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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19号商研社(ID:time_biz),作者:石恩泽、郭梓昊,编辑:骆一帆,头图来源:视觉中国
12月的第一天,脉脉上一条关于爱奇艺裁员20%~40%的消息,拉开了互联网大厂这个冬天的序幕。
随后,一张总结了百度、腾讯、快手、滴滴等19家互联网大厂精简人员的截图开始在社交平台上流传。
时代周报记者从多位大厂员工处了解到,互联网公司在年底一般都会进行一定的人员调整,该截图中,具体裁员数字的真实性存疑,但今年确实“情况不太好”。
无论是被裁员还是有幸留下的人,无不在这个寒冬打个寒战,为自己的将来思虑一二。
这就像是身在围城,无论是国内大厂还是外企大厂,并没有什么一劳永逸,或者是完美无缺。
在离开者中,外企或许是他们的优先选择,尽管工资赶不上国内大厂,竞争压力没有那么大。但身在外企的人,正在眼红大厂的扁平化和高工资,积极寻找进入大厂的机会。
2016年,移动互联网一篇蓝海,大厂工资的“倒挂”现象还不严重,那时的程序员们都在打听哪里工资高,想通过跳槽来提高薪水。2022年前夕,很多程序员想知道,哪里未来可以养老。
一、分水岭
都说35岁是程序员的分水岭和枯荣线,李明不这么想。
“35岁?28岁以上的社招简历都直接扔掉了。”身处某大厂内容部门的李明亲眼见证了部门的招人潜规则,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深深担忧。
28岁的李明,去年从工作了几年的外企一头扎回国内大厂。“当时觉得,国内大厂的业务场景更多元化,能积累更多经验。”
蜜月期转瞬即逝,李明坦言,这一年间,他对大厂的工作攒够了失望。即便如此,今年7月前,李明还抱有希望,觉得自己能在这条业务线上做下去。
但今年7月,随着相关政策调整,地产和教育行业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收缩,而这两者恰巧是李明所在部门最重要的客户。
一名TMT行业分析师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教育、地产都是互联网大厂的重要广告客户,但今年在政策强监管下,两者都开始在广告投放上变得低调起来。”
广告数量锐减,首当其冲的就是以烧钱闻名的内容生态部门。自10月起,李明不断听到身边员工讨论,自己所在的内容生态部门或将开始大规模人员优化,比例接近30%。
“当时觉得不可能,这条业务线将近3万人,30%的裁员比例,就是9000人。这太夸张了。”李明回忆道。
二、不再考虑大厂
但从那时开始,每次李明的业务出现问题要找对接人时,都发现原本的负责人不见了。李明留了一个心眼,开始私下打听这些人去了哪里。
后来,身边的程序员们也在一个个离开,有的流向了其他更有前景的部门,还有的干脆在厂内消失了。
最后,甚至李明自己的大领导,也转身投奔了央企的怀抱。
随着人员的减少和更替,李明组内的氛围越来越紧张。新来的组长由于业务不熟悉,频频带着组员们一起出错;周边的同事大多在私下里忙着谋求更有前景的工作,无心本职业务。一旦业务出现问题,成员之间只会互相甩锅;而且这样的环境下,频繁出错在所难免。
裁员的流言蜚语还在头顶盘旋,表面的粉饰太平还得继续:该加班还是要加班,各部门会议还是要一个不落的开。
李明觉得,裁员也许到不了自己头上,但压抑的氛围快要把他逼疯了,“满脑子只有摆脱这一切”。
考虑下家时,李明排除了跳到另一家大厂的可能。“各家to C的业务都不景气,换一家大厂继续卷,实在没意思”,他的目标是外企的技术岗位,并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做功课和准备面试。
更重要的是,李明发现,大厂们在招聘时,不仅优先录取28岁以下的员工,薪资倒挂的现象也频频出现。
李明向时代周边记者介绍,类似微软和亚马逊这样的外企,在中国区的业务量比较稳定。总体而言,工作时长比国内大厂要健康许多。最重要的是,“这些外企多半会更在乎员工的感受”。
近日,李明终于拿到了其中一家外企的offer,打算赶在年前去报道,“然后回家过个安稳的年”。
三、害怕内卷
王耀某种程度上站在李明心目中的终点,但他有自己的忧愁。
27岁的王耀本科毕业于国内排名前10的院校。大学实习时,他见识到了大厂“内卷”的可怕。
“十点半,谁都不敢走,非要赖在公司,让老板看到我很辛苦,大家就是形式化地在加班。”王耀回忆当时的经历称。
王耀选择逃离这样的生活。他辗转美国攻读硕士,毕业后进入亚马逊成为一名程序员。亚马逊的生活早上10点打卡,下午5点下班,再加上每天2小时的摸鱼事件,“有效工作时间不超过6小时”。
在他看来,外企最吸引他的一点,是生活能和工作分开。
“身边的同事会在周末去滑雪、爬山、看球赛,下班后基本可以不回复工作消息。”王耀说,节假日前后,一些主管还会以带孩子为由,提前三四个小时结束办公,赶着员工回家。
35岁的裁员线在这基本不存在。亚马逊在一众外企中以人员更新频率快著称,但王耀的部门有多名从业十余年的软件工程师,仍然在做着技术岗的活。
“在国内,转管理岗是不成文的规矩。”王耀介绍称,在国内大厂,到了一定的年龄、一定的级别,不转成管理岗,职业生涯基本就到头了。以阿里为例,P7意味着至少需要带着一个小组,P8基本就得领着20、30人做项目,“就算你是技术岗,最终也是要求会做管理的工作,无法顺利转型则会被淘汰。”
王耀向时代周报记者分析,因为美国劳动力相对来说没有那么多,大家反而会思考效率的问题,这时经验的性价比就会大幅度提升,程序员也能“越老越吃香”。
四、围墙内外
税前月薪1万美元(约合人民币6.3万元)、一毕业即全款提车,再攒几年,郊区的联排别墅也不是什么难事,看似过上理想生活的王耀有自己的烦恼。
受疫情影响,王耀已经独自在西雅图的家办公超过一年时间了。“同事之间联系薄弱,平时以呆在家里为主”、“4点多天黑后基本不再出门”、“独居青年将近0社交”......他开始怀念下班约着同事撸串的日子,也想念故乡的父母,缺乏归属感的王耀,萌生了回国的念头。
“回到外企的国内部门养老或许是一个折中的选择。”王耀说。
机会并不是没有,亚马逊每年都有外调中国的名额。但想回归国内的外企养老,则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首先面临的是工资报酬骤降。“以亚马逊同个级别的岗位为例,国内与在美员工,工资差别还是蛮大的,大概乘以0.5~0.6左右,换算成人民币后,有着一倍多的薪资差距。”王耀说。
此外,外企的升职、加薪机会,更讲究资历。在大厂卷上5、6年,也许能凭借个人实力超前提拔,但外企的步调和幅度均有限制,”一个萝卜一个坑,上面的萝卜不挪,你就没地方放“。
到底是去国内大厂、还是到国内外企驻点减薪养老,王耀至今拿不准主意,因为都没有那么尽善尽美。
王耀的遭遇也是李明犹豫的原因。
李明的程序员朋友王刚今年已经推荐了6位程序员“出海”前往新加坡。
这6个程序员中,2个进了银行技术岗,2个进了SEA Group(冬海集团,被外界誉为东南亚小腾讯),剩下的去了投行和电信行业做技术支持。
现在的李明,还接受不了如此养老的生活。
“感觉还没到那个年龄,一时半会儿切换不来。”李明说,最重要的是,他舍不下家人和朋友。新加坡的业余生活也略显枯燥,李明业余最爱livehouse文化在新加坡难觅踪影,但在国内却蓬勃发展。
大厂围城,里面的人想出去,外面的人想要进来,这就是目前互联网程序员的现状。李明、王耀、王刚,看似都站在对方的终点上,却又都在准备起跑,奔向对岸。
(应受访对象要求,文中李明、王耀、王刚均为化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19号商研社(ID:time_biz),作者:石恩泽、郭梓昊,编辑:骆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