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售燃油车，海南很冲动？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车百智库（ID：EV100_Plus），作者：秦海清，原文标题：《“禁燃”，海南很冲动？》，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时代变了。

“禁燃”，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指“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但近几年“禁燃”有了新的含义——禁止销售燃油汽车。

居民如今对“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已经习以为常，但是“禁止销售燃油汽车”，任何时候提起来，都能撩拨大众敏感的神经。

8月27日，在2022世界新能源汽车大会上，长安汽车董事长朱华荣称中国初步具备了停售燃油车的基本条件，可进入研究议事日程。然后相关话题随即登上微博热搜，评论褒贬不一。

“世界新能源汽车大会”由海南省方面牵头策划组织，今年是第四届。就在大会开幕前几天，海南刚发了一个文件《海南省碳达峰实施方案》（下称《方案》），《方案》提出的“到2030年，全岛全面禁止销售燃油汽车”，当天也上了微博热搜。

到目前为止，海南是中国第一个明确提出全域“禁燃”时间表的省级行政单位。我们该如何认识海南“禁燃”？为什么是海南第一个“吃螃蟹”？

拆解海南“禁燃”

需要明确的是，海南的《方案》并非针对推广新能源汽车而制定，实际上《方案》关于新能源汽车的内容占比很低，仅有两处提及，我们逐一来看。

第一处：“大力推广新能源车船应用”。怎么推广呢？“分阶段、分领域”。

两个阶段：2025年和2030年。

三个领域：公共服务领域、社会运营领域和私人用车领域。

到2025年，公共服务领域和社会运营领域内，新增和更换的车辆全部为清洁能源车，包括政府用的公车、轻型物流配送车、城市公交车、网约车、城市环卫车等。也就是说，在这两个领域，2025年就要“禁燃”了。

到2030年，私人用户也不能买燃油车了。注意，不是说以前买的燃油车不能上路，只是不能再买新的。

当然，《方案》也留了口子，若有“特殊用途”，比如消防车、救护车等，清洁能源车不能满足要求的，还是可以继续购置燃油车。

第二处：“禁售燃油车垒土筑基工程”。这一条是为全面“禁燃”打基础，可以概括为两类：对新能源汽车有利的和对燃油车不利的。

（1）为了应对充电不便：“构建覆盖海南的充电基础设施服务网络”和组建一家充换电基础设施运营公司。

目标是到2025年，海南省内车桩总体比例小于2.5：1，公共充电桩小于7：1。

假如海南到2025年省内新能源汽车保有量达到10万辆（实际上早已超过），充电桩至少要有4万个，其中公共充电桩至少有14300个。

当然，4万个充电桩也不是全省各市县平均分布，而是考虑到区域发展不平衡的实际情况，分成重点先行、优先发展和积极促进三个区域。

重点先行区域包括海口、三亚、儋州、琼海、三沙：平均服务半径＜1公里；

优先发展区域包括文昌、万宁、陵水、东方、澄迈：平均服务半径＜3公里；

积极促进区域包括五指山、乐东等9个中西部市县：平均服务半径＜5公里。

这很好理解：区域经济越活跃，充电桩越多。

（2）“加强政策引导，推动燃油汽车加快退出”。简单地说就是要对新能源车和燃油车区别对待，比如说上牌、停车等，政策上更加照顾新能源车主。

（3）“鼓励地级市率先建设机动车零排放区”。这一条相当于是给燃油车划“禁区”，显然燃油车不能驶入零排放区。

通过以上措施，海南要达到的目标是：“禁燃”切断增量的同时，还要加速燃油车存量的退出，到2030年，新能源汽车占比超过45%。

海南“禁燃”并非冲动

2030年全岛“禁燃”，其实不是《方案》首先提出来的，在此之前海南有关方面已经说过好多次，每次都能博得一波关注。

早在2018年4月上旬，时任海南省长沈晓明（现任海南省委书记），在博鳌亚洲论坛期间，称海南正在研究新能源汽车的普及方案，计划2030年前实现全岛使用新能源汽车。

随后国务院发布《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支持海南全面深化改革开放的指导意见》，直接加速了海南对新能源汽车普及方案的研究。

《意见》指出，“加快推广新能源汽车和节能环保汽车，在海南岛逐步禁止销售燃油汽车”。不过《意见》并没有明确划定“禁燃”时间表。

2018年5月份以来，海南省政府多次召开专题会议，专门研究海南率先实现全域汽车清洁能源化的问题，着手起草编制《海南省新能源汽车发展规划》（下称《规划》）。

终于，2019年3月，海南正式发布《规划》，这是一份“重大顶层设计”性质的文件，是目前为止海南发展新能源汽车最重要的一份文件。

有意思的是，就在《规划》发布前几天，《海南省大气污染防治条例》正式实施，其中一条提到“逐步禁止销售燃油汽车”。

于是有不明真相的网友“以讹传讹”——海南将在（2019年）3月1日“禁燃”，掀起了一场小风波。搞得海南生态环境厅赶紧出面辟谣，“目前没有明确禁止销售燃油汽车的的具体时间节点。”

孰料辟谣才过去四天，正式发布的《规划》就明确指出，“2030年，全域禁止销售燃油汽车”。此后，海南每一次重申“禁燃”，都会引起巨大的社会反响，其中不乏疑虑之声，主要是觉得海南的计划有点激进。毕竟当时新能源汽车的整体气氛不像现在这么火热，市场渗透率也不高。

来自公安部和中汽协的数据显示，2018年全年，全国新能源汽车销量125.62万辆，市场渗透率只有4.47%。对比今年上半年，新能源汽车销量260万辆，市场渗透率达到21.6%。

截至2018年底，全国新能源汽车保有量261万辆，仅仅占汽车总量的1.09%，同期海南新能源汽车保有量为2.3万辆，占海南汽车总量的1.8%。

2019年7月初，首届世界新能源汽车大会在博鳌召开，时任海南省长沈晓明在致辞中，的确表示海南“普及新能源汽车方面更加超前”。

发展新能源汽车，难道就非得“禁燃”吗？这是当时民众对海南最大的不理解，到现在也仍然有这样的声音。

2021年9月，在做客央视财经《对话》栏目时，海南省长冯飞系统地回答了为什么“禁燃”，“主要是三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是“中央有要求”。中央对海南提出了比较高的战略定位——三区一中心，其中“一区”为“生态文明试验区”，因此海南把普及新能源汽车作为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重要方向。

第二是“海南有需要”。这一点也是强调生态环境之于海南的重要性，简而言之就是海南必须保护好、利用好海南的生态资源。

第三是“未来有前景”。冯飞认为新能源汽车是一个代表未来的非常重要的方向，也可能是海南实现跨越式发展的一条路径。现在来看，不仅仅是海南，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前景已经成为社会各层面广泛的共识。

为什么是海南？

长远来看，复制手机、家电领域的代工模式，自己掌控智能电动车产业链的关键技术，做甲方，将利润薄弱的制造环节外包给乙方，是互联网巨头、科技明星等造车新力量的共同目标。

海南打响“禁燃”的第一枪，除了有很强的主观能动性，客观上海南确实具备一些独特的优势。

《规划》指出了海南发展新能源汽车的4个有利条件：

1. 岛屿地理位置优势。

海南地处热带，避免了冬季低温造成动力电池性能衰减，这一点北方的新能源车主感受比较深，电动车一到冬天就变成“电动爹”。此外，海南岛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高速环岛一圈也就600多公里，这意味着岛上的新能源车主不会有太大的里程焦虑。

2. 清洁化能源结构优势。

海南的太阳能、风能、潮汐能、天然气及核电等清洁能源资源储量丰富，一方面保障能源供应，另一方面可以实现从能源发电端到车辆使用排放端全生命周期的清洁化。

3. 体制机制优势。

由于“三区一中心”的战略定位，中央赋予海南经济特区立法权等，这为全域汽车清洁能源化实施先行先试的政策措施奠定较好基础。国家新能源汽车创新工程专家组组长王秉刚就认为，政策创新是海南最大的优势。意味着别人不敢干的，海南可以试着先干，比如“禁燃”。

4. 机动车数量增长仍处初期优势。

这一条是说海南有较大的汽车消费市场，很多居民还没有购车，有利于通过政策引导海南居民优先考虑新能源汽车，毕竟已经买了燃油车，再买一台新能源汽车的意愿就不强烈了。

“顶层设计”有了，主观能动性很强，客观有利条件也不少，那海南在具体执行层面怎么样？

去年7月，海南省工信厅新能源汽车发展与监察处负责人称，海南省已基本实现了《规划》第一阶段目标。

第一阶段目标以2020年为节点、以公共服务领域先行。按照《规划》，该阶段的目标是，到2020年，公共服务领域（主要是公务车、公交车、巡游出租车等）实现清洁能源化。

根据《海南省清洁能源汽车发展规划》整理

坦率地讲，公共服务领域和社会运营领域的目标实现起来，相对私人用户领域来说并不难，关键还是得看私人用户领域，毕竟私家车才是汽车保有量的大头。

按照目标分解表，到2020年，海南私人用户领域小客车新增和更换指标中，新能源汽车占比要达到40%。而直到今年上半年，海南新能源汽车市场渗透率才为38%。当然，这个渗透率已经比全国平均水平高了十几个百分点。

到2025年，私人用户领域新增和更换新能源汽车占比要达到80%，就更不容易，更别说到2030年海南居民只能买新能源汽车了。

其实，难的不是80%、100%这个比例，更重要的是绝对值。就算比例满足了，但新能源汽车销售数量增长慢、甚至不增反降，这可能是最尴尬的局面。毕竟《方案》还提到一个目标，即上述“到2030年，新能源汽车占比超过45%”。

时间很紧，任务很重。截至今年上半年，海南省新能源汽车保有量约15.9万辆，占比仅为8.9%，距离45%差距尚且遥远，海南还需要更多的政策创新和更大的推广力度。

尾声

今年6月，欧盟决议到2035年禁售燃油汽车，部分国家如挪威甚至到2025年就要禁售燃油车。截至目前，中国还没有一个统一的“禁燃”时间表。

2017年9月，当时的工信部副部长辛国斌在一次公开活动中透露，中国已经开始研究制定禁售传统燃油汽车的时间表，一石激起千层浪，但浪花并没有结果。

在首届世界新能源汽车大会上，国家新能源汽车创新工程项目专家组组长王秉刚表示，海南“禁燃”有其特殊性，但是中国幅员广阔，条件复杂，就全国范围来讲，禁售燃油车还不具备条件，也不必过分强调。

不过，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当时不具备条件，不代表当下以及未来也不行，关键还得看大势的趋向，以及“禁燃”是否属于新能源汽车发展的题中之义。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海南“禁燃”能否如期实现既定目标，都将是一次有益的探索。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车百智库（ID：EV100_Plus），作者：秦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