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Y LONDON 为什么成为了社会大哥的图腾？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爱范儿 （ID：ifanr），作者：刘学文，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科技圈有句话很有名，出自快播创始人王欣，说是“技术并不可耻”，技术和工具没有价值观，但是用户有价值观。

快播作为一个工具宛如白莲花，每一行代码都纯洁无瑕，但有 70% 的快播用户在用这个工具看淫秽视频。

躺枪的 BOY 或许有点冤

同样的道理，BOY LONDON（以下简称 BOY）这个牌子没有善恶方面的价值观，但是社会大哥却偏爱那只金色的老鹰。

在总结哪些人不好惹的时候，有人拿出这样一张图片进行总结：青皮寸头，大金链子，BOY 短袖，紧身窄脚裤，还有豆豆鞋和手包。

很难说这不是一种刻板印象，但我们在潜意识里又不得不告诉自己：确实，离这种人远点没错。

在一篇讲述 BOY 品牌躺枪，电商平台经历大规模退货的文章下面，评论区几乎全部都在讲述自己对这个品牌的恶感，这种刻板印象近乎形成一种粗浅的共识。

也许对于社会大哥来说，那只粗犷而富有攻击性的老鹰，就是属于衣服的纹身，看起来扎眼，凶猛，富有攻击性。同理，Kenzo 的大老虎头，范思哲的美杜莎脑袋也是类似。相比于真正纹在皮肤上的纹身，这些图案花费更低，没有疼痛，而且可以更换。

最重要的是，它们一年四季都可以露出来，但是纹身不行，没有一位社会大哥敢在北方冬季的严寒里露出身上的“下山虎”。

也许有社会大哥喜欢无印良品，不在身上纹青龙白虎，而是 Hello Kitty 或者米老鼠，但要想第一眼就让普通人心生畏惧退避三舍，围绕一个刻板印象去建立形象，无疑是获得群体认同的捷径。

《艋舺》剧照

比如在讲述台湾青少年黑帮的电影《艋舺》中，原本怯懦的蚊子（赵又廷饰演），融入帮派的行为当中，不仅是一起打架和嫖娼，还有服饰上的趋同。

在不少影视作品，比如早期的《古惑仔》，到这几年的《无证之罪》等等，无论大江南北，海峡两岸，都在表现底层社会大哥喜欢把攻击性外露，比如猛兽或者关公纹身、与 BOY 短袖师出同门的蛇纹豹纹虎纹衣服，再配上大金链子，但社会大哥真正的大哥往往西装革履宛如成功企业家。

《退后》MV 剧照，周杰伦在里面饰演一个混混

甚至周杰伦《退后》的 MV 里面都是如此，里面社会大哥和小弟的穿搭风格出奇一致，不能不说，刻板印象刻板到一定程度，那确实就是一种共识。

如果视角再往外看，欧美影视作品也遵循着类似逻辑：光头纹身金链猛男负责打砸抢烧，西装雪茄红酒教父负责运筹帷幄。

现实生活中其实与此大差不差，一些学术圈论文也指向这点，真大哥往往亦是企业主。

很难说，是社会大哥选择了 BOY，还是 BOY 选择了社会大哥，亦或是一场命中注定的双向奔赴？

BOY 老鹰是衣服的纹身，那真纹身又是什么？

但是想一想，生活中的符号化标签化认知，又何止 BOY 与社会大哥这一例？

在社交媒体上，白色棉袜和男同是强关联，水手服和清纯人设是强关联，但实际上呢，这两样不过是日常生活中再常见不过的单品了。前者几乎人人都有，后者是日本初高中常见的校服款式。

比上述标签更具有标签作用的，就是纹身。

在日本，如果一个人在全身纹满恶鬼，龙或者鲤鱼图案，那么他是黑道的概率相当大。

与此同时，很多日本温泉或者公共浴室会禁止这类纹身者进入。

纹身之所以会被东亚文化认为是识别社会大哥的标签，也是因为它的起源，就是作为犯罪的标签。

春秋战国时期甚至更早的周朝，为了惩罚罪犯有五刑：大辟、宫刑、刖刑、劓刑和墨刑，其中墨刑属于最轻的刑罚，在罪犯脸上用刀刻下图案，然后涂以墨汁，等伤口结痂脱落，墨色图案仍会伴随罪犯一生。

《水浒传》剧照，林冲脸上的刺字就是墨刑，亦称黥刑

在《水浒传》等影视作品里面，宋江林冲等绿林好汉都遭受过墨刑。由此发展，纹身成为一种暴力犯罪的表达，以及社会底层的专有文化；再往后面发展，大众对于纹身的接受度逐渐上升，变成一种小众文化，图案和位置也更加多样。

当然，在几乎同一时间线里，古埃及的木乃伊，还有当时生活在蛮夷之地的吴越人民，也有纹身断发的习惯（文身断发，以避蛟龙。-《汉书·地理志》）。只不过这是他们的自我选择，主要是为了给自己辟邪壮胆：在身体上纹上兽纹或者龙鳞图案，以期获得猛兽神兽的力量，这在刀耕火种，渔猎果腹的时代，也具有图腾的意义。

这时候，纹身就和犯罪没有任何关系了。

甚至，纹身对于这个族群来说，是积极、力量、成熟的象征。

《赛德克·巴莱》剧照，下巴处有纹身是战斗力的象征

在台湾电影《赛德克·巴莱》中，原始的赛德克族人，多有面部纹身，并且纹身越大，抗敌越猛。有充分证据证明，作为泰雅族的分支，赛德克族的纹身习俗源自泰雅族，在清代，泰雅族被称为“黥面番”，可见纹身对于这个民族的象征和标签意义。

泰雅族纹身的目的和数千年前吴越人民差不多，也关乎辟邪、美观、荣耀；甚至泰雅族到近代也是保留了部落结构，除了打猎耕织就是祭祀。

甚至在泰雅族中，有了面部纹身，男女才可以谈婚论嫁，而对于男性而言，有些部位，比如下巴的纹身，需要通过更高难度的狩猎成果才能获取，所以，纹身在这里不仅是一种身体上的成熟象征，也可以是一种勋章。

概率叠加产生的刻板印象，何以成为一种共识？

当同一时间线里两条关于纹身的分支再次交汇的时候，我们有理由相信，东亚的社会大哥们在自己身上纹下猛兽恶鬼乃至关二爷的时候，不光是因为它们是暴力和犯罪的标签，也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这些图案是一种图腾，一种象征，一种勋章。

至于 BOY 的老鹰，Kenzo 的老虎头，乃至爱马仕那个 H 金属头的皮带，都有类似的标签化作用。

但是，我们需要谨记的一点的是，无论是 BOY 老鹰，还是猛虎纹身，都是一种社会大哥的常见表达，我们从这些标签进行反向定义，就是认知上的狭隘了，也就是刻板印象。

正如前两日不少网友跑进 BOY 直播间痛骂品牌和主播一样，就是一种狭隘认知，虽然这个品牌的设计如今看来不思进取有些土味，不过肯定不意味着买它穿它的都是社会大哥，毕竟作为一个潮牌，也有不少明星潮人选择过它。

正如前面所言，纹身可能是暴力者的象征，也可以是原住民的勋章，还可以是普通人没有特定含义的一次尝试。

《赛德克·巴莱》里面有句台词叫做“如果文明是要我们卑躬屈膝，那我就让你们看见野蛮的骄傲”，原始而野蛮的赛德克人誓死反抗先进文明的侵略，拒绝被奴役，在此纹身是原始和反抗的一种骄傲象征。

无独有偶，同一母题下的《阿凡达》中，身上带有兽纹，同样使用冷兵器的潘多拉星纳美族人也是践行这类似的“野蛮的骄傲”。

时至今日，“纹身的肯定不是好女孩”类似的观点依然有不少市场，亦是另一种狭隘认知。

当这种个人的狭隘认知，发展成标签化的刻板印象，再经由多数人认可的粗浅共识，还是因为普通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以及概率上的叠加。

单一的 BOY 老鹰短袖，单品大金链子，单独的青皮寸头，年少时看《古惑仔》冲动纹的过肩龙，一时兴起买的紧身皮裤，许老板身上的爱马仕皮带，这些不太会让人有退避三舍的感觉，毕竟我们看过陈冠希穿 BOY、看过 Kanye 戴大金链子，看过汪峰和邓紫棋穿皮裤，但是这些 buff 逐渐叠加，收集齐了这些元素的人是社会大哥的概率，足以触发普通人避让的本能。

但其实，我们并不该被触发这种本能的，就像 BOY 那只老鹰也不必成为社会大哥的图腾。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爱范儿 （ID：ifanr），作者：刘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