不会让弟弟跌落到贫穷境地,否则到时就要靠父母的接济。
霍德尔也认为,无条件基本收入有助于减轻跌落到贫穷境地的恐惧。
无独有偶,就在刚刚过去的10月,在我居住的汉堡市,举行了一次公投。
大概130万有选举权的汉堡市民,可以就一个为期三年的无条件基本收入试点项目投下赞成或反对票。
最后的结果是,多数人投了反对票。可见这一主意还不能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二
作为另一种解决方案,另一位作者利纳塔斯则把“基本遗产”(Grunderbe)看作克服阶层间机遇不均等的秘密武器。
基本遗产的意思是,国家向年轻人发放一笔固定金额的“起始资本”,作为他们进入社会的起点。
这意味着,本身没有遗产可继承的年轻人从国家处领取了一笔“遗产”。
一些德国知名经济和税务专家已经通过数学演算,计算出具体要发放多少“基本遗产”才能有效克服贫富差距。
比如,柏林德国经济研究所的Stefan Bach算出,如果发放2万欧的基本遗产,可对拉平阶层差距产生有效作用,可以将财产基尼系数降低百分之5到7。
另外两名德国经济学家,莱比锡大学金融系教授Charlotte Bartels和柏林自由大学教授Timm Bönke,演算了基本遗产在1万到10万欧之间的影响。
结果得出,一万欧对拉平阶层差距没有明显作用。
而10万欧,也就是6位数的基本遗产,可以在十年时间内,对阶层平等产生显著影响。
与全民基本收入相比,基本遗产这样的设想更大胆,似乎是真的在拉齐“起跑线”。
但是,基本遗产不是万能解药,还有更多问题需要去讨论。
比如,应该发给谁?是无条件发还是设置条件?到底发多少钱?钱从哪里来?在几岁的时候发?是儿童期就发还是成年之前发?是否需要规定这笔钱的用途,等等。
与基本收入不同,基本遗产不但考验当事人处理金钱的能力,也考验其家长处理财富的能力。而处理财富的能力,又属于阶层的一部分。
目前为止,这个设想还处于理论阶段。
三
很多年前,当我第一次听到全民基本收入这个主意时,不禁心里“哇”的一声,觉得如果这样可真是太美了。
那时我还在读博,想着真要发的话,我就不用找工作了,我会把全部的时间用来读书和写作。
年龄渐长也在社会上经历过更多后,我现在觉得全民基本收入没什么用。
正如那对抽中的兄弟,哥哥工资高,本来就不需要。
而弟弟,以德国现在这个物价,除了买点奶酪,吃点好的外,1000欧也没什么大用处,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它并不会让弟弟腾出更多精力,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两者相比,我更倾向于基本遗产。因为我觉得基本收入是在授予“鱼”,而基本遗产是在授予“渔”的起始资本。
但在我有限的认知范围内,基本遗产现在听上去更像是一个乌托邦。
钱从哪来,怎么保障这笔“遗产”不被滥用,恐怕不是一个通过数学演算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那么,机遇均等就是一个死胡同了吗?没有解决方法了吗?
就像那句老话所说,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一天走在路上,我突然想,如果我是决策者的话,我还是会把解决方案放在教育上。
我会收一笔教育税,专款专用,用来提高幼儿园老师的工资,增加中小学教师的岗位,为师范生发奖学金。
除此之外,还用来资助创新类教育项目,而且这些项目和资助要从幼儿时期就开始,因材施教,激发孩子的艺术天份、创新能力、创业能力或领导能力等。
这笔税收还会用来对孩子进行财富和投资指导,并且在孩子长大后,继续提供职场上的咨询和陪伴。
因为来自贫困阶层的孩子,最缺的是关系、人脉,遇到事情时无人请教,很多时候全靠自己。
这样的教育公共项目,不是为了把每个孩子培养成精英,而是在每个孩子需要获得帮助时,可以从社会方面提供支持。
让每个孩子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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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非严肃De说,作者:六角橘狂魔,编辑:非严肃De说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