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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4-28 20:35

马斯克的Web3野心,多西的“十年复仇”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极客公园 (ID:geekpark),原标题《Twitter往事:马斯克的Web3野心,多西的“十年复仇”》,作者:Matt,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如果要在这个星球上找到一个同时兼具野心、欲望和能力来创建乌托邦的人,“硅谷钢铁侠”伊隆·马斯克无疑是首选。


这位科技狂人一手将特斯拉、SpaceX 等前沿科技项目拉进现实并因此富可敌国,现在他的新战场是社交网络:世界首富斥资超过四百亿美金收购 Twitter 的私有化提案已经获得该公司董事会同意。马斯克 在收购公告上表示,言论自由是民主的基础,而 Twitter 是一个数字城镇广场,人们在此讨论对人类未来至关重要的问题,Twitter 具有巨大的潜力——我期待与公司和用户社区一起解锁它。


抛开政治和金融上的阴谋论,很多区块链从业者认为,马斯克对 Twitter 的私有化,或许会变成一场变革,一次拨乱反正的、重回去中心化正确发展道路的乌托邦式实验。


以此为起点,一个更自由民主的 Web3 版本的网络言论平台(协议)将会建立起来。这恰恰也是 Twitter 前 CEO 杰克·多西(Jack Dorsey)一直致力于推动却又屡屡失败的事情——他仅有超过 2% 的持股比例,且没有投票控制权。


在这个正邪分明的童话里,多西是郁郁不得志的理想主义者,Twitter 的董事会毫无疑问是华尔街贪婪资本家的代言人,马斯克则是救人于水火的白衣骑士,连多西自己都公开表示“从华尔街手中夺回它是正确的第一步。”而另一个版本的故事里,一个寡头式的人物攫取了世界上最大的言论工具,其背后的危险气息显而易见。


现实远比故事更复杂。但不论何种叙事,Twitter 对下一代互联网(Web3)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了:不仅因为它是最大且最富争议的言论广场,还因为它从创立之初就保有的去中心化的基因。


反抗的 DNA


“刚刚创建了我的 Twitter。”2006 年 3 月 21 日上午 11:50,多西在他们过分简洁的办公室里发布了第一条正式的推文,此时围绕在办公室里的早期员工千奇百怪:黑客、反政府主义者,房车流浪汉……


主要的创始人身上也充满自由散漫色彩,埃文·威廉姆斯创造了 Blogger 这个新概念(他在 Blog 流行上功不可没),致力于推动电脑来让任何人都有机会拥有自己的报纸;杰克·多西当时梳着蓝色爆炸头戴着鼻环,此前通过入侵一家公司的系统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从而获得一份工作;比兹·斯通则放弃了在谷歌数百万美金的工资和股票,交换一个“更自由”的创业生活。他还是个极致的动物爱好者,曾为了阻止同事灭鼠而发了职业生涯里最大的一次火。


多西早年造型。(来源:Twitter)


可以想见,Twitter 早期在这种氛围下的管理混乱和无序,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它并没有迎来爆发增长,另一个“新生物”Facebook 才是 Web2 时代的宠儿:


到 2006 年 1 月,也就是 Facebook 成立不到两年的时候,它的用户已经超过 600 万,美国媒体巨头维亚康姆 (Viacom) 出价 7.5 亿美元收购 Facebook,雅虎的报价则是 9 亿美元。


Twitter 则被一个看似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困住了手脚:怎么向人们解释自己。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它是缺乏社交性的网络。”“它取代了短信。”“它是新的电子邮件。”“它是微型博客。”“它是用来更新你的状态的。”


即便是几个创始人都没有弄清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多西和埃文的意见还不一致,多西认为 Twitter 就是一个告诉别人“我正在做什么”的地方,埃文则认为 Twitter 的角色应该是一种分享新闻,而不是分享状态的方式:Twitter 是一个信息传递的网络而非社交网络。


直到 2007 年 6 月中旬,推特用户已经超过 100 万并迎来了第一次收购意向时,上述问题依然悬而未决。包括投资人、新闻媒体都在尝试解读他们眼中的 Twitter,甚至此次收购方雅虎也对此相当困惑。在雅虎的创业孵化器 Brickhouse 里,当时的负责人布拉德利·霍洛维茨(现任谷歌产品副总裁)在一系列的寒暄和介绍过后,忍不住向办公桌另一侧的年轻创业者们发问:“所以说,它是一个社交网络?”


这次多西打破了沉默。“我认为 Twitter 是一项公共事业。”他说道,“一款互联网的广播系统。”然后,他开始描述对于 Twitter 的愿景,并指出它的地位等同于“电”。


可以想见,布拉德利听到这些回答时的一脸疑惑的神情,特别是对“社交媒体公司是一项公共事业”这个想法。会议结束布拉德利一一和创始人们告别,告诉埃文“我们再联系”。


2008 年 3 月,加利福尼亚州旧金山南公园 164 号的 Twitter 办公室。(比兹拍摄)照


雅虎并没有为这一套说辞买单,不久之后,他们表示愿意为 Twitter 支付 1200 万美金——这远远低于多西等人的预期——并告诉 Twitter:雅虎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掌握建立 Twitter 所需的技术,因为它只是“一项简单发送消息的服务”,并且“几名工程师在一周内就可以完成”。如果不将 Twitter 卖掉,那么雅虎会计划建立并发布一款竞争产品。


Twitter 的三位创始人毫无疑问地拒绝了雅虎的提议,这次在他们看来相当具有讽刺意味的收购并没有打击公司的信心,反而促进了团体精神,至少在那一刻,“Twitter 不是什么”有了一致的答案:


它不是 Web1 大佬可以随意收入囊中的“消息服务”,同样也和 Web2 时代的经典案例“社交网络”Facebook 相去甚远——比如去中心化的倾向,将自己定义为互联网广播体系,人人都可以发言;比如开放的初衷,大幅度开放各种 API 接口,开发者可以随意调用平台上的数据(Twitter 投资人之一 Fred Wilson 甚至认为这是个问题);再比其强调自由、公共性的背景。


可以说,Twitter 的上述基因几乎完美的暗合 Web3 时代的核心要求——让用户拥有掌控自己数据的权利。很可惜,Web3 这个词要到 2014 年才由 Gavin Wood(加文·伍德)提出来。


接下来,特立独行于时代这些基因将在今后很多年中影响着 Twitter 的发展方向,也让其付出代价。


迥异的道德准则


随着时间的推移,Twitter 开始吸引狂热的投资者们,2008 年 5 月上旬公司的估值飙升到了 6000 万美元,然后,估值在随后几天又增长到了 7000 万。最后,当这个消息最终传开时,公司的身价已经达到 8000 万。


与此同时,混乱也在公司内部蔓延:经过几个月痛苦的拉扯和争吵之后,担任 Twitter CEO 不到 7 个月的多西被认为管理能力有限,被他曾经的朋友、主要股东、联合创始人埃文(持公司 70% 股权)和投资人联手赶下了台。埃文亲自担任 CEO,多西虽然没有离开公司,却成为了董事会里毫无实权的“隐形人”,以及在媒体前配合演出公司良好形象的吉祥物,虽然他并不怎么愿意配合这样的角色。


心灰意冷而又愤怒难消,多西差一点跳槽到死对头 Facebook,不过后来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他和老朋友吉姆·麦凯尔维(Jim Mckelvey)共同创立了支付工具 Squirrel,之后改名为 Square。同时他还有了一个副业——等待时机,向埃文和董事会复仇。


2009 年初 Twitter 三位创始人在一场颁奖礼上,从左至右分别是多西、埃文和比兹,此时多西已失去 CEO 职位。(来源:flickr)


视线回到 Twitter 的新任 CEO 埃文这里,2009 年 2 月 13 日,埃文在此时完全接管了 Twitter,尽管公司的全职员工仍不到 30 位(有一些自由职业者),Twitter 仍在飞速发展,越来越多的名人加入,用户一年之内增加了 900%,除了面对海量用户带来的运营压力,埃文还要应付一轮又一轮的收购要约。


这其中包括科技巨头谷歌微软、知名艺人、亿万富翁、社会名流、甚至包括总统候选人阿尔·戈尔,当然,最重要的对手还是执掌 Facebook 的扎克伯格。2010 年 6 月,扎克伯格在自己家里约见了 Twitter CEO 埃文等人,并再一次提出了收购邀请。Twitter 依然选择了拒绝并明确了他们的区别:


“人们登陆 Facebook 来浏览他人的个人主页,这占据了网站绝大部分流量,新闻供应以及信息流仅仅被用来当作浏览他人个人主页的跳板。Twitter 则正好拥有相反的经验。信息流和新闻占据了网站 90% 的流量,而个人主页只占 10%。”


在尼克·比尔顿《孵化 Twitter:从蛮荒到 IPO 的狂野旅程》一书中,Twitter 和 Facebook 的区别不仅仅是社交平台和信息网络(展示自己获得个人满足 VS 信息透明自由)的区别,它们还具有迥然不同的道德准则:


“当埃文十年前创办 Blogger 的时候,他树立了提供博客服务的坚定信念,那时,Twitter 的目标就已经被确立了:为人们提供一个话筒,让他们说出心里话……在过去,当政府官员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敲开 Twitter 的大门并索要用户信息时,Twitter 支持团队的管理者们都会拒绝,‘没有搜查令的话,不行。’这样一种态度变成了 Twitter 多年来坚定的信念。它如同 DNA 一样,使之在硅谷成为一家不同类型的公司。


Twitter 最终对抗了法院要求提取“占领华尔街”运动中抗议者发布的 Twitter 的命令。Twitter 还勇敢地面对了司法部门对维基解密(WikiLeaks)在线拥护者的政治迫害。


完全不同于 Facebook,Twitter 最终允许用户可以选择在使用服务的过程中不被跟踪。而 Facebook 对于自由言论以及跟踪采取了完全不同的方法,这通常会侵犯人们的隐私权,他们有时甚至会删除那些违反了严苛的服务条款的内容。而 Twitter 却如同一个公共游泳池那样开放。”


与公司的每个方面都在快速膨胀截然相反的是,公司员工数量却增长缓慢,商业收入依然是零。虽然尝试了一些方法,比如缩减成本、与重要伙伴建立紧密关系,埃文依然遭受了和多西一样的待遇:董事会和早期投资商开始不断质疑埃文是否能够带领 Twitter 进入新阶段,并最终决定将他也从 CEO 的位置上赶下来。


尼克·比尔顿在他的书中披露,多西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就像他认为被朋友背后插了一刀一样,他也背叛了自己的朋友,正是他积极联络和游说董事会重要成员,合伙将埃文踢出了 Twitter,终于报了一箭之仇。


不过,多西并没有立即享受到复仇带来的甜蜜,距离他再一次拿到曾经的 CEO 职位,还有漫长的 5 年时间。


跛脚走路


我们让时间快进到 2015 年 7 月,多西如愿从迪克·科斯特洛(Dick Costolo)手里接过临时 CEO 时,Twitter 股价应声上涨,人们正期待又一个乔布斯重回苹果力挽狂澜的故事,但此时 Twitter 的面貌已经和 5 年前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2013 年 11 月,Twitter 在纽交所挂牌,正式成为一家上市公司,管理团队对公司控制权显著削弱,股东对 Twitter 的发展速度、业绩要求等方面的要求更加急迫。


从 2010 年到 2015 年,尽管磕磕绊绊,Twitter 已经从完全没有收入渠道,变成开始通过广告创造收入。为此,公司不断收紧此前开放 API 政策,2011 封杀第三方客户端 UberTwitter 和 Twidroyd,2014 年针对第三方应用开发商封杀了有关用户数据的开发接口,严格限制用于登录的令牌。这件事让多西耿耿于怀,他在 2021 年年底还发推说“这是我们做过的最糟糕的事情”,并辩解说他“当时没有在经营公司”,还表示“公司一直在努力将其重新完全开放。”


上述行为都严重损害了 Twitter 一贯开放的基因和公众形象,同时也招致诸多批评,让科斯特洛在不惹恼用户和卖出更多广告的平衡木上摇摆不定、跛脚前行,不但活跃用户增长堪忧,商业化收入也始终达不到投资人的期望。


反观 Facebook,在提取用户数据扩大广告规模方面并没有什么道德包袱,2015 年广告变现规模超过 170 亿美金。当时的情况是,一家公司要做移动广告,在 Facebook、Facebook Messenger、Instagram、Snapchat 之后,才会考虑 Twitter。


摆在多西面前有两道难题,一是日趋糟糕的社区环境带来的活跃度下降,平台充斥着谎言、暴力、政治操控和僵尸账号;二是回馈股东挣钱的需求,找到稳定增长的商业收入模式。对此他也深有体会:“我们必须对这家公司进行一次非常艰难的重组。”


重组的重点之一是对 Twitter 社区的健康化改革,针对极端言论网络暴力等进行整顿,Twitter 在 2017 年最后一个季度,三个月内清理了 5800 万个账户,到 2018 年,仅 5 月和 6 月关闭的账号数量超过 7000 万。多西治下的 Twitter 时常扮演着捍卫言论自由底线的平台角色,却总是两面不讨好:当他们积极行动时,用户抱怨 Twitter 管得太多;当他想撒手不管时,政府和法律又有责任要求他们必须介入。


提高广告收入方面的努力依然受困于曾经的基因:限制 API 将用户和数据留在自己手中,才能最大化榨取商业利益,但同样也会损害 Twitter 建立的名声;坚持开放的初衷又让商业化进程远远落后于股东的期待。即便是二进宫的多西,当时也没有找到破解矛盾的钥匙。


Twitter 依然在跛脚行走,虽然广告收入保持同步增长,但速度已经被 Facebook 甩出一大截,还面临着 Instagram、 Snapchat、Pinterest 等多个对手的竞争。多西再一次身陷 Twitter 投资人的内斗之中,差点再一次重温十多年前被赶走的噩梦。


离开和回归


风波过后,多西虽然得以留任,但更难全面掌控 Twitter 了。


Mike Masnick 在 2019 年 8 月 21 日发表的那篇著名的文章《协议而非平台:论实现言论自由的技术方法》引发了美国科学知识界的大讨论,似乎也让多西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新思路——Web 3 版本的解法,把审查权交还到用户手中。他不但第一时间转发,几个月后还宣布,要出资成立一个相关的独立团队。


多西在推文中也提到,早年 Twitter 就很像一套协议,但是后来走了另外一条路,逐渐变得中心化,发展成了一个平台。


不久之后,多西在 Twitter 内部组建名为“蓝天”(Bluesky)的团队,研究有关社交媒体去中心化的技术标准。试图打造一套开源、去中心化的社群平台,并逐渐在高度集中的社群平台上尝试实行权力下放。蓝天团队领头人正是多西离开 Twitter 后的继任者(已离职)


但是商业问题仍待解决:协议并不挣钱,如何维持公司的收入?我们并不知道多西的真实想法,但现实中拥有去中心化协议的加密货币成了可能的路径。于是你可以看到,在多西担任 CEO 的最后几年里,他几乎相当激进地在推特上推出了一系列利好 Web3 和加密货币的措施:


他推出 Twitter Space,让大量 Web3 从业者在这一空间进行线上交流;他也是第一个推出互联网巨头发布的 NFT 产品,让推特的用户头像可以显示为 NFT,并被认证;还支持所有加密圈人士都有一个推特账号,而且每一个加密项目都会在推特注册账号,并且在其中发布链接......


多西本人也摇身一变成为是比特币的最重要鼓吹者之一,不只在公开场合多次盛赞其是加密货币的未来,更积极推动闪电网络整合、成立 DeFi 开发者平台、打造冷钱包以及建造法币版去中心化交易所等,显示出多西对去中心化世界的向往。


Mask Network 创始人 Suji Yan 是 Web3 和加密货币领域的资深创业者,也是 Bluesky 为数不多的早期成员之一,据他的近距离观察,多西当时受到的内部压力空前之大,几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作为 CEO 的时日无多,以至于不惜在离职前“搞点大事”。


在推特的最后一段时间里,多西索性利用 Twitter 做了一系列的去中心化实验,他去年离开 Twitter 之后,作为美版支付宝“Square”的掌舵人,更是直接将其名字更改为“Block”,全面 Web3 化。最近,他又发文“忏悔”Twitter 违背初衷导致互联网中心化,自己感到愧疚。直到此次马斯克收购 Twitter,多西也是为之鼓与呼最积极的人之一,甚至称他为解决 Twitter 问题的“唯一信任解决方案”。


多西发推:将 Twitter 从华尔街手里夺回是正确的第一步。(来源:Twitter)


尽管马斯克还没提到怎样对 Twitter 进行改造,但结合他此前的一些言论可以看出,他对在 Twitter 上加入加密货币支付、将加密货币与 Twitter 的广告业务绑定很感兴趣。数字货币企业的掌门人似乎都有自己的见解,比如 Sam Bankman-Fried 在 Twitter 上为马斯克提供了一些“Web 3 改造”建议,包括将推文作链式加密、让推文货币化并对每条推文收费、用户界面可以挂广告等;而另一位掌门人 Brian Armstrong 则认为 Twitter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望成为一个分布式的协议——这和多西对 Twitter 的原始构想一致,有传言多西将会回归。


Twitter 去中心化的往事在此告一段落,而接下来通往 Web3 的道路,将会在马斯克强大影响下完成。不论他是天使还是魔鬼,一个全新的 Twitter 将在不久后现出端倪。希望它能像其 2012 年沿用至今的 Logo 演绎的那样,如一只自由的北美山蓝鸲,展翅在天空中飞翔,而非被寡头圈养于铁笼。


参考资料:尼克·比尔顿《孵化 Twitter:从蛮荒到 IPO 的狂野旅程》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极客公园 (ID:geekpark),作者:Ma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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