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过爱死机3：哇，人类的灭亡方式好多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果壳 （ID：Guokr42），作者：邓思渊，编辑：卧虫，头图来自：《爱，死亡与机器人》

人们幻想出每一种可能来临的末日，是为了让正在经历的每一天都变得更好。

《爱，死亡与机器人》（以下简称爱死机）的第一季里有一集，叫做《当酸奶统治世界》：科学家的无心之举让变异的细菌混进了酸奶，导致酸奶发展出了智力和自我意识，他们的超强智力最终统治了世界。

可以合理的怀疑这个片子实际上就是爱死机第一季和第三季里的两个短片《三个机器人》和《三个机器人：退出策略》的前传——考虑这三个故事都来自同一作者，约翰·斯卡尔奇。这“三个机器人”的上下两集讲的就是，充满智慧的机器人在一个人类已经灭亡的地球上到处旅游的故事。

末日之后的机器也被想象成人类的模样丨Giphy

其实在这两集短片中，三个机器人并没有说明在片中的地球上，人类是如何灭亡的。当然很可能是被智能酸奶灭绝然后智能酸奶坐飞船离开了地球（迫真）；但是更有可能，是因为内部原因而产生的极大社会衰退，在衰退的过程中人类发明了有自我意识的 AI，最终成为了自己的掘墓人。

所以，被千万次拷问的一个问题：人类究竟会如何灭亡？

几乎每个中国人都在小学课本里学过，《列子·天瑞》中有一篇寓言，叫做“杞人忧天”：说杞国有一个人总是担心天塌下来了怎么办，因此整天吃不好睡不好。这大概是中国最早的“末日主义者”。圣经中也有一章“启示录”，是门徒约翰对未来的预言，发生大灾难，世界末日到来，人类灭亡。这个段落如此深入人心，以至于描写人类文明灭亡之后的文化作品有个总结性的分类叫做“后启示录”（Post-Apocalypse）。

谢耳朵祝你好运丨Giphy

从科学角度，任何物种都会灭亡，人类也不例外。实际上人类已经多次濒临灭亡，最近一次大约是在 7 万年前：有理论（多峇巨灾理论）认为，当时印尼苏门答腊岛的多峇火山喷发导致的小冰期灭绝了大部分人类，在最危急的时刻，全球剩下的人类人数仅仅只有 500-3000 人左右。这也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基因瓶颈效应，也就是说，现有的 80 亿人类都是这一小撮幸存者的后代。所以人类到目前为止的基因遗传多样性非常低，据估计，任何一个族群的黑猩猩的遗传多样性都要超过现存的所有人类。

类似的自然灾难如果再发生一次，人类灭亡的可能性仍然不小；虽然人类已经拥有了强大的科学技术，在大自然面前仍然是很渺小的。我们可以把可能的人类灭亡方式分成两种：人为因素，和非人为因素；多峇火山喷发就很显然属于非人为因素。

相比超级人工智能恐慌，气候的威胁更迫在眉睫丨Giphy

非人为因素的可能性还有很多。比方说自然界变异出了另外一种致命病毒，或者小行星撞地球，或者外星人入侵，都算。比较科幻的一种可能性是刚好有一个离太阳系挺近的超新星爆发，放射出的 X 射线正好扫过地球。要命的地方在于，由于 X 射线是光速传播的，在它抵达之前我们根本无法观测。刘慈欣的《超新星纪元》就是建立在这个假设上面的：正好一颗离地球只有数光年的超新星爆发，致命的高能射线横扫地球，地球上所有成年人都会死去，只有孩子们的 DNA 修复能力足够强，能够活下来。这种“抵达之前无法观测”的特点也可以用《三体》中的一句话来概括：光锥之内就是命运。或许，判决我们死刑的判决书已经下达，我们只是还没收到罢了。

至于人为因素的人类灭亡，那就更多了，比非人为因素更加丰富多样。比方说核毁灭：冷战的核阴云笼罩地球的时代过去不过四十年而已。还比方说我们自己的某些致命发明失去了控制（科幻作品的老生常谈了），或者人类的无限制生产消费造成环境灾难，等等。总之就是人类无限作死，毁灭了自己。当然，还有一种很流行虚构主题是“僵尸危机”——一种只出现在当代的，科学上没有任何基础的人类灭亡方式（爱死机第三季中也有涉及）。

核恐惧是科幻作品中一个经典主题丨Giphy

现在大家越来越关注的一个可能性，是一个似乎近在眼前的结局：人类发明出了超级人工智能。根据“技术奇点”理论，超级人工智能会迅速自我进化并且在智力上远远甩开人类。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这种超级人工智能一旦出现，会不会在乎人类的利益：或许它觉得消灭人类会比较好，或者压根就不关注人类的死活——人类会关注蚂蚁的死活吗？那么这种超级人工智能出现之时，就是人类灭亡之日。而且更要命的是，随着技术进步，这种超级人工智能的出现可能就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了，我们会是目睹人类灭亡一代么？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恐慌，我们也因此而进步丨Giphy

以上的很多方式我们都在各种科幻作品中见过了。下面介绍两种比较新奇的。

一种是纳米机械毁灭人类，这有个专门的名词，叫做“灰蛊”（Grey Goo）——人类可能会发明一种可以无限自我复制的纳米机械，最终吃掉了整个地球，把地球转变成一个灰色的纳米机械圆团。实际上《当酸奶统治地球》某种程度上就是这个构思的一个变体。

还有一种可能性，是实验事故。超高能的物理学实验可能会创造人工黑洞，或者真空衰变等奇特的物理学连锁反应以毁灭人类。实际上早在第一次核试验之前，科学家就担心过核试验会点燃大气。冯内古特在他的科幻小说《猫的摇篮》中就设想过一种“九号冰”，它是冰的同分异构体，熔点高达华氏 114 度（45 摄氏度）。一旦将这种冰泄露到大自然中，它会冻住整个地球。

宇宙中的偶然事件是另一个末日主题丨Giphy

总的来说，随着技术的越来越发达，人类掌握的力量越来越大，这些力量就越来越可能毁灭人类自身。那么，紧接着的问题就是，灭亡之后呢？

相比于多姿多彩的人类灭亡方式，我们对人类灭亡之后的想象就非常贫乏了。各种各样的“后启示录”作品中，我们大致可以总结出一个通用的模式：文明彻底毁灭（无论是核战，还是僵尸危机，还是别的什么）之后，还活着的少数幸存者分成一个个小团体在文明的废墟之上挣扎求存。这些小团体或者单个的幸存者基本都退化到了完全的部落主义：部落之外一切他者皆敌人。

《三个机器人》里我们就看到作者对这种模式的辛辣吐槽：底层的生存主义者是标准的美式红脖子，不相信政府，只相信自己的枪；上层的互联网富豪们则妄图躲进小楼成一统，认为技术能保障生存，解决一切问题；顶层则干脆想要逃到另外一个星球上去。结果，最终他们都死了。

只有小猫猫活了下来。

猫猫这么可爱，当然要幸存下来丨Giphy

这种对于末日之后想象的匮乏，恰好能用齐泽克的一句名言来总结：想象资本主义的毁灭，比想象人类的灭亡更困难。我们能够构思出非常多种的人类灭亡的方式，但是对灭亡之后无能为力。在那样一个文明被毁灭的世界里，幸存者仍然是在一个庸常的资本主义制度下生存。诸如《辐射》这些描写毁灭之后较长时间的作品，其中的描述无非是新的城邦和新的国家出现在原来的文明废墟之上，将旧的文明重演一遍。

不但可爱，还能打丨Giphy

而《三个机器人》的吐槽仍然没有改变这一点：人类就算灭亡，阶级仍然是永存的。某种意义上，人类是否真的正在走向灭亡，也完全悬吊于这一点：我们是否能够想象出一种完全不同的，全新的生产方式？或者，我们要承认智人这一物种的局限性，并且心甘情愿的让我们的更加理性的子嗣（比方说人工智能，或是懂得嘲笑马斯克的小猫猫）来取代我们？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果壳 （ID：Guokr42），作者：邓思渊，编辑：卧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