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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19 16:19

为什么现代中国人普遍没有青春?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赵先生的事务所,作者:赵智功,原文标题:《为什么现代中国人普遍没有青春?一生都活在弥补青春缺失的匮乏感中?》,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The privilege of a lifetime is to become who you truly are.”


(一生的特权就是成为真正的自己。)


——卡尔·荣格(Carl Jung)


为什么中国人普遍缺少“青春感”?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要讨论:


什么是“青春”?


从不同角度看,青春并不仅仅是生理年龄,而是一种人生阶段的质感:


心理和文化层面青春常被赋予“探索、自我认同、冲动、理想、爱情、叛逆”等特点。它是一种允许犯错、尝试、寻找方向的时期。


社会学层面在许多社会中,青春被作为独立的文化符号存在(美国的“青春片”、日本的“青春漫画”)。它是一个半独立的社会空间,介于“未成年”与“成年人”之间,有相对的自由与缓冲区。


尤其美式青春符号中,橄榄球四分卫加啦啦队长的组合,从影视符号和社会现实高度统一。



(歌星Taylor Swift与明星运动员Travis Kelce订婚)


甚至同为东亚文化的日本年轻人,也在成为社畜“社会人”之前,在学校部活环节完成了青春的短暂绽放。


日本的 “部活文化”(ぶかつ / 部活動) 其实是理解“青春”在东亚文化中不同呈现方式的一个典型案例。


是中学、高中、大学的学生社团或课外活动(sports clubs, cultural clubs),完成集体的共同青春记忆。


在日本社会,青春往往被描绘为“与伙伴一起流汗奋斗的时光”。



日本的部活文化是一种制度化、集体化的青春舞台,它将青春与“全力以赴的集体体验”绑定。


同时部活文化可以延伸到社会的利益关系中,在求职和公司工作中,具有相同部活记忆的个体,更容易产生更良性的绑定关系。成为一项社会议题。



用更直白的表述


一起训练和流汗的、一个队伍配合/互相磨练提高(足球、篮球、棒球、剑道)的学长学姐,比一起考试做题、互相竞争的学长学姐肯定要靠谱的多。


对职业发展和未来找工作都有帮助。


而在中国,缺乏这种替代性空间,使得青春更容易被学习和竞争吞噬。


在中国几乎不存在的青春中,你可以看到各种对于上述真实青春向往、投影和东施效颦式模仿。


因此,青春的本质是“可以浪费和试错的时间 + 由此产生的生命体验”。


为什么中国人(只讨论年轻一代)普遍缺少“青春感”?


  • 首当其冲的成因是教育体制的挤压


老一代因为历史环境原因没有完整的青春,而年轻一代则是中学和大学前期几乎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应试教育上。青春期本该是探索和犯错的时期,却被高考等“唯一出口”锁死。于是“青春”被等同于“刷题、补课、升学竞争”。


  • 其次是家庭与社会期待


“要为父母争光”“要有出息”的文化叙事,让个体在青春阶段早早承担起责任。自由与叛逆常常被压抑成“叛逆就是不懂事”。中国传统强调“成人早、成家早、承担责任早”。在集体导向的社会中,个人的情感探索、冒险和浪漫往往被看作“不务正业”。


  • 经济与社会压力


学业之外,很快要面对工作、买房、成家。很多人一毕业甚至在校期间,就要立刻进入“生存模式”,没有缓冲期。“在什么年纪该干什么事”,几乎是全球体制下,我们独有的一种共识。


  • 缺乏青春文化的“专属空间”


美国、日本有庞大的青春文化产业(青春电影、摇滚、社团、恋爱叙事),强化了青春体验。中国虽然有“校园青春片”,但更多是消费主义导向,除了广告、阶级优越性、卖弄装逼、矫揉造作虚假的剧情并非真正的青春,甚至连青春的影子都不是,只能起到反效果。


对很多人来说,中国的“青春”不是自由与探索,而是压力与奋斗。有些人甚至觉得自己“没青春”,因为没有经历过无忧无虑的阶段,只有被安排和被推着往前走。


如果要给“中国式青春”下定义,可能是:


“在有限的年龄里,用高度紧张的学习与责任感,代替了本该属于探索、浪漫和冒险的自由。”


卡尔·罗杰斯在《论人成为一个人》中提出,人类的核心驱动力是“自我实现的趋力”(actualizing tendency),即一种向着充分发挥潜能、自主选择和真实存在的倾向。青春阶段,本应是这种“自我实现”最蓬勃的时期。


然而,在中国语境中:


教育体制将个体的价值压缩为“考试成绩”与“社会适应”。


家庭与社会的期待将“自我”让位于“他人评价”和“社会标准”。


青年很少有机会去“真实地成为自己”,而更多是“扮演别人期待的样子”。


这导致青春期成为“他律的阶段”,而不是“自我实现的舞台”。换言之,中国人的青春往往被迫异化为“他人化的青春”。


康德在《什么是启蒙?》一文中指出,启蒙是“人摆脱自己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这种“不成熟”不是能力的不足,而是缺乏勇气去独立思考。康德的“sapere aude”(敢于运用理性)为青春赋予了一种哲学的使命感——青春应当是开始学会思考、自主判断的时期。


然而,在中国,青春往往与“服从”紧密联系:教育不鼓励批判性思维,而是强调“标准答案”。家庭教育与社会叙事强调“听话”“不要惹麻烦”。


结果是,中国人的青春未能真正走向康德所说的“启蒙”,而是停留在制度性的不成熟状态。所谓“没有青春”,本质上是没有机会从“未成熟”走向“成熟”的过渡。


奥托·兰克在《意志的心理学》中强调,人的根本动力是“创造性的意志”,即不断突破既有框架、塑造自我存在的冲动。青春期,正是这种意志最旺盛的时期。恋爱、叛逆、冒险,都是个体“创造性意志”的体现。


因此,青春的“创造性意志”被压抑,个体被训练成“顺从的社会人”,而不是“有创造性的个体”。兰克意义上的青春,被消解为“听话的服从期”。


青春在西方文化中是“自由探索的时期”,而在中国文化中则是“被强制训练的时期”。结果就是,中国人“有生理的青春”,却没有“精神的青春”。


因此,中国人的青春往往不是自由与探索的象征,而是“责任、服从与奋斗”的代名词。这种青春的缺失,不仅塑造了个人的心理困境,也导致社会集体性地陷入一种“没有青春”的文化状态。


然而,这一切都还没完。


 “青春的缺席”并不会消失,而是会以另一种可怕的形式延迟出现


中年叛逆的心理机制


青春未竟事宜:按照奥托·兰克的“创造意志”理论,青春是最需要突破与创造的时期。如果这个阶段被压抑,那么“未竟的意志”会沉淀在潜意识中。


中年爆发:当人到中年,社会责任相对稳定(事业已有基础、家庭已成型),潜意识中的“青春未竟”就可能以叛逆行为爆发出来。比如:辞职旅行、限量球鞋、名牌服饰首饰、户外探险寻找自我、追求年轻时错过的爱好或恋情。


荣格的视角:荣格认为人类生命的前半段是“社会化”,后半段是“个体化”。如果青春缺席,个体化过程就会被延迟,直到中年才以“弥补式的青春”形式显现。



终身“证明自己”的动机


罗杰斯的未实现自我:罗杰斯提出,如果个体的“理想自我”与“现实自我”长期存在差距,就会产生焦虑与不安。青春缺席会让人错过自我认同的关键时期,导致终生在追逐“理想化的青春自我”。


康德的未成熟延续:康德说过,不成熟不是能力不足,而是缺乏独立的勇气。如果青春没有独立思考的机会,那么这种“不成熟”会延伸到成年期,表现为不断通过外部成就来寻求认可。


社会表现:在中国,很多成年人即使已经社会地位稳定,仍有一种强烈的“补偿性奋斗”。他们不停证明自己,往往并不是出于现实需要,而是为了弥补青春时期缺乏的自由、尊严与被认可感。


弥补青春的文化现象


消费层面:中年人迷恋“青春符号”(偶像、二次元、校园风、旅行),是一种心理补偿。


行为层面:“裸辞去流浪”“中年考研考博”“全力追星”等,往往带有重温或补偿青春的动机。


代际传递:这种缺失感甚至会传给下一代。父母在孩子身上强烈灌注“你要活出我的青春”,进一步固化了青春缺失的循环。


青春并不会因为被压抑而真正消失,它只会以延迟的、补偿性的方式在中年或一生中反复显现。中年叛逆、终身证明自己,正是对“青春匮乏”的补偿性回应。

很感谢您能看到这里,以下两句话送给屏幕前的您:


“The good life is a process, not a state of being. It is a direction, not a destination.”(美好的人生是一种过程,而非一种状态;它是一种方向,而不是终点。)


——卡尔·罗杰斯(Carl Rogers)


“Man is not a means to an end, but an end in himself.”(人不是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而是目的本身。)


康德(Immanuel Kant)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赵先生的事务所,作者:赵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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