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法，正在引爆在线法律服务的大数据？-虎嗅网

汇法网是在线法律行业的非主流。这家网站创立于2009年，然而作为在线法律服务网站，它没有走传统的给律师介绍案源的老路，而是专注于判决书的收集（目前已经接近两百万份判决书和90多万份法律法规）和判决书背后的数据发掘工作，试图从数据中提炼出自己的服务，并最终提供给法律从业者、法律服务消费者独特价值。

眼下，这家网站即将完成融资。投资人看好它的原因，估计就在于它用它的实践，引爆了在线法律服务的大数据时代。

传统在线法律服务网站的两种模式

传统的在线法律服务网站，分为两类：

一类是律师推荐网站，它们的经营者者看到了中国不少律师和律所都有着强烈的案源需求，它们试图通过搭建律师营销平台，来实现律师和律所的营销。这方面典型的代表就是找法网和中顾网。对于这些网站，在律所普遍建设网站、大量参与百度推广的今天，如何将自己排在搜索引擎答案的前列，几乎成了它们工作最重要的内容。因为，有了流量，它们才能拿着流量数据向律师要推广费。

这些网站的缺点非常多，让笔者印象最深刻的缺点就是它们无法提供给消费者选择律师的有效参考标准，消费者登陆这些网站往往就是能看到一堆自己不关心的案例、律师哭丧着脸的照片以及电话号码，就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

纵使这些网站中有些有自己的标准，如找法中顾都会依据律师在线提供免费法律解答，以及和当事人达成交易的数量来给予律师诚信积分，但是这个机制一听就缺乏科学性，因为不同问题的难度不同，你很难因为回答问题的数量来判断律师的专业程度。另外，很多优秀的律师不是不热心在线帮助用户，而是没有时间等客观原因导致无法大量提供免费的在线解答，所以网站也无法依据律师的积极性就给律师评级（事实上，越牛的律师往往越没时间）。

最后，这些评级模式还往往与这些网站的盈利项目相冲突，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首页展现的律师绝对是那些付钱的律师，而不是那个在网站服务最佳的律师。

另一类是案例法规检索网站，它们看准的是律师对及时了解国家法律法规变更的信息和快速检索法律法规案例的需求，开发了像北大法宝这样的产品。北大法宝是由北大英华公司和北大法制信息中心联合开发的法律法规检索软件，后来发展出了网络版，这家具有政府背景的网站，凭借着背景优势、资源优势，取得了绝对的市场支配地位。它们通过与各个城市的律协签订长期商务服务合同（律协靠律师缴纳的不菲会费存活），将服务提供给中国的律师，同时获得的收益。

这类网站的缺点，也有不少。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因为垄断地位带来的高额利润，缺乏对数据的内在价值进一步深挖的动力，它们往往给你一个检索服务外，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面对上述两个市场：一个是高度饱和、红海快变死海的律师推荐市场，如果没有可以带来优势的资源（如盈科的律所资源），进入这个市场势必非常辛苦，另一个法规案例检索市场恐怕不是一般民企能搅动的市场。同为北大系统的北大法意，想进这个行业十几年了，丝毫插不进这个市场，只能乖乖地呆在线下卖软件。对于2009年才进入在线法律服务市场的汇法网来说，赤手空拳地进入这两个市场几乎都是死路一条。

汇法网的独特模式

然而，汇法网凭着它产品的独特性，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而这条路，依靠的正是数据爆发的客观现实。律师行业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掌握和形成了大量的信息。以2012年最高法院院长王胜俊先生所做的报告为例，2011年全国各级法院共审结案件1220.4万件。虽然，不是每个案件背后，都有律师，但是一个在行业里服务多年的律师，往往都会有积累如山的各类文件，它们虽然现在是废纸，沉睡在律师公文包里。但是，它们记录了律师的辉煌、经历，甚至是错误。汇法网正是从这些文书入手，深挖这些每天都在膨胀的文书数据，锻造出一条有别于传统在线法律服务模式的路。

首先，汇法网建立一套全新的律师评级制度。它不搞免费咨询，因此找法、中顾的评级制度，在它这里不可能存在。它的律师评级和律师在检索系统中的呈现不是基于律师在线提供服务的多寡进行的，而是通过律师线下的办案数量和胜负率来实现的。具体来说，汇法网开通了律师免费上传判决书的通道，律师在网站的排名和在检索系统中排名的先后取决于律师上传判决书的多寡和判决书背后的胜负率来决定。

为什么是判决书？因为判决书有国家相关审级法院加盖的印戳，同时法院系统自己也有备份，每一份判决书还有专属特定法院的识别码。一句话，即权威又安全。同时，判决书还能很好的反映胜率，即使一个律师羞于上传自己打输的案件，别的律师也能把相关案例传上去。

为了更好地保证判决书的真实性，以及拓展判决书来源的渠道，汇法网建立了一套覆盖了多家法院的判决书上传渠道。如今，经过三年的努力，汇法网近两百万的判决书库，已经成为中国最大的判决书库。

另外，判决书还是一种律师最为重要的东西——经验的证明。有人笑话律师行业说律师和失足女正好相反，越老越吃香。因为对于律师行业来说，经验是最重要的东西，律师在现实执业的过程中，很多问题都不是学校里能学到解决方法的，年轻律师没什么经验，当然很难搞过老律师了。而判决书这东西，就是律师经验和执业能力最好的证明。

也因为拥有庞大的数据库，汇法网甚至推出了中国律师排行榜，一些没有注册的律师，也进了榜单，理由很简单，你干过什么，汇法网通过判决书都知道。

其次，汇法网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技术能力，开发了行业领先的技术识别与分析系统。汇法网的技术后台，可以轻易识别判决书中的信息。不仅仅是提取关键词。这个强大的后台，可以罗列出，律师在职业生涯中的轨迹，比如那几年打官司比较多，都打了那些官司，什么类型的官司，去过那些法院，一段时间的胜率如何，甚至是和那个法官的关系好（中国特色你懂得），胜率尤其高。以上信息除了律师和法官的关系外，其它都已经陈列在网络上。

汇法网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技术能力，和它的总经理高强博士分不开，高强博士毕业于清华大学，之前创立了著名图书网站蔚蓝网，有大数据处理经验。高强在卖出了蔚蓝网后，带着这支团队连续创业，和友人一起创立了北京汇法正信科技有限公司。这家公司和税务部门合作，充分发掘数据资源，建立了一个企业诚信系统，这个产品也受到了上海金融中心等不少银行、金融机构的欢迎。目前，这块业务正要剥离，为未来独立上市做准备。因为汇法网的设计和运营来自同一支团队，所以技术基础确实比一般同行强上不少。

第三、零成本贩卖案例、合同文本、判决书。由于律师大量上传了判决书和案例，汇法网就顺利成章地将这项业务变成了自己的盈利来源。但可以肯定这绝不是未来网站唯一的盈利来源。

第四、开发了和数据排名相互依托的律师检索系统。这个系统考虑到了律师服务的地域性，建立了可以让消费者依据地理位置检索律师的索引。这点不算创新，很多网站都有这项功能，但是汇法网的检索和数据库绑定后，实际上这个检索系统就变成了帮助消费者筛选出优质律师的工具。

汇法网的可怕潜力

汇法网最大的优势，就是它的数据挖掘能力，凭借着数据分析能力，汇法网可以依靠这种数据积累，做很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开展很多现有的在线法律服务网站无法从事的业务。而它的技术优势和数据积累，又成了同行无法和它竞争的壁垒。事实上，笔者认为汇法网不断转型的终极目标，就是要重塑行业生态链。而这条重塑之旅，至少有三条路径。

首先，汇法网完全可能因为现有的数据和数据分析能力，为律师事务所提供猎头服务。事实上，中国的律师事务所无论是走综合发展的路线，还是走精品小所的路线，都需要大量优质人才的加盟。汇法网提供详细的律师个人情报分析，可以给这些律所推荐候选人或提供候选人的详实数据，让用人单位清醒的看到律师在各个领域的水平情况。虽然数据不能反映全部，但是绝对是最可靠的参考要素。未来随着业务升级，甚至可能发展成为中国法律人LinkedIn，重塑整个法律行业的生态链。

其次，汇法网也可以为各大律师培训机构和解决方案公司，提供技术支持，为它们提供某个律师或律所在一定时期的经营状态和业务水平的数据报告。要是汇法的咨询服务能力强，甚至后期自己可以直接做律师培训和律所解决方案服务的平台商，直接再造一个全新的咨询培训市场。

第三，汇法网还可以成为中国的《亚洲法律事务》，直接用自己的数据给中国的律师事务所和律师评级。要知道路透社旗下的这家著名法律杂志，一年要从中国律所手里赚不少钱。但是，它的排名的科学性一直饱受质疑，而且它由于它无法取得数据，因此从来无法准确评估以诉讼为主要业务的律师事务所的排名，更不用说诉讼律师的排名了。而实际上，这部分的市场是最大的。但是这个巨大的市场对于汇法网来说，却是巨大的机遇，它完全可以依据数据分析和整理的能力，搞出一个中国诉讼业务律师事务所排名来。

汇法网的缺陷与隐忧

虽然汇法网拥有巨大的行业潜力，但是也存在相当多的不足。这些缺陷很可能决定汇法网在中国在线法律服务这个行业到底能走多远。

首先，汇法网模式存在缺陷。汇法网过分看重胜率，忽视了律师行业的一些基本规律。决定官司胜败的关键是法院，律师只是服务的提供者，很多时候，律师的服务不能简单地用官司的成败来判断。比如一个可能被判处死刑的人，却因为某个律师的辩护，而被判了无期，这时候单单依靠判决书，很难做出这个律师是好是坏的判断。另外，广大的非诉律师，是不需要判决书的，汇法网显然无法单靠判决书，来评定某个非诉律师专业与否。这个模式有很大的完善空间。

第二，律师上传文书的动力不足。事实上，律师之所以愿意将自己取得的判决书上传给汇法网，是因为汇法网依靠判决书决定排名的方式，给了一个免费推广律师的机会。但是我们可以发现，汇法网的营销做的很一般，它几乎不做seo，这导致它的流量无法和找法、中顾等老牌网站相比。

另外，它试图给广大企业安装它网站的客户端的商业计划实施得很不顺利。汇法网曾经想通过让企业下载它的客户端，实现它把不断更新的律师的信息直接送到各大企业的家门口的目标。不过似乎除了外企外，其它企业都不愿意和汇法进行这样的合作。这就带给我们一个疑问，汇法网想出了推广律师的方法，但是如何推广它自己呢？

第三，现有盈利能力非常弱。汇法网几乎没有什么可靠的业务进项，过去靠诚信系统的收益以及网站本身卖判决书的钱，来维持生计的汇法网，直到融资阶段了，还没有明晰的盈利模式。单靠卖判决书那点钱，恐怕很难支持它的生存以及对未来的野心。而且随着国家判决书上线工程的推进，未来消费者可以到各个法院的网站，直接下载判决书了，那时候谁还愿意到你这付费下载呢？

最后，运营成本非常高。高强技术出身，带着一帮兄弟连续创业，确实值得钦佩。可是这个团队团结的另一面是它们也给这家创业公司带来了沉重的人力负担。30人的技术团队，怎么看都不像创业公司。每年至少600万的人力成本，恐怕可以吓跑一大帮投资人。

作为这个行业的观察者，笔者觉得汇法网的确是非常独特的网站，它走了一条没有热走过的道路，这种对数据分析的痴迷，很可能改变整个行业对待自己掌握的数据的态度。开放的时代，数据的膨胀，带给所有法律从业者数据整理和发掘的难题，因此汇法网变成了法律行业大数据时代迟来的报春鸟。

而对于互联网从业者来说，随着网民增长人口红利的消失，如何用互联网方法改造传统行业，深度发掘现有数据资源，蕴含着无限机遇。希望汇法网可以给大家一些有益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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