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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意识到在社区里边做设计和改造,其实是要陪伴着社区一起长久进行下去的,因为大家的需求总是不断在变化,那么可以陪伴的时间越久越好。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一席(ID:yixiclub),讲者:金静(大鱼社区营造发展中心联合创始人),原文标题:《真不知道疫情什么时候会结束,最后我们决定就在社区举办婚礼|金静 一席第887位讲者》,题图来自:讲者
2022.1.8 北京
大家好,我叫金静,我来自大鱼社区营造发展中心,是一个社区工作者。给大家介绍一下大鱼的成员,大家都有着不同的专业背景。
我们这群人最善于做什么样的事呢?就是和居民一起去设计我们自己的街区。有一些人会问我,你放着好好的设计师不做,为什么要去成为一个社区大妈呢?
我以前生活在上海的石库门里弄,小时候经常跟玩伴们穿梭在弄堂里玩游戏。那时我觉得这些挺正常的,大家应该都这样,直到我了解到,上海像这样的石库门里弄其实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消失。
后来学了空间设计,我就想有没有可能去改造我自己的家,改造这条弄堂?刚动心,我就发现它要拆迁了。于是我去找了另外一个石库门里弄,叫尚贤坊,这个里弄看起来比我家更酷更好看。
走进去的时候,我跟当地的一些居民聊了聊天。有一些老居民跟我说,他不想离开这里,这里有他几十年的生活圈子,这些邻居要是都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生活了。
同时又有另外一种声音说,你到底想干吗,我们现在都非常期待拆迁,赶紧住上公寓,所以不要来给我们捣乱。我当时有些茫然了,我学了这么长时间的设计,到底是要为谁设计呢。
这时我遇到了一本书给了我一些启发,这本书叫做《再造魅力故乡》。书的作者是日本的西村幸夫老师,他探访了日本十七个小乡镇社区营造的故事。
这些乡镇里的居民都很有主人翁精神,他们会自主地去维护和改善自己社区的环境,有的人甚至干脆成为了社区的设计师和提案者。
其中一个故事发生在一个叫古川町的小镇。在六七十年代,日本的乡镇有非常多水源污染问题,比如这条叫濑户川的河道,因为生活污水和工业污水的排放,当时人们经过这里时都要掩鼻才能往前走。
水源和生活在周边的居民息息相关,于是他们等不及政府花大力去改造这个河道,就自己组织了一个环保小组,开始去捡拾和清理河道里边的垃圾。慢慢地,这变成了他们的一个日常工作。
几十年后,他们的努力给家乡带来了一些变化。大家可以看到,这是现在的濑户川河道,每年到季节时,当地居民还会把鲤鱼放生在这条河里,这里已经成了本地居民引以为傲的地方。
看完这本书之后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去日本学一下。但是没想到2011年我刚到日本,日本就发生了大地震、海啸还有核污染,这些大灾难都同时在这一年发生了。
福岛县的妖怪食堂
灾难发生之后,我看到有很多灾区收到了大量物资,甚至在灾后的三到五年里还会收到。我忍不住想,一年两年也就算了,有必要送三年五年那么久吗,他们就一直是受灾者吗?
与此同时,我在灾区看到了另外一种支持灾区的方式。有一位艺术家叫北泽润,灾难发生后,他立刻就去福岛县当了志愿者,他发现核污染让这里的渔民们都失业了,孩子们也没有办法去学校上课了,所以大家就都闲着。
在一个大的避难所里,一群人都没什么事做,于是北泽润就想了一个法子,开始在地上编地毯。开始时,只有他一个人编,编着编着孩子们过来跟他一起编,再后来有一些老年人看孩子编得太慢,也过来一起编。
▲ 图片由北泽润八云工作室提供
渐渐地,他们就编出了一条街。最开始人们就坐在这个地毯上面喝喝茶水,聊聊天,等他们从避难所搬到临时住宅区后,他们把这条街扩大了,变成了一个市集,每一个小地毯上都是一个摊位。
在这些居民中,孩子们自然而然就成为了这里的主角,因为他们有非常强的创造力,大人们就成为了他们的支持者。
▲ 图片由北泽润八云工作室提供
下面这个小孩当时才七八岁大,他非常喜欢妖怪,所以他在这里搞了一个妖怪电台,没想到邻居们好评如潮。他还开了个妖怪食堂,和妈妈及其他一些阿姨一起研发了妖怪套餐,很快就卖空了,特别酷。
▲ 滑动看看妖怪电台和妖怪厨房
这群人两三个月就要搞一场这样的市集,吃在一起,睡在一起,所以关系越来越好。直到三年半之后他们要搬到一个新的住宅区去了,才决定告别这个市集,这时他们的市集已经办了十二届。
虽然市集告一段落,但是这群人的关系留了下来。灾难之后大家依然会互相帮忙,互相鼓励。
▲ 图片由北泽润八云工作室提供
其实我在灾区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看到大量的建筑都毁于一旦。在这个过程中我意识到,比起做一些硬件的设计,如果人与人之间可以有更紧密的连接、更好的关系,在面临灾难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有更快速的自救以及救他人的机制;在灾区重建的过程里,就更有机会快速地做决策,可以让人们更快地走出阴影。
所以我决定去做社区营造,我也找到了一些信心。
社区设计听谁的
2018年,上海正在经历城市更新的热潮,我的伙伴们招呼我说,你要不要回来和我们一起做一些事情?其实他们都是设计师,也都有自己的工作,因为参加了一个“城事设计节”,他们就来到了社区,想尝试一下在社区里边做设计,但是也因此遇到了很多难题。
比如这是我家楼下的垃圾箱房,被设计了一轮又一轮。
上面这张图是设计师做的设计稿,但是领导不太满意——这哪像上海,哪像中国的风格?于是就马上刷成了下面这样。花了两笔钱。
我们就很好奇,到底这个过程谁说了算,应该由谁来设计我们自己的社区?
这是我们隔壁的小区。这些年上海在经历老旧小区改造的一个大高潮,这个小区抓住了精品小区建设的契机,把所有的栏杆都竖起来了。
结果有些居民担心绿化带里会有很多垃圾,觉得它特别脏乱差,站出来说“这个栏杆一定要竖得高”。但另外一些居民就非常难受,因为他们觉得这样的栏杆太丑了,而且根本看不到里边的绿化了。
下面这里是某个开发商做的一个绿地,但是它没能顺利地交接给这里的地方政府,所以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人看管的地方。
不过当地居民很快就在这里种起了菜,把这里变成了一个菜园。
这个是小区里边大家经常会看到的凉亭,现在它变成了晾衣亭。
在这些城市更新的过程里,我们发现当地居民们好像一直都没有参与设计的机会。其实居民在社区里边会有各种需求,他们如果遇到一些不喜欢的设计就会吐槽,会打12345投诉,这也让设计师非常难受。
所以我们就在想,有没有可能让社区的居民成为社区设计的主角,让他们可以参与社区设计的全过程呢?
我的好朋友武欣也是大鱼的一员,他们一家人住在上海的新华路街区。
在大家印象中,新华路是一条百年国宾道,是永远不会被拓宽的一条道路,两边都是梧桐树跟老洋房,非常美。
旁边还有个当地的网红打卡点——上生新所,是一个老旧的美军俱乐部改造而成的。但是其实大部分人都是居住在像这样的80年代的工人新村里,包括我们这些年轻人——环境好的老洋房基本上是不太住得起的,除非我们是原住民。
大家来看一下工人新村下面的景象,非常热闹,两边其实也有非常多的商家,
但是你基本没有地方可以走路,这些商家也因为空间比较小,会把自己生活跟工作的一些道具都放到这个公共空间来。
居住在这里的武欣一家人就觉得很难受,有了娃之后就更难受了——他们发现婴儿车往上推是堆满杂物的台阶,推不上去,往下推又都停着车。
他们在想,其他邻居会不会也难受?于是武欣就组了一个“街坊四邻见面会”,发起了一个讨论来问问邻居们。
于是她发现大家对整个街区不满意的地方有很多重叠的点,这条弄堂就是焦点之一。它在两个居委会中间,管理的确是有难题。
如果真的要改造这条街,怎样才可以让当地的居民、商户,以及在地政府都满意呢?于是我们就在这条街上搞了一场这样的开放活动,来看一下他们有些什么样的意见。
大部分居民都在上面贴了很多红点——这些商家外面的环境真的非常困扰他们。
但也有另外一种声音说,如果没有这些商业,我们买菜就太不方便了。
在现场的所有居民都可以看见这些不同的声音,然后在这个基础上再去抒发自己的意见。我们发现其实居民们有一个共识,就是大家都希望未来可以让孩子在这个地方玩耍,让这条街可以变成一个更安全、更步行友好的空间。
于是武欣和设计师们就开始对这条街进行改造了。改造其实不是难事,但是因为她要参考各方的意见来设计,而她自己又是这个地方的居民,听到的意见就更多了,所以这个设计稿经历了十几轮才完成。
改完之后可以看到,之前需要上台阶的地方都变平了,变成了步行空间,而且竖了一个很大的板子,希望车行到这里可以慢下来。大家会在这里休息,也会在这里散步。
但过了没多久,马上又有一个新的改造项目进来了,这个社区马上又进行了精品小区改造,这些改造的物料全都堆放在了对面的步道上,所以这些车又停回来了。
好不容易因为改造形成了新的习惯,结果又被打回了原形,这让我们有点受伤。同时我们也看到这样一番景象,虽然上面都在改造,但是阿姨还是搬了一个桌子过来在这拣菜。
其实我们发现整个过程中,设计师是没有办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的。
但是这也让我们意识到,如果我们前期就和生活在这里的街坊有更多的沟通,了解他们更多的需求,这样我们的改造有可能更让大家喜欢。所以我们就开始尝试去经营一种日常的关系,希望可以在社区陪伴大家。
“美好社区节”
我们开始搞社区节,把这条巷子当做社区节的一个重要场地。我们问这里借桌子,问那里借插线板,还管当时所有的商户都借了一把扫帚,一起清扫和整理这条街。
最后,第一届“新华·美好社区节”成功举办了,大家在这里玩耍和摆摊。其实一共就花了500块钱。
这个社区节到现在已经做了四年,去年是第四届,选在了新华路上,
这条街上已经有四家店在疫情期间关闭了,但是去年竟然开了一家新店,叫CROSSOVER(酷越 Cafe&Bar)。老板薛哥虽然是6月份来开店的,但他其实是这里的老居民。
最近CROSSOVER正在上演一个有趣的展览,叫“这位街坊”。每过一个星期,咖啡店门口就会放上一个街坊的大头照,走进咖啡馆还可以看到墙面上贴着这位街坊说的各种金句。
这位穿着睡衣跟拖鞋来看展的师傅叫周师傅,也是那一期的明星街坊。其实他是第一次走进这个咖啡馆,他来这里看自己人生的第一个展览。
但从这次之后,周师傅经常在晚上10点以后偷偷来这里看别人的展览,也因此成了薛哥的朋友。
在这一届美好社区节上,我们把所有参加“这位街坊”展览的伙伴,包括发起方都邀请来了,后排第二个就是周师傅。
前排的这三位女生是室友,刚刚搬来新华不久,因为新华结缘的她们关系特别要好。这群人平时可能不一定会有交集,但是因为这个节、这个展而被聚到了一起。我们希望身边的这些普通人都能够被看见,街坊邻居可以给彼此带来小惊喜。
《新华录》
我们还做了一件事情,就是邀请街坊一起去做了一本街区刊物——《新华录》,它每年只出一期,比较慢。
《新华录》里有些什么内容呢?我们会一起聊在新华街区哪里是大家最喜欢的地方,哪些是可持续生活探索的地方,哪里是遛娃时爱去的地方,养狗该去哪些地方等等。我们就把这些非常日常的信息通过杂志来跟大家分享。
同时我们也会关注这里的一些小店铺,比如这张照片其实就是一个川面馆的老板,这个老板平日不经常笑,要拍一张他在笑的照片花了摄影师非常多的功力。
但是他在每天八九点的时候就会在自己店门口打碟,打给他们家的狗听,所以慢慢地成了我们新华的一个风景。
下边这页是一个叫马哥孛罗的面包馆,经营者是一对老上海人,这是他们在上海开的第一家店,也是最后一家。早期去台湾生活的他们如今已经年迈,于是去年决定关掉这最后一家店。
我们知道这件事情后就去给这家店做了一个告别仪式,帮他记录下了马哥孛罗面包店最后的瞬间。
其实一个街区人来人往,一定会有非常多的变化,但是如果能够有这样一群人愿意持续地关注附近这些店、这些人的变化,能够去发现他们,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下来,我们觉得这个街区一定会让更多人喜欢。
其实现在我们邻居之间的关系已经从线下发展到了线上,有了一个500多人的街坊群,大家会一起去蹭饭,一起去夜跑,交换闲置物品或者帮忙找到丢失的狗等等。
如果人与人之间长期有这样的关系和连结,那么每一个个体在这里发起一个小小的行动会变得越来越容易。最近也有一些伙伴说想来新华住了,一定要趁早喔!
小白屋和社区参与式博物馆
在新华街区的案例后,我们陆续收到了一些邀约,于是我们准备去别的社区做一点新的尝试。我们来到了这个叫虹桥机场新村的地方,这一次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
机场新村,顾名思义就在机场旁边,小区里边住的人很多都是机场的工作人员,有的三代都是机场人,他们其实关系还是比较密切的。
在这样一个熟人社区里边,我们到底可以做些什么?最开始我们改造了一个曾经的驴肉馆——把墙给刷白了,把窗户清出来一些,装上了更明亮的灯,总共花了3000块钱。
▲改造后的“小白屋”
我们把这里叫做“小白屋”,它似乎变成了居民们的第二个居委会,经常有人来问各种社区的事儿。
▲ “小白屋”里面长这样
我们平时会和居民们讨论很多问题,比如你希望小区的广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等等。上面这张照片中,墙上挂着的粘土作品就是孩子们心中的广场,他们把自己喜欢的广场样式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了我们。
在小白屋的门外其实还贴了一个排期表,
我们希望更多的居民可以随时随地走到这个空间里来,可以自习,可以聊天,也可以听我们分享现在社区正在发生些什么,提出他们的意见。
这时你可能会有疑问,为什么我总会提到孩子们,为什么他们会成为社区中最活跃的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孩子们很单纯,对参与这些事情不会有什么顾虑,参与一下就会感到开心。但是成年人可能就会有各种顾虑。
这个社区的很多设计都是孩子们完成的。在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带着社区里的孩子一起去寻找属于机场新村的颜色,一起设计能代表社区的飞机标志。
最后,我们把孩子们收集到的这些素材以及他们的设计稿都应用在了社区的各种场景里,比如商店街的装饰墙上面,
或者是一些导示牌上面,或者是整个建筑的外栏都用他们设计的飞机去做包装。
在小白屋的斜对面,我们又做了一个社区参与式博物馆。
这里本来是一个闲置的电脑房,我们把这80平米的空间改造成了一个参与式的博物馆,所有的社区居民都可以成为这里的策展人,在这里布展。
为什么要做这个博物馆呢?一方面,我们了解到这个社区的特征就是有很多居民都是做航空的人,他们的故事非常值得被看见。于是最开始就在这个博物馆中为他们做了这样一个“我们都是机场人”的展览。
另一方面,大部分居民都觉得他们平时没有什么好的活动空间,只能在广场上跳跳舞。有了这里之后,我们会邀请很多居民来这里一起头脑风暴,讨论接下来的社区展览还可以做成什么样子。
在前不久,我们的小白屋已经有一个新的2.0版本出现了,不变的是空间依然非常开放。
我们意识到在社区里做设计和改造其实是要陪伴着社区一起长久进行下去的,因为大家的需求总是不断在变化,那么可以陪伴的时间越久越好。
闲下来合作社
我们最常见的社区设计的方式是什么样的呢?基本上就是有一天你发现小区旁边有一个公园突然出现了,有一个商业楼突然出现了,但你并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被设计成这样,当然你觉得这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那么社区营造的方式是什么样呢?就是我们作为居民知道这个地方有机会改变,它有非常多问题点,那我们会和设计师一起去讨论,告诉设计师我们希望这里变成什么样。
还有另外一种社区营造的方式——就是设计师也不知道要改什么,不知道这里将会变成什么样的空间,但是他们已经把居民都邀请过来了,并且居民们已经可以很熟练地进行各种讨论,分享自己的想法,在空间真的设计出来之后,居民自己会成为空间里边的运营者。
接下来和大家分享一个这种类型的社区营造案例,就是我们的闲下来合作社。这里以前是一个地下防空洞,经过改造之后,它变成了一个社区活动中心。
我们刚进到这个小区做前期规划和调研的时候,居民们普遍反映小区里没有空间活动。然后居委就告诉我们,其实我们这儿有防空洞,但是不知道怎么去活用它。
防空洞常年没有人使用,十几年来慢慢地会变得非常阴,空气也不好,其实是不适合下去的。
这些地下空间其实每个都有上千平这么大,而在虹仙小区里边就有7个这样的地下防空洞。我们通过各种活动跟居民先做了一次调研:如果有1100平的空间,你想在那儿干什么?
居民们的需求非常直接,我要在这里自习,最好也能在里边跳舞,还能在那里有自己的手作工坊,就是这个地方必须是免费的。但是我们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根本没有办法自运转,只能变成政府长期补贴的地方。
我们就想尝试另外一条路径,去邀请更多社区外的对地下室感兴趣的人来试一下,看他们是否愿意成为这里的主理人,于是这些人就加入了我们的“看房团”。
差不多六个月的时间里,一拨又一拨人来到了这个地下空间“看房”,我们听到了非常多有趣的需求。比如我要在这儿搞录音棚,要搞一个艺术工作室,或者我要在这里做运动会等等,大家的需求变得更多元了。
于是我们邀请了一些外面的艺术家,也邀请了本地的一些居民一起成为策展人,通过艺术展的方式展示他们想在这个空间做些什么。
在这个策展过程里有很多趣事发生,比如大昕一家人特别喜欢钩针,会在家里做很多手工编织,这次她就把整个编织的现场移动到了地下空间,发现很有人气。
往前走走,非常快速地就到了一个百姓大舞台。
这里有好几个广场舞阿姨的团队,大舞台一整天都排满了。
还有一位张阿姨,她非常爱打毛衣,其实一开始她不想来,她觉得自己这些手艺没什么好展示的,但是在我们的百般请求之下她还是来了。
事实上她是所有人里第一个来布置的,提前了两个星期,还贴上了春联,自己做了很多装饰,属于她的空间非常有年味。
后来没想到的是张阿姨的展厅竟然成了最火热的一个展厅,她织的一件朱一龙同款还卖了出去,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里卖出衣服!有这么多人喜欢她的手艺,她非常高兴。
让大家模拟了对空间的体验之后,我们从中邀请了对入驻这里真的感兴趣的人,对关于希望这个空间改造成什么样、里边的布置是什么样、希望怎么样做分区等等,做了一个更加细致的讨论。
最后改造完的“闲下来合作社”是这样的,
▲改造后的闲下来合作社
走下去就分成了左右两边,A区是服务于社区的,它是一个社区中心。
另外一边是众创中心,年轻人可以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工作室,然后这些主理人们每个月也会做一次社区活动。
我们来看一下里边长什么样。
大家还记得张阿姨吗?她在这里租下了一个空间,把它叫做阿姨驿站。
张阿姨自己本来是做家政的,她就把非常多的阿姨拉来这里休息,于是阿姨驿站一下子从一个阿姨变成了一群阿姨。她希望这些家政阿姨们不只是服务于他人,同时也可以服务于自己,可以为彼此服务。
比如她的一个姐妹非常会收纳,就在这里教年轻人怎样收纳自己的空间。接着就更热闹了,阿姨们发现年轻人都很苦恼没有另一半,于是搞了一个“知音角”,其实就是相亲角,顺便还教这些年轻人上海话。
阿姨们的版图不断扩大,成了闲下来最热闹的地方。
还有些做什么的空间呢?有交换二手衣物的,自己进去这里就收获到衣物。
这里是一位有智力障碍的居民和他的妈妈一起开的咖啡厅,
还有录播间,可以在这里录播客,
还有闲人客厅、书吧等等。当然,客厅和书吧经常是被孩子们占用的。
在这个空间我们还会做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就是召开地委会——地下空间委员会。这个地委会都会来一些什么人呢?
其实大部分就是每个空间的主理人,这些主理人在这里承担了非常重要的角色——运营主体。因为我们其实不希望用政府的钱来长期补贴这个空间,所以主理人们会一起去探讨,比如每个月都要做些什么、遇到了一些什么困难,每个月怎么去帮这个空间赚到一些钱,怎么养活这里等等。
我们非常高兴能有这样一群伙伴,他们就在社区里边工作和生活,所以他们对社区非常有需求,也渴望社区里边的资源和关系,甚至这些可以运用到自己的创业项目当中去,其实这群人他们已经在“半社造半X”了,X就是他们的创业项目。
我们发现他们不需要有任何社区营造的专业背景,但他们非常认真地去做了一些和人连结的事情,这一年运营下来闲下来合作社竟然没有亏损。看到这个空间的价值是被大家认可的,我们非常高兴。
我的婚礼
我们在社区营造这件事上已经做了四年多,这张图中是我们创设的社区营造小据点,
▲ 社区营造据点
同时还有非常多的社区行动者,下面这张有点看不清楚的密密麻麻的网络,就是人跟人发生关系的行动网络。
▲ 社区行动者关系图(《新华社区社会网络》制图:郑露荞、熊子超)
这个网络里面有自行车店的老板,他在这养了一帮他的车友团,还有我们大鱼的工作人员在这里也成为了一些很重要的角色。
长期去做拉网的工作,对社区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其实我们每一次的连接都是在播种,持续这样做会发现,当你要发起一件小事时,有网络的人很容易就能够干起来,很容易有人来给你搭把手。
比如在疫情刚爆发的时候,我们的邻居们反应就很迅速,很快就开始给身边人提供支持了。当时因为口罩很紧缺,一位裁缝就自己马上做了200个口罩送给街坊四邻。
还有一个咖啡店,他们平时不经营食物,但是因为一方面想自救,另一方面看到了身边很多居民真的没有办法吃上饭,所以他们就开始提供免费的配送。
线上也有我们的互助网络,大家在街坊群里边也会分享哪里发生了困难需要大家的支持,线上线下的联动慢慢让我们这个社区越来越温暖。
其实我在疫情期间还做了一件事,就是结婚。
因为我和我先生很重要的一些家人生活在国外,他们回不来,所以我们就很苦恼,这样还能算得上一个婚礼吗?但又真的不知道疫情什么时候会结束,最后我们决定就在我们的街区办一个婚礼。
我本来是一个特别不好意思去麻烦别人的人,但是为了举办这场婚礼,我们办了十几场工作坊去麻烦别人。
比如我们想在街道里骑行,去我们最喜爱的店里发喜糖,于是我们就和旁边自行车店的老板租了十几辆自行车骑起来了。
长衫跟旗袍是问社区里的裁缝师傅租的;仪式上的所有的食物都是街坊们的手作,我们这次真的是让大家大大地搭了一把手。
对于我跟我先生来讲,其实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整个城市高速发展的环境下,我们早就不太敢去麻烦别人了。因为这个婚礼,我们踏出了这一步,也收获到了非常多的温暖跟感动。
最后我想邀请大家,尝试一下跟自己的社区发生一些关系吧,去认识一下你的街区,去跟你的街区谈一场恋爱。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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