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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1 11:14
15000多人的公司竟然没有管理层,这家公司凭什么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混沌学园 (ID:hundun-university),作者:孙丹麟(混沌学园创新领教),题图来源:《遗愿清单》剧照


降本增效,齐刷刷成了今年各大公司的标准动作。


有这样一家公司,竟然不设管理层,但是支撑起了全球近1000多个工作小组、总计约15000多名员工的工作。这家公司总部仅有30名服务人员,配有18名专业教练。


竟然真的有公司能消除管理,用其他的组织机制实现运行,这听起来十分疯狂。


更神奇的是,这家公司从事的还是个性化极强、难以实现标准化的居家养老服务行业。他们在这个领域,16年时间从4人做到了万人规模,业务遍及全球。


这就是荷兰的居家养老巨头博组客(Buurtzorg)创造的运营效率奇迹。


今天这篇文章,会详细拆解博组客的神奇运营机制。娓娓道来的底层思考,细腻的故事捕捉,以及对从业哲学的深刻总结,充分展示出反共识背后的核心逻辑,相信能对当下企业管理者产生启发和点亮。


一、家居护理行业的效率奇迹


博组客确实是一家创造了经营效率奇迹的机构。


这家公司总部仅有30名服务人员,配有18名专业教练,但是支撑起了全球近千个工作小组、总计15000名员工的工作。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博组客2006年创办于荷兰,在荷兰本土的市场份额达到了50%以上。


然而,高效率的另一面是看似无法大幅提升效率的业务局面。


博组客的业务范围并不大,也比较传统,只做养老领域中一个细分的领域——居家看护工作,它的主力客户就是那些患有慢性病的年长者、半失智的老年人和半失能的老年人。


更关键的是,这种服务是要深入到被照顾人家中提供一对一的服务


看到这里你可能已经意识到,博组客的发展道路,有着先天的局限性,因为一个“毫不性感”的商业模式所具有的特质,这家公司占了好几个。


  • 首先,这种业务没有网络效应,规模效应阈值很高,实现起来非常难。


  • 其次,依靠人一对一的服务,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组织系统都很难提供支持。


  • 最后,再加上这项业务环境复杂,每个需求都是独特的,都是弹性的。属于是很难啃很烦杂的业务。


基于此,博组客要提升效率极难。



事实上,在博组客出现之前,荷兰政府进行过一系列的护理业效率变革,把现代企业的管理思想和管理做法引入了护理行业,希望通过规模经济来为纳税人节约开支。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背后涉及人类生存的大问题,我们既要发展人类的基本道义,同时也要节约资源。


那么荷兰政府的做法是什么?当然是将在其他行业不断被验证有效的方法运用到这个行业。


比如提供像滴滴打车那样的线下及时匹配服务人员,节约路程成本;以及根据任务量和所需要的能力,进行专业化的任务分层,让人员能力资源效益最大化;同时,还设置标准流程和标准动作规范,通过动作打卡等一系列举措,把时效管理做到最佳。



看起来很科学的现代管理方式,结果却出现了极大的负反馈。


因为这种金字塔式的管理,采用了大量科层制的管理经理,形成了严格的PDCA链条(Plan、Do、Check、Action,计划、执行、检查、处理)


而这居然导致病人们厌恶这样的服务,护士们厌恶这样的工作。


换句话说,就是那些传统的经典管理理论和实践,实际上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也无法对博组客所取得的成就,做出满意的解释。


因此,博组客一定是在“本源性”上提出了“大问题”,并且获得了完全不一样的认知。


二、博组客的“一”是什么?


就在护理行业踯躅前行的过程之中,一个叫做Jos de Blok的人发出了一种声音:“我们不该这么工作!”于是,他创办了博组客。



那该怎么工作?护理行业的离职率一直很高,即使在职的人也总是感到痛苦。


的确这份工作听上去枯燥无味且辛苦,也没有什么光环。那么这难道是所有行业从业者的真实情况吗?


显然,Blok本人就是一个极妙的例外,他居然喜欢这个工作。因为他看见了这个工作在道义上绝对的高度,也就能够享受在其中的快乐。因而对这个问题的思考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说:“最怀念的就是80年代担任社区护士的时光,因为他看到了照顾者和受照顾者间彼此建立的情感和信任,照顾工作的意义和荣誉感因此而生。”


而对于从业人员的高离职率,他则认为,“从业人员最大的怨念是没有去做本应该做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让我们把思维的地图拉大焦距,一起在人类社会结构中,去探寻对慢性病长者的照护最初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这背后是两股力量形成的支持:一个是家庭成员,一个是社会机构。但是,这两股力量是截然不同的,并且两者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一个是靠血缘感情和生活经验来支持的,一个是靠商业运作和专业技能来支持的。


但是随着社会强度的增加,谁来解决家庭成员的精力不足和专业不够的问题?谁来解决随着机构的扩大而产生的那些琐碎的服务边界问题?


所以,如果把家庭和机构这两个要素再深入地掰开揉碎的话,实际上发现看护行为是一些更加复杂、更加琐碎的支持要素,包括了家庭成员、专业医生、社会及政府、保险公司、护理人员、文书等等。



然而,问题在于这些不同要素的行为是破碎的,而且这些要素都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在做对的事情。


Blok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他认为“这导致了很多挫折和破碎的护理活动”


因为这个问题背后,有一个很大的隐含假设,就是在一个点上看,实际上护理人员的任务是“帮助”照护对象做事、“帮助”其减轻痛苦,而这个时候病是大于人的。



这也就是Blok创业的前的一个苦闷与初衷,他认为一个医疗人员如果只是不断地去看病、开药,而忘记了真正需要看的不是病而是人,那么就会就丢失医疗护理的灵魂。


这时,“人”这个大写要素就开始出现,那么当我们把思维的焦距放在这一个要素上,就可以继续去追问更加本质的问题:什么是衰老?


行动迟缓、体态龙钟、疾病缠身、靠近死亡……


从表面上看衰老其实就是一系列生理状态的流失,但是博组客的答案不一样。


博组客曾经有一位客户是热爱古典音乐的教师,很不幸得了帕金森综合征。帕金森综合征目前在医学界依旧是治疗不好的病症,所以这位客户的心情很急切,也很低落,他的身体各项机体功能也随之日益下滑,到了需要进行护理的程度。


而博组客的护工接手以后,做的事情不是一味地药物看服,而是在了解情况后给这位教师每天放天鹅湖,同时自己跳起来了,邀请他给予指导,并且邀请教师一起跳,还号召其家人一起跳。这个过程,已然脱离了护理含义。


结果三个月之后,他重燃了对生活的热情。


其实我讲博组客这个故事的时候,我觉得是有点虐心的,因为我对自己的母亲都很难做到这一点。


这背后不是孝与不孝的问题,而是一个认知的问题。


我的母亲膝盖不是很好,我经常劝她不要做这不要做那。有一天,她在阳台上收衣服,我又跟她说别做了,她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你不要给我那么多的负能量。


一瞬间我愣住了,我是在关心她,但是她得到的反馈是完全不一样的,为什么呢?


其实这反映了大多数人对于父母亲自身所处的生命阶段了解是非常少的。我们也是眼中只有父母的“病”,是不是也会忽略了父母这个“人”。


所以,什么是衰老?


其实衰老是我们生命的一个必然阶段,其必然的现象是生理机能的衰退和丧失所带来的生命体验的衰竭。


同时要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之门而产生的那种孤寂、恐惧,甚至是一种放弃。


尤其是对于慢病患者来说,那些疾病的影响是几乎不可逆的,所以在他们心灵深处,也许都没有意识到有一种心魔:我没用,我拖累你们,我对不起你……


由此带来的一种与亲友的疏远、世界的疏远,一种顺着生命的自然的下滑……这可能才是慢性病长者最大的疾病。


这个时候其实药物、针剂以及表格上那些按部就班的治疗,是不能解决这类问题的,所以衰老的本质其实是一种内在生命力丧失的过程。


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老有所养,不仅是要养生,更需要养心。


我们大家仔细想想,在面对一个患者的时候,我们是不是非常自然、本能地看见其生命力衰落的那一半?


然而博组客的一个巨大的、反向的举措恰恰是——它选择看见“生命力依然旺盛的那一半”。


博组客宣称看护的工作不是打针、换袜子。


在这样的认知下,它的第一照护哲学:再难再忙,也要先坐下来喝杯咖啡,问问“你还能做什么?”“哪些是需要我们帮助的?”



刚开始我很纳闷,“喝杯咖啡”怎么能成为“哲学”呢?甚至还是“第一照顾哲学”呢?


后来明白了,原来这件事情的本质是在和另一个系统对抗。


中国台湾的吕郁芳,是台中市居家护理协会的副理事长,她在接受博组客的训练之前,是连去到病患家中喝杯水都会拒绝的,她认为这类行为太不专业了。


直到2017年,她到荷兰亲自接受带教培训,才慢慢地反应过来,这件事情性质是不一样的。她的领教告诉他,对于很多客户来说,我们可能是这个老人一天之中唯一的访客,这对老人来说是件大事,我们坐下来陪他喝杯咖啡,会让他们觉得有尊严和成就感。


在那个时候的她才明白,博组客的要求不是简单地喝咖啡,而是通过这一行为创造出互动和信任的氛围,只有这样才能落实自主的照顾。


这件事情的背后蕴含着对自主潜力的洞察。这是一个起点因,只有找到了这个起点,才能够找回被照顾者本自具足的自我尊严。


所以博组客的使命是一直就没变过——“我们的工作是让病人的生活更丰富、更自主!”


“人是目的,不是手段。”


在这一刻,康德这句话熠熠生辉。


这个行业终于从一种身体康复的技术崇拜,走向了催生自主生命力的关爱——博组客打破了行业共识,而产生了更大的一个世界。


由此,博组客的“一”就牢牢的锚定在了“激发自主生命力”这唯一的点上。



三、如何让自主生命力变为现实?


那么,具体而言,它怎么做到的?或者说,在这个“一”之下,博组客选择了哪一点来击穿?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要先复盘过去传统的护理专业是怎么开展活动的。


传统的护理专业是一个链条式的业务模式。从评估、计划、制定专业解决方案、按照计划进行,最终是护理人员的行动。护理人员在这个过程之中像一个雇佣的螺丝钉一样,在单一位点上去展开工作。


而博组客是有着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操作手段的。举个例子:


中国台湾的宝玉阿嬷,在家里被家具砸到了,而且因为她是独居的,所以两天之后才被发现,等到了被医院研判可能要一辈子卧床,但还好她遇到了接受过博组客训练的陈如姗。



陈如姗并没有特别相信医生的话,她把照护目标设置为“生活要重新开始”,接着做了全人诊断——其实,行走不是只关乎脚和腿的事情,而是一个系统的机能。


因此除了常规的那些营养摄入、个人清洁排泄以及肢体活动功能障碍以外,阿嬷连灰指甲的问题都得到了处理。


这些事情难道可以凭一个人可以做到吗?当然不行,因此他们做了非常大的一个整合,包括护理师、药剂师、康复师,甚至连交通人员都被纳入其中……在此基础上开始了独特的赋能计划。


在博组客看来,对人机体的赋能并不是从能够行走才算开始,而是在病床上就已经开始。在这样的系统护理下,奇迹出现,出院17天后,宝玉阿嬷居然已经可以在人员的陪同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到菜市场去买菜。


博组客中国区的Daniel Huang先生,在跟我说到这类理念的时候,提到他们为了整合这些人的效力,甚至设置了机制,会给一些参与者提供酬劳,以激励他们参与相关的护理活动。


《银力时代》这本书把博组客这种看护方式翻译成一个我很喜欢的词,叫“全人照护”。


这背后蕴含了一次打碎和一次重组,打碎指的是告别之前让护士和病患都不喜欢的按部就班的方式;重组指的是对社会专业医疗资源进行整合,也就是说他们建立了一个专业的网络。


博组客自己的命名是“正式”网络,意味着提供完备的、专业的个性方案。


除了这个独特的操作之外,它还有更加独特的一个“基本操作”——在家庭护理前面再加一个“社区”,它是护理和个人护理、个案管理、辅导培训的结合,能提供人们在家里需要的一切,并以一种他们可以自我帮助的方式,将重点放在关注家庭这件事情上。


这里面的故事就太多了,而这其中有一句经典的话——“让我来帮你联络”。这些博组客的护工会因为老人买了一件新衣服而打电话给他的孩子,会告诉孩子“你很久没有回家来参加老人的party了”,帮助老人联系新来的邻居,“你们认识他吗?我可以帮你联络”,像这样的事情有很多……


在传统护理行业家是一个物理的地点,而在博组客护理的眼中,家却是一个情感的枢纽


他们的口号是“用情感去激发生活的活力”。为客户建立的这个网络,他们自己定义为“非正式(情感)网络”。



再来复盘博组客的专业护理工作模式,实际上它把护理人员的价值位点前移,不是放在一个点上,而是放在一个价值链上。




之前护理行业的一个隐含假设是一个人对一个人,这个假设基本上忽略了人是一个处于关系中的人,那么在社会关系之中,连接和连接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一次大的价值链的创新。



博组客把这个创新称为“洋葱圈模型”,其核心是“以客户为中心,提升自主管理的能力”,紧贴着顾客的是“以情感为导向的非正式网络”,而在最外围的是“基于专业整合形成的正式网络”。


博组客在洋葱圈里面是承担着动力层的角色,去构建这个激发生命力的感情网络。不仅照看身,而且关注情、心、力。因为只有生命才能够激发生命,就像众所周知的一个生命原理,“生命天然对生命感兴趣”。


所以原来我们认为,生命力是靠医,但新的认知是生命力靠情。



博组客的第二照顾哲学就是构筑洋葱圈网络,帮助客人找回快乐与自信。


因此它击穿了什么?它击穿的是情感与专业的互连,是去构建一个洋葱圈的照护网络以激发自主生命。



四、博组客如何实现系统进化?


然而,这个“正式”网络如何才能成立?而且怎么才能够进化?


既然是网络,天然地是连接的价值高于节点的,但是不同于互联网的IT互联技术,博组客围绕每个病患客户构建的关系网络则是必须靠人(服务者)来进行推动的。


然而作为节点的连接服务者并非天生的,它是要被组织塑造的。


Blok把一个隐含的、更大的问题放在了自己案头,就是“(培养这样的服务者的)组织是否一定需要一个领导?”他说了一句非常狠的话,“在博组客之前,实际上护理业的情况是一个失能的组织想要照顾失能的病人。”


为什么这么说?什么叫管理者?


除了确定的、正向的含义,管理者不就是因为某一个人的能力强,让某人替群体决策吗?“我比你高能,我替你做决策。”但仔细追问的话,是不是会有一种平等和信任被消弭的感觉。


“没有管理者!”


这件事情在我们常规的想象中,很容易变成一场噩梦,因为自发的管理是很难实现的。


就在一片质疑声中,博组客用极简的法则开始了自我挑战,那就是去追问问题的本质。


为什么需要权力?因为组织架构庞大。为什么需要管理?因为怕运行机制出错。所以怎么办?博组客反过来做最小协作单元、做最佳实践互联。



最小协作单元就是八个字:“平权协作,角色分边”


也就是说,一旦业务扩展到需要“权力”运作,那么就让协作体自行分裂为新的协作单元。而在这个协作体里面,所有的职能,包含财务、采购,都会用角色分边的方式来协作完成,这就是类似以一种细胞运行的状态来降低组织依存度的方式。


正如王东岳老师所说的“越低级(态)、存在度就越高。”


我们提到管理,总是希望能“优化管理”,但是实际上博组客的做法,是直接消除了管理。消除大于改善。


最佳实践互联也是八个字:“自主决策,横向反馈。”


关键是自主决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因为,它需要更高超的组织原则来做为保障,否则就会陷入无政府主义的“混乱无序状态”,而不是我们所期望的创造力丛生的“混沌涌现状态”。


在博组客,为了要实现后者的目标,催生出了更强的基础组织能力和更优秀的操作系统。


更好的技术标准:从创业伊始,就研发了OMHAM操作系统,并且布局到手机端,护理人员,家人和协作者,可以通过手机APP及时掌握情况及需求……大家想想,那可是十四年前的事情,手机刚刚兴起。


更快的业绩反馈:同样有OKR,但部分由小组自我制定;同样有评估,成员横向反馈;同样有升降去留人员……


自然层级:在一些新潮和先进思想的引导下,我们可能有些潜在的误解,觉得“leader”阻碍了效率。而事实是,没有管理者不意味着没有leader,不设权力不意味着没有权限。


关键是这个“leader”和“权限”产生的基础是什么?是“指派”还是“涌现”?前者形成了“统治层级”,“管理权力”也就发生。而后者形成“自然层级”,“协作”自然顺畅。


教练系统:这个组织能力的基石是建设在教练系统,而不是原有的塔状决策系统上的。


按照Jos de Blok本人在采访中的所说的那样,教练最重要的职责就是,“了解护理团队是否按照公司的指导原则在工作,了解护理服务质量,了解合作状态以及业绩……”,透过这三点重要的指导原则,我们可以清晰地发现,教练是以一种“脚底粘泥”的方式在运作的,而不是远离一线的,顾问式的操作。一旦团队出现问题,教练是要主动下沉的。


同时冠以“教练”的角色,避免了高高在上的指令性的要求,而是带领团队共同走出“泥沼地”。这就需要教练本身具有极高的素养:预见性、亲善性、经验性、求知性。


这给我们的启示在于,我们之前对于放权,以及对于纪律,总是在二元论的角度上面去观察。


而事实上在边界的建立与反馈的机制下,放权和纪律实际上是可以高度统一的。


某种程度上,“自我组织”的纪律比“等级组织”的纪律要更加的严格。而其差别在于,所有成员的高度共识对每个成员的深度激发。


Blok自己说,“有些人认为自我组织是混乱的,自我组织怎么可能有纪律性,但一个自我组织的团队比等级组织的纪律要严格得多,这是我的结论,也是审计的结论。”


在笔者看来,凡是能够被结构化的东西都是可以被复制的,然而只要是可以被复制的东西,可能都不是具有决定性的东西。


进一步来看,同样是对纪律性的严要求,那让组织真正自我进化的更深的秘诀是什么?


另一个让我在研究过程中震撼的事实是——Blok本人不制定业务战略。


如果一个小团队产生了一个创新业务,向Blok汇报之后,希望能在全公司实施。一般的CEO碰到这样的事情大概率是自己做决策的,但是Blok的反应是什么?


他说,“为什么不就你们所做的工作,写一篇很有影响力的小故事,把它发在公司的内网上,看看这篇故事能否引起其他团队的共鸣。如果可以,把这个方法整合一下,以便别人能够快速跟进与学习……”


到这里,我提请所有CEO和掌握着公司业务决策的人安静一下,仔细琢磨一下这个事情背后的味道。


我本人觉得Blok之前的行为也许是一种反共识,但是在这个反应中,我觉得他有一些反人性,因为在人类的天性中,表达自我意志这件事情是非常牢固的。对这种自我意志表达欲的抑制,恰恰成就了组织的神性!


萨特有一句话叫做“他人即地狱”,而Blok把这句话变成了“他人即上帝,照耀进人间”。


在这一刻他把自己完全交付了出去,他是一个“把自己交付出去”的虔诚的相信者。


那么Blok相信什么?


他相信只要是真正从事医生和护士工作的人通常都是非常具有使命感的。虽然我们的背景、文化、历史不同,但有同样的心。


“让病人离开医院是这些人的天职。”


他还说,“在自主性和自行组织工作中,如果把所有东西都过度管理化了,那么就剥夺了他们的空间。”


但问题是,每个人都能胜任吗?


Blok的答案居然是,如果你信任他们,他们就能胜任,反之,如果不信任,那他们就不行。


我们经常说使命,其实能让自我燃烧起来的才是使命;我们经常说授权,但实际上是信任高于授权。


所以使命不是一个外在的东西,它就是个人的生命能量体现。相信它在每个人身上。我就是使命,使命就是我。同样的,我就是信任,信任就是我。


《专业服务公司的经营管理》一书的作者梅斯特说:“我们能服务谁,取决于我们拥有谁。”


同样的,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我们想拥有谁,实际上是取决于我们自己是谁。


到这里,我有一个反思,关于“没有管理者”这个问题。其实,我们每个人可能都希望这样的组织模式可以发生,但是却不相信其能够发生。那么,背后的一个认知遮蔽可能是什么?


我们是不是在日常工作中,把其他人一些“技能性的不足”误判为了别人“自主性的残缺”?


认识到这一点,是不是我们的“教练角色”会多一些?“管理角色”会少一些?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在于我们做了什么,而在于我们相信了什么。


相信“本自具足”的基本力量,我们就看见组织的神性光芒普照进了每个人的生命中。


所以,博组客的进化之道是:几乎回到了生命进化的原初平等状态,以使命自燃和信任托底作为支柱,制造了一个自主小群落组织的机制。



这是博组客的第三照护哲学,“保持简单团队、自主决策创新”。


它把自己的内部机制作为三大照护哲学之一,证明着这个照护哲学本身具有极大的外向性,因为进化是需要方向的,而这个方向一定是指向客户价值的。


博组客的客户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客体,一次次不同的场景,几乎全是个性化,几乎没有标准化。


创新力才是解决这种不确定性的唯一方法。


Bolk非常自豪地说“我们每个人都会去寻找一个新的护理模式……每个人都可以在初始小团队中开始一个小试验,然后用这些经验来创造一个更大的环境”。


什么环境?


每个人不仅是在服务,更是在参与创造,你甚至快速地可以看见自己的创造,而在创造之中能够更加确认自己成为主体。


所以博组客它的迭代是通过自激励的小群落组织机制,激发服务者的自主创新力,不断地生成一个又一个的洋葱圈照护模型。



那么我们用什么东西来反馈和验证这种力量?这里就要讲到博组客的增长减法。


安永公司做了一份调研,充分的表达了这件事情。


  • 博组客比传统治疗方法的治疗时间平均减少了60%;


  • 其看护的“病人”,急诊住院人数和平均住院时间缩短了至少三分之一;


  • 如果整个家庭护理行业采用博组客的运营模式,荷兰的社会保障系统每年将节省20亿美元。


同时,一个老年人从需要护理开始到其最终去世,博组客需要客户承担的医疗照护成本要比其他照料护理公司少34%。


我们不用去关心这些数字,我们需要关心数字前面的关键词。


我们看到的是“减少了,缩短了,节约了,降低了……”


这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丰富且自主的生活”。在这个基础之上,博客提出来的服务的关键号召是,要对“他人护理”这件事情说拜拜,博组客并不希望病患更多地接受护理。


Blok说,“我们要用更少的花费来获得更高品质的照顾”。请注意,这里更少的花费不是指更低的服务单价,而指的是更高的服务单价,更少的服务时间。


总价打败单价。


这个是一个非常智慧的回报——因为,这不是在赚钱,这是一项形成多边成就感的反馈。


就像一位员工说的一样,“我试过在六周内,用博组客的方法,把护理时间从20小时减少到8小时,这样可以为客户节约更多的钱。”


可想而知,他的客户所得是更多的,不仅是花销节省,更因为他能够真正做到有尊严地待在家里,被一群美好的人照顾。


所以在一个服务人员人事变动极大的行业,博组客每月都会收到上百份简历,而它也因此获得了欧洲最佳雇主的称号。


总结一下,用“一思维”的三问来看博组客的发展。


博组客的“一”是激发自主生命力,击穿的是“洋葱圈照护网络”,用激发服务者自主创新力来实现被照护者的自主生活。循环往复,创造奇迹。


它从“一”的设立开始,已经奠定了这个系统的正反馈机制——让客户去获得自主的生活,脱离对于外部护理的依赖性。


我们可以看到从自主生命力的激发,一直到自主的创新力、自主的生活……实现了战略上优美的一致性。



五、博组客的启示


也许人类未来的业务都会转向服务业,博组客的案例给我们的启示是什么?


首先,作为服务企业创办人的Blok,不可能不去关注增长。博组客在这方面的答卷是惊人的。其人员规模增长的线性,是一个非常漂亮的斜率,远高于同类,甚至其他类别的服务行业增长斜率。


(源自《博组客中国企业简介手册》)


我做了一个规模的计算,把整体人员增长数量和后台服务人员的增长数量计算一个比值(下图),可以看到这样的一个令人惊叹的指数曲线。可以说Blok在一个规模效应阈值非常高的领域,硬生生地改变了增长斜率,并且在一个没有网络效应的领域,硬生生地打出了一个单边的网络效应。



他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护理业的格局,据报道,荷兰政府从2015年起,逐步压缩集中的护理中心,开始扩大居家护理的举措。


而在这个角色上,他更像是一名使命的卫士,他被一些人称为“经理人的天敌”,他向一种传统的运作模式发问并且改变了它。


博组客一路走来其实也在负重前行。这个组织曾经也遭受到了同行、医疗系统甚至是保险公司的强烈的质疑,但是持“一”而行,成就今日。


即便如此,站在“使命”的价值位上,Blok是怎么应对的?


他还经常给大量的同行进行培训与咨询,因为他更关注使命的达成,而不是竞争。


基于各种努力,Blok也获得了欧洲皇家艺术协会颁发的“艾伯特奖”——奖励对当代社会进步和积极变化带来创造的个人,获得这个奖项的人有爱迪生、居里夫人、富兰克林、霍金……他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六、结语:看到鲜活生命背后的价值


回过头来,效率究竟是什么?普遍意义上的基本共识是:


效率=效果/成本。


我曾经试过很多次,想把分子和分母变换另一个说法,来给出一个属于博组客的独特公式,发现很难。


最后是马克斯·韦伯的思想光芒提醒了我,因为我无论怎么换,这都是一个绝对的计算逻辑。


但当你面对的是一颗颗鲜活的生命时,计算逻辑是完全不成立的,只有价值逻辑才是应有的答案。


最后,我写了一段话致服务者:


我们收敛傲慢,

傲慢使得我们会隔断一切反馈;


我们为生命注入信任,

因为信任让我们丢弃那些精神负担;

我们愿意学习聆听的技巧;


我们对变化不再恐惧,

正是变化带来了新的反馈;


我们拥有的耐心,

因为耐心是同理心的前奏;


我们扩大同理心,

因为同理心是接受反馈的阀门;


我们发掘自己的理性能力,

以排除那些自以为是的假象;


我们发展自己的感知能力,

以体察他人和这个世界不易表达出的,

却更真实的情绪和感受。


我们可以热爱服务本身,

因为它能经由他人自我实现。


博组客,就是这样,依照着“马斯洛需求层次原理”,从创始人到整个组织,将人的“尊重”需求和“自我现实”需求置于精神的圣堂,而又经由务实的他人服务实践着它。理论与心智支柱,支持着整个系统生命。



在这个案例最后,还值得关切的是博组客对生命本身的启示。


我们在谈到生命这件事情的时候,一定不是在讲性命,我们一定是在谈活着的意义。


那么在这件事情上,我想因为有博组客这样思考与实践的公司存在,我们会感受到拥有生命和体验生命,完全是不同的两种觉知。生命力与生命的不同觉知,可以提醒我们,我们不仅是依赖生命。


更能昭示我们,哪怕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依然可以热爱生命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混沌学园 (ID:hundun-university),作者:孙丹麟

本内容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虎嗅立场。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授权事宜请联系 hezuo@huxi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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