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度暴跌的偶像们，终成娱乐圈底层打工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Vista看天下 （ID：vistaweek），作者：叶橙子，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说个笑话，在选秀节目彻底凉凉、国内偶像团体挨个解散，如今整个娱乐圈正式选秀团只剩下一个INTO1的当下，几大视频平台才仿佛如梦初醒地，开始做打歌节目了。

腾讯视频突然宣布了新打歌综艺《令人心跳的舞台》，目前第一期已上线。

芒果TV公开了《百分百开麦》的节目企划，号称首档打歌节目。

优酷则宣布将推出《朝阳打歌中心》，要做全年不断更的周播综艺。

平台们一拥而上，看着热热闹闹。

但和行业滑坡、团体解散的现状相比，这一切只显得既心酸又荒谬，就如同请客吃饭，客人们都纷纷离场后，主人家才喊出“开席了”。

2022年的偶像行业已经毫无光环可言，那些曾在行业中被捧在万人之上的偶像们，如今也都像拧毛巾时被甩出去的水滴，茫然无措、身份降级，到了必须自谋出路的境地。

对他们来说，摆脱偶像之名似乎才是唯一的出路。

从风光舞台到冲浪节目上唱跳

早在2018年国内101系选秀第一次拉开序幕时，人们便议论纷纷，说国内没有打歌节目、选出了偶像又有什么用？

如今人们期待已久的打歌节目终于来了，但气氛却透露出一丝荒凉。

《令人心动的舞台》第一期甚至连主持人都没有。

节目时长短得可怕，虽然分成了上下集，但每集只有约15分钟。

小偶像们形单影只地在舞台上唱着只有自己与粉丝知道的歌曲，伴舞们在身后扭动。

现场没有观众，一片寂静。

参加这一期的六个嘉宾，拥有的资源算不上圈内顶流，如果让不了解粉圈的观众来看，恐怕会一个人都不认识。

有的是前选秀团成员，如张紫宁、赵让。虽然曾经成团出道，但签约的经纪公司资源普通，表现舞台不多。有的被粉丝们称为“选秀遗珠”，当初参加了节目，但没能成团出道。

六个人当中还带上了一位韩佩泉，对很多网友来说他更像是网红而非偶像，最出名的形象是“韩美娟”。

相比于选秀节目当红时的全网热度，《令人心动的舞台》可以说是开播得悄无声息。可哪怕是这种看着单薄“荒凉”的节目，如今对许多偶像们而言也已经足够稀有。

说出来很多人或许不信，近期最多偶像露面的节目，已经不再是歌舞或娱乐综艺，而是B站办的《哔哩哔哩向前冲》，一个闯关赢冰箱的节目。

粉丝路透说男团ONER有三个人去了，还都登顶赢了冰箱。

目前播出的节目里，赖美云是节目主持，也和Yamy、段奥娟一同参加了比赛。

当大街小巷播放着火箭少女的《卡路里》，这个女团被视为国内第一个选秀偶像模板时，粉丝们或许不曾想过，她们会和退钱哥、波澜哥、王境泽这些鬼畜界常客一同参加闯关比赛。

而在B站，爱豆们的热度还没王境泽们高。

开赛前的才艺展示环节，三人穿着印有火箭标志的T恤，一起重跳了《创造101》的主题曲。

稍显唏嘘的是，从段奥娟、Yamy的官方微博来看，这个冲关节目前的才艺展示就是她们近一个月以来为数不多的舞台。

Yamy比段奥娟好点，前两天还上了《蒙面歌王》，而段奥娟过去一个月来的公开舞台，仅有这一个。

与她们四年前风光出道、闪光亮片洒满总决赛舞台时的境况，相距甚远。

明星们哪怕落寞，也已经算是既得利益者，不值得普通人去同情。但这些小偶像的遭遇，却巧妙地揭开了社会风口血盆大口、无声吞噬的一面。

不论是哪个行业，风口这玩意儿都是残酷的，它永远只会掐尖、让极少数人乘上成功的快车，把更多的人狠狠地抛弃、甩出窗外。

《创造101》的初舞台环节曾有这样一个被人们忽视的小插曲，几个来自落寞不知名女团的女生说101是自己的背水一战。但她们的表演仅仅是平均水平，导师们只是客气地夸了夸“有活力”。在导师们接连的提问下，台上女生忍不住哭泣，又引起台下一名女生的情绪崩溃。

“我跟她们是一样的，但是我们不能说。”

这个小插曲当初被忽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彼时的选秀就像冉冉升起的新星，大家都以为未来一片光明，而这些女孩哭泣崩溃，只是因为她们不够强、搭不上时代的快车。

那时人们认为只要选秀出道、就能搭上快车走向成功，可如今转头才发现，资本的挑选远比普通人想象中极端。哪怕已经出道，三年后依旧有可能像甘蔗一样被吃干嚼碎，再一口吐掉。

胡彦斌当时在节目里的一句随口点评，成了某种戳穿行业面纱的预言：宣布解散时，没有人会对这里头的个体负责。

选秀如此，社会上所有曾掀起热潮、最后又将年轻人随手抛下车的行业亦如是。

行业永远不在乎个体

GQ采访的一位业内人士曾透露，选秀风潮正旺时，往往一档节目还在播出，下一档节目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练习生，甚至网红都被挖得差不多了，选角导演们直接站在路上开盲盒式拉人。”

当初这个行业向内部、向外界都许诺了无数的幻想，邀请年轻人投身其中，结果风口离去时，根本不会和他们打任何招呼。

至今为止，国内最能称得上打歌舞台的不是任何一档综艺节目，而是短视频平台。

因为有许多无工作可做的小偶像，在自己的账号里发一些歌舞视频，最后凑在一块，形成了中国独有的“抖音打歌”生态。

前《创造101》选手李子璇的每一条跳舞视频底下，高赞评论基本都是对她的赞美——“你的舞台不该只是抖音。”

可放眼短视频之外，她又能去哪呢？

与她处于相似境遇的另一位偶像明星是王承渲，俩人都非常执着舞台。在抖人们心中称得上是选秀遗珠，每一天都在被催出道。

她们的账号风格几乎一致，都是日复一日的练习室跳舞视频。坦白说，练舞的频率恐怕比一些现任偶像还要高。可尴尬之处便在于，她们在短视频平台上的努力很难被量化，化不成通往出道的台阶，只能停留于被普通网友称赞。

娱乐圈本就不在乎谁最有实力，只在乎谁最有运气。

而行业的步伐早已远去，带走了他们想要的人，丢下了用途寥寥的大部分，不会对个体负责。

一位在短视频上小有名气的偶像楼炅择，算是个选秀老油条。他苦于娱乐圈没有舞台，决定自己去办。可他也没有大把钞票，最后地点只能选在服装店。

还不是什么精致商场里的服装店，而是看起来像超市大卖场中的服装摊。

他邀请着其他和自己一样，没能出道却还有点唱跳梦想的不知名小偶像们，在服装店里跳舞。打光与舞蹈运镜的手法还挺专业。

有采访揭秘称，楼炅择账号内一分钟的唱跳视频至少需要跳两个小时，才能拍到想要的结果。

其实对这些小偶像来说，继续坚持唱跳梦想尽管看上去热血，但客观上并不是一条好路。一来，选秀行当如今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过去四年的混乱与奢靡让无数普通人对“偶像”二字的印象，从青春靓丽转为了不学无术、能力低下等等。如果要坚持唱跳，就相当于要顶着一些既有的鄙夷与歧视走下去。

二来，国内的唱跳舞台从来就没有成熟过。不仅是机会稀缺，面向初期练习生们的管理、艺人的训练培养也都是混乱的。

偶像赵让在采访中曾大胆发言，吐槽娱乐圈偶像现状。说尽管大家都抱怨“没有舞台”，可如果真的像其他国家的娱乐圈看齐，每天去跑各种舞台的话，“内娱应该没几个人能坚持下来”。

楼炅择本人应该最清楚这一点，他的经历几乎是“选秀半生，归来仍是素人”的典型。

他17岁时参加过《星动亚洲》第二季，为了参加节目，被迫接受了一份期限十年、违约金八千万的天价合同。结果节目中淘汰后，他被要求离开酒店、住进地下室，也联系不上经纪人。近一年的空窗期内处于没人管的状态，没有通稿也没有生活费。

楼炅择跑去提出解约，他在南都娱乐的采访中表示，老板听说他要解约时第一反应是“我们有这个艺人吗？”

签约艺人的名单上没他的名字，翻找出合同，发现合同上连章都没盖。

楼炅择就这么被拖了一年。

如今他靠着服装店打歌在互联网上火起来，靠的也并非娱乐圈拼资源那套，而是他在考入中国传媒大学、签约papi酱旗下公司后，习得的网红运营技巧。靠着个人的一些小机灵与毅力，躲过被选秀大退潮一波带走、彻底淹没的结局。

没必要再抱着偶像幻梦不放

前段时间贡献出“你是我唯一的姐”名言的小偶像丁泽仁，被站姐曝光过一张疑似与杜华的聊天截图，里面丁泽仁问对方能不能帮自己争取飞行嘉宾的名额。

言语话间，像极了劳力市场里蹲在路边找活干的短工。

对僧多肉少的偶像圈来说，它很可能是所谓行业寒冬的一种体现。

圈内人大约觉得惨，但客观来看，这才是偶像行业回归正轨的势头。

就像那句老话，风口上猪都能飘起来。在选秀行业兴盛时，这一张漂亮脸蛋就能成为通行证、畅通无阻。在各种网剧、综艺里混个脸熟，成了娱乐圈的狗皮膏药。

如今风口消失了、浪潮退去了，留在其中的人也该早日认清现状、努力起来。且这份努力，很可能是要自断双臂、彻底告别偶像之名的努力。

此前因“摆烂”登上热搜的小爱豆胡春杨，说自己过去一年的营业基本都是经纪人要求才发。被问到觉得认为自己适合演什么角色，回复是“像我自己的”。

采访一出粉丝大骂，骂他辜负期待、懒惰等等。

其实在看完完整视频后，相比于粉丝们骂他的“懒”，我更觉得他身上的症结是无知、无措。什么都没想过，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在选秀行业乘风破浪之时，他尚且能跟着紧锣密鼓的安排、完成自身形象的运营。但当时代变了，他就陷入了完全不知所措的被动局面。

与他形成对比的是GQ同系列采访中的另一个爱豆，叫岳明辉。

他是名校毕业，进入娱乐圈之前还曾入职某国企的建筑设计部门当打工人。

如果说胡春杨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那岳明辉是太知道、也太执着于自己要干什么了。采访过程中他全程强调四个字——音乐梦想。

岳明辉做过不少对偶像行业的自我反思，他看着排行榜里，自己的名字被粉丝们捧到前列，甚至比成龙、李连杰、容祖儿这些巨星还高。

岳明阳对排行榜的评价是“搞笑”，“更搞笑的是这整个行业都在搞笑。”

但他越对偶像行业的一切表示不屑，他身上的矛盾也就越讽刺——岳明辉目前所得成就，都是依赖在偶像行业的运转机制上、被粉丝们捧起来的。他想要拒绝被人设同化，想要用自己的音乐作品证明价值。但事实就是，身为偶像的他有义务去扮演粉丝们想要的形象。

胡春杨与岳明辉的例子殊途同归的是，他们真实的自我与行业需要的偶像人设相矛盾。

这一矛盾会随着行业下行、压力增大被激化。

偶像的完美人设是一种红利，可以轻松地获得掌声而金钱。选秀风潮热闹时很多事情可以浑水摸鱼，偶像们不需要额外做什么，就可以坐收渔利。如今到了需要做出努力、自谋生路的时候，他们真实的一面就会被更多地暴露。

每一代人都要经受风口消失、生活变动的阵痛，它不分行业，小偶像们只能去学着接受、尝试适应。

现在也有转型成功的偶像，比如强东玥，她在上海疫情期间跑去当了小区志愿者。

没人知道她是台上唱跳的艺人，只当她是一个普通的热心邻居。这让她最后做出了放弃偶像，重拾大学声乐专业的选择，创作出《过气偶像》。

“阶段性偶像，燃烧殆尽就被遗忘。”

此外《星汉灿烂》里饰演楼垚、何昭君、袁善见的三位演员，都曾是选秀选手。

没有像狗皮膏药一般硬要在剧里挑大梁、混脸熟，而是被分配了一些性格鲜明简单的角色，观众缘不错。

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完全抛弃了偶像时期的人设。不管曾经的形象是粉丝捧出的辣妹甜妹，又或是小狼狗、小奶狗，都一并抛弃。抹掉身上的偶像痕迹，把自己打回娱乐圈底层经受筛选。去接受偶像光环消失的现实，为自己谋份出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Vista看天下 （ID：vistaweek），作者：叶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