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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BIE别的 (ID:biede_),作者:BIE别的,作者:zqq,编辑:madi,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这阵子,骑行又火了。上一次骑脚踏车成为潮流是十年前,功臣是共享经济;上上次是三十年前,它是工人阶级出行必备。我们爱说个体是历史的承受者,其实时间长了,无论什么都会变成历史这个主人公书写的材料。
我们想写一个关于脚踏车的故事,主角是一家车铺,2023 年它 27 岁。这不是一个关于社会风尚的弄潮儿爽文。这个开了快 30 年的自行车铺子想在行业里引领风骚——也许一度也做到了——但经历了自行车大国制造业的起落,又经历了它从刚需到少数人的爱好,再到流行符号的变化,开一个脚踏车店,留下来的只剩寻开心。
那么,到底开心在哪里?
铺子
2022 年 6 月的上海,一家叫“速度猫”的脚踏车店很忙。
从中午开门,到深夜打烊,老板和机械师连轴转,高峰时一天要给 100 多辆车子打气。吃了两个多月静默的灰,每辆车都风尘仆仆。年轻时老板放出话,说是从店里走出去的脚踏车,终生包售后,没回过神,店已经开了快三十年,路上滚着的车子车孙,就像这条街上的梧桐树那样枝繁叶茂。老板每天穿着汗衫短裤,刹一双夹脚拖,一边骂“册那”,一边抖烟灰,手里的打气筒倒一刻没停。
速度猫落脚在襄阳南路,是近 15 年的事情。店从虹口迁来,中途也经历了些波折,店址从 300 多号慢慢挪到如今的 404 ,总算是在这个曾是胭脂铺的小空间站稳脚跟。襄阳南路很长,速度猫身处的地段每天下午都挤满家长,人们走过热气腾腾的锅贴摊和紧邻的咖啡店,走过陈皮店,古玩店,真丝店,绕过只留一个沿街窗户的裁缝铺,走向被花书包淹没的向阳小学。
小孩、大人还有来接小主人放学的狗,都表现出对这家店的熟稔。念二年级的小女孩牵着名叫小白的豆柴,冲进店里挥手:“嗨,陈建国!”一位爷叔一手挎书包一手拎小孩,也在向玻璃门里点头问候,小孩拽着家长,手指头戳向店深处,“我要去看陈建国。”
陈建国不是老板的名字,而是老板甲鱼养的一只胖圆脸小猫。春天过后,马路两边总能见到有气无力叫唤的小野猫,有时缺只耳朵,有时瘸着腿。陈建国一世就是甲鱼在乘 24 路公交车时捡到的,白白一小只,脾气倒刚烈,挠起人来不含糊。养在店里十几年,却在 2022 年初骤然撒手猫寰,死于一场交通事故。店里熟人忙又抱来一只小的,想着菀菀类卿,多少可以稀释甲鱼的伤心,这便是如今的陈建国二世。
二世在宠物店长大,正统英短,乖顺软萌,刚到店时由于打架失利,脑门边秃了一撮毛,略失威武,如今在坚持不懈的又吃又喝下,终于出落成襄阳南路远近闻名的头牌猫,和店里脚踏车一起成了道风景线。
绝世靓猫陈建国
速度猫的老板甲鱼,瘦高身形,长手长脚。待在店里手上动作没停过,嘴也几乎没停过。一下说长脚面馆的老板老板娘吵起架来动静忒大,有时卷帘门一拉,说今天夫妻赌气,不高兴开了;一下又说到延庆路上的山东饺子馆味道蛮嗲,每一颗的肉馅都是爆出来的。
说话时,他正坐在小板凳上编轮胎辐线,一根根地穿好,再不紧不慢嘬口香烟,晃两下腿。据说疫情居家时他实在找不到事做,在家编了几十个车轮,动手能力达到过去 27 年小高峰。
左侧这位深受小孩和小狗喜欢的就是甲鱼
速度猫店头不大,光线昏暗,依稀能看到老房子墙皮脱落后的红砖块。四面八方都是脚踏车和零配件,远看上去,墙体倒像直接用车砌起来的,需要仔细用目光才能从车堆里刨出一两个人来。
店里堆了快一百辆车和几十个各种造型的车架,店门口还另停了一排。每天中午开门时,要耗费许多时间把几十台车搬到马路边排成行,腾出店里的一部分通道,晚上再故技重施将它们搬进店里。做这事的大多数时候是机械师,机械师姓陈,甲鱼叫他胖子,有时候叫胖宝宝,有时候是大将军,具体叫什么看心情。
这位便是机械师胖子
一位客人走进来,说自己想要挑一辆车子上下班用。
“你通勤距离大概有多远?”
“很近,我就想买一辆能从家里骑到地铁口的,大概一公里多。”
“那白天车子是停在地铁口吗?”
“是这么打算的,” 客人带了点怯,扫视一阵店里,指着其中一辆整车说,“这辆就蛮好看的。”
“这辆对你的情况来说不一定实用,容易被偷。除非你停车的地方有门卫,每个月给点钱,让他帮你盯着。”
甲鱼又问预算和具体停用场景,把客人引向门口,“基础通勤的话看性价比,能满足代步需求也好看的是这种类型。你可以先看有没有喜欢的,试试车,如果有想买的,到时候再选把好些的锁。”
女孩道谢,在门口一辆辆瞧,机械师站在一旁,把她中意的款从车堆里扒拉出来,调试好座椅,让她在马路边试骑,甲鱼再次回到小板凳上捡起手里的活。客人起初指的是辆改装过的复古单车,价格三千出头;甲鱼推荐的是尺寸略小些的通勤单车,价格一千上下。女孩前后试了几辆,选定一台,扫码付款。胖子将车擦拭好,又应要求给装了个藤编车筐。前后大概四十分钟,客人满意地骑车离开。
中途一个外国人把自己的车推进店里。胖子忙不过来,让他先坐会儿。他兴致很高,和甲鱼闲聊,指着自己的车。这是他从朋友手里买来的二手公路车,大概是朋友 2013 年在速度猫买的,骑了快十年,定期来检查和更换配置。甲鱼点点头,说他认得这车。每年店里走出去的几百台车子他和胖子都认得,时隔几个月推回去充气时,大将军还能一眼看出来,这车换了个坐垫和前胎。正经话说几句,甲鱼又来了劲儿,开始招惹陈建国,逗了一阵,他想起什么,笑嘻嘻地问,咖啡要不要吃?
圈子
据说,上海的外国人小圈子私下会评选自己的口碑榜单,速度猫蝉联“外国人最爱的十个小破店”第四名宝座。这消息是一个日本客人透露给甲鱼的。小破店开始于甲鱼风华正茂的青春期,那时“老甲鱼”这个名号还没被叫响,大家还称呼他的本名杜卓伟。
年轻的杜卓伟精力旺盛,爱玩,尤其喜欢脚踏车这类两个轱辘的玩具。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是,还在上学时的甲鱼爱逛展销会,在被国际自行车展上的各种零配件迷住后,他按照展会上的信息,独自找去了昆山的一个车把制造厂。愣头青受到礼貌周到的接待,并且要到一个当时最新工艺的铝合金样品。
那已经是在鼓励市场经济撒丫子发展的九十年代初,各种外贸工厂在政策扶持下耸立在崭新的沿海经济开发区。自行车生产与装配这样的劳动力密集型产业也从那时开始选定中国作为大本营。
时至今日,行业 60% 的生命力仍系在这片大陆上,全球最大的自行车制造商在中国,市场占有率最高的零部件制造商也在中国,尽管核心零配件 90% 以上的专利掌握在欧美日企手里。骑自行车起初是为代步,国门敞开后,逐渐得以从生活工具的角色里剥离,加入新的叙事。
店里的一批坐垫正在地上休息
甲鱼听着 Walkman 拖着书包和新板鞋,一切行为的出发点只是想把自己的山地车改得更靓更好骑,市面上的大多数脚踏车在他看来都太丑了。七〇、八〇是永久、凤凰、飞鸽的年代,单车是年轻人成家“三大件”之一,吹口琴用手绢的城市知青在单车横梁上驮着初恋姑娘,则是那时文艺作品中的必备。九〇是合资企业的天下,跨过海峡的捷安特成了香饽饽,山地车开始大量出没于城市街巷。甲鱼印象深刻,那时深圳龙华曾出现一个叫“中华”的脚踏车品牌,老总还在 1992 年与小平同志握过手。中华做出的车子,配置逼近世界水准,高配版单台售价三万多,样车陈列在南京西路第一世界百货的橱窗里,他只能站在步行街上隔着玻璃观赏。
九十年代中期,高中毕业的甲鱼决定不读书了,开一家自己的店,做质量和审美能达到自己标准的定制脚踏车。那时自行车赛事开始在国内兴起,不少业余骑行爱好者有了圈子和去处,也有了能被称作“生涯”的自己与脚踏车的故事。参赛用车有更为严谨的国际标准,骑行体验更加极致,他自己改车参赛,摸索出专业的流程,随后组队参赛。单车青年甲鱼从自己玩发展成伙伴们一起玩。2000 年初,他们的车队常出没于各处山山水水,范围从上海周边扩散到全国。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的骑行都被定义为一种潮流亚文化,起初一起玩的伙伴大多也是如今极限运动和街头运动圈中的老人。每到周末,十几个爱玩的人攒好局向某座山头进发。早上出发前给当地接待人打好电话,骑到下午四点,估摸小肥羊已杀好,炭火已备齐,在目的地接应的挑夫和拖拉机也到了位。一群人将车子托付给挑夫,呼啦涌上山去吃一顿烤全羊。他们哪里都能玩,除了帐篷炉子这样的常规户外用品,玩具装备里还一度有过两条船。
早些时候在店门口火盆烧烤的甲鱼和小伙伴
甲鱼偏爱大尺寸的车,速度猫早年的顾客来自各个行业,清一色身高腿长,物和主人互相挑选,人与人也相互闻味道。老板常年吊儿郎当地在店里猫着,和走进店的人闲聊天,在弄堂的共用灶台上烧烧菜,越烧筷子越多,每天像吃流水席。老客人没事老爱往这钻,坐久了,物尽其用,便被打发去帮其他客人打打气、做做基础活儿。胖子就这样第一次背着书包迈进“这家不二不三的店”,认识了 30 出头的甲鱼。一晃 8 年,北京办了奥运,他也成了店里的职业机械师。
2008 年前后,潮流开始转向公路车,死飞也曾一度风靡。速度猫的最初十年是举国上下的天真年代,也是钞票最好挣的年代。做自行车外贸生意的年轻人以火车车皮为单位,向世界输送转换成锃亮碳纤维架的人口红利,以零售定制为业的小体量店也处在“每天躺着数钞票”的黄金期。与此相伴,越来越多外国人将他们的骑行文化与习惯带入国内,上海是第一座码头,速度猫成了拜码头的接驳站。
甲鱼的英语是跟菲律宾人学的。某段时期,大帮菲律宾乐手频繁出没于梧桐区,带着热带季风的火热,抓住甲鱼整下午的海聊。比划多了,心流也就出现。那之后甲鱼漫游东南亚诸国如履平地,语言障碍就此破除。
骑行风刮起前,进出速度猫的半数以上是外国面孔。外国人的关注点没什么花头,玩法却是开了眼界。一个美国人组装好车,让甲鱼直接从店里打箱子寄到阳朔,说是过两天去放松正好可以玩。店里都猜不准这人干什么工作。等后来熟了翻他的相片,发现他日常就是全国各地的玩,帐篷扎在悬崖边,工作靠一台笔记本电脑,论资排辈,算得上是国内初代“数字游民”。
21 世纪初自行车盗窃猖獗,一位叫路易的法国摄影师亲身传授了对治经验。来速度猫提车那天,路易掏出两把刷子一罐防锈漆一顿操作,几万块的新车瞬间变装成灰头土脸的“老骨头”。散漫不着调的甲鱼也呆住了,对路易说,你这车架可是老贵的名牌堆出来的阿。路易回,车子踩起来舒服就行,人家怎么看管不着。
他们成了好朋友,路易邀请他去工作室玩。甲鱼念念不忘工作室里的 4 只大鹦鹉,“那鹦鹉就这么在工作室天上随便飞,地上都是它们嗑的瓜子壳,有个阿姨每天给它们炒瓜子吃。带劲的呀!”速度猫后来一度吸纳蜥蜴、火鸡和大乌龟加入团伙,很是热闹了一阵。
那天一起去看鹦鹉的还有另一个朋友 Alex ,一个智利裔的巴西人,靠外婆独自养大。某天他突然想环游世界,就搞了个脚踏车开始流浪地球。甲鱼对他的爱称是“那个西伯利亚来的瘪三”。离开上海时甲鱼去送他,那年 Alex 49 岁。两人最近一次联系,Alex 问甲鱼能不能搞到一台发电机寄到香港。他现下在香港的海滩边拿木头和防雨布搭了个帐篷住,据说是标准的一室一厅。海滩上常有当地人野餐,他也就常顺带吃到烤肉、喝到好酒。Alex 现在奔着 60 岁去了,奔五路上的甲鱼吸口烟,又啐了口,“册那,这个*”。
日子
对于一个动辄吞吐几十亿的产业,几百个车架填不满一厢车皮。而对一家小店来说,脚踏车算重资产,房租、人工、库存、销路和售后每个环节都得摸爬滚打。甲鱼在国内外贸工厂和国外工作室间勤跑动,从样品间里目睹零部件的震动测试,欧盟标准是 10 万次,国标是 2 万次。后来店里不再接受国标产品的修理,倒不为别的,国标做工不够精细,有太多毛刺,受伤的总是机械师。
在有形的关税壁垒筑起前,无形的技术壁垒已经存在长达百年。新闻联播里一闪而过的“产业升级”口播词落到一个个工业园里,动静巨大。几年前“大力发展高新技术产业”的旗帜一招,笨重的自行车制造业开始由深圳、昆山与太仓向人力成本更低的北方转移,天津与河北成了交棒者。下一棒是越南与柬埔寨。
国产内销市场同样没什么好消息,2022 上半年,本土品牌前三名的“凤凰”市场报告显示净利润是 9.63 万,整个厂子不如一个大厂打工仔赚的多。好在早年间占据了北外滩的黄金地段,如今靠着地皮维持生活体面。上网一搜,论调逃不出“朝阳产品遇上夕阳产业”。
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陈建国都在尽职守店
在行业与时间这条恶龙缠斗时,小店的恶龙是共享单车。2014 年,甲鱼跃跃欲试,准备推出自行设计的、适合城市生活的出行脚踏车时,OFO 与摩拜的战争打响。带有速度猫风格的大货没赶上与消费群见面,砸在仓库里。那段时间,铺子里光线和心情都很昏暗,一个月卖不出几单。人还在进出,新面孔却很少,兜里的本钱哗哗外流,门外扫单车的滴滴声此起彼伏。
小黄车这幢高楼塌得快,一出唱罢,登台的已是哈啰、美团与青桔。如今郊区常有被称作“自行车坟冢”的荒地,数以千计的弃置共享单车堆叠,黄黄绿绿,像个现代都市寓言。
共享单车吞不掉速度猫,但一阵泡沫吹灭,不少人主动退出大富大贵的迷魂阵。甲鱼还是穿着号称 8 块 9 毛 1 的汗衫坐在店里,山地车是骑得少了,“三五百一条的真空胎做出来,总不至于是为了让人骑着在上海压马路咯,个莫周末组织个骑行总要的呀。带队么现在吃不消了,骑个短途躺三天,骑长途躺一周,太累了。”
从 18 岁寻开心到快 50 岁,暂时玩累了,生活变成简单的两点一线:下午到店忙一阵,吃碗拉面,晚上复兴路菜场溜达一圈,找蔬菜王子和猪肉王子挑小菜,回家做个宵夜。偶尔招待小伙伴,再去一趟江阳海鲜市场买买鱼虾大闸蟹。
比现在略年轻些的甲鱼会在店里做饭
店里不少客人有了儿孙辈,从前念高中时在速度猫买的车被推回来探亲,让胖子给装上儿童座椅,每天接送女儿用。这车那个年代要卖 900 块,当时还给它用上了路易传授的“法国防盗法”,力求“买来的像捡来的一样”。
进店右上方的那辆红车参加过第五和第六届全运会,过道深处左侧那辆装着封闭轮的是“八运”退役选手。它们和其他几十台车堆在一起,唯一特权是能挂得高些,免于被陈建国辣手摧花。单价几百块和十几万的车同时走出去,再同样被路边抽烟的胖子认出来,揪揪铃铛,踢踢轮胎。甲鱼想要做一家人的生意,家里上下三代,包括住家阿姨,都能拿出相匹配的车子。
风是刮不停的。原本作为“茶文化示范街”的这个路段只剩几家老茶叶店和新会陈皮店作历史见证;买《新民晚报》和《故事会》的报刊亭再没有了;速度猫对面的梧桐花园房价从 5 千涨到 14 万,业主还得去香港买;速度猫的房租涨了又涨,房东家已经有了第四代。和速度猫打擂的现在是各中高端定制工作室,专业词汇摆渡到了 old school 、vintage 、Tokyo Bike 和小布,甲鱼没见多着急,只是发牢骚,现在的 95 后、00 后已经不好玩了,连夜宵都不吃。
最新的行业报告里,自行车销售线上渠道已经占大盘的 50% 。速度猫还是门店占大头,要试车,要售后。车子在路上滚,售后如果不介入,十几万的身价也撑不过半年。开门做生意,尽量别紧巴巴的故意吓人,但跨进来半天讲不出诉求的也依然招人烦,他把这归结于年纪大了,不想再浪费时间。
2020 年,健康警钟敲响,骑行火了。歇浦路码头到徐浦大桥的骑行绿道修足 20 公里,每隔一段设有热水机和休息间。市区里的骑行咖啡馆笋似的涌现,每到周末,店门头就被琳琅的脚踏车占领。
早些年人们热衷于谈论共享单车如何对零售车店造成毁灭性打击,现下又不得不承认这波冲击里裹带的新机遇,即骑车又一次作为出行习惯,进入全民的日常生活,久了自然又让人萌生对一辆独属单车的占有期望。作为自行车保有量常年居全球首位的国家,这里天生有适于骑行文化开花的土壤。
车堆里挂起标示(但没有什么用)
速度猫的故事跨过时间和大洋,不久前一群西班牙人排着队来到店里,七嘴八舌买东西。有天在延庆路吃盒饭时再次遇到,闲聊里才知道,他们从巴塞罗那来,来之前听了一个德国邻居的推荐。
疫情三年冲击每一户实体小店,冲垮千万人的日常生活,每个人都比之前更加看重当下,讲究关起门来过好每天的日子。老甲鱼每天陪弄堂里的囡囡阿姨讲俏皮话,把店里的纸壳送给来串门的环卫工花花,给自己小区的居委会阿姨起外号,每天深夜再在朋友圈发发自己做的五花肉。如果说有什么一定要坚持的东西,大概就是“做点有用又好玩的事,不伤害别人,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让周围和自己都尽量开开心心。还有别让人跑空门。”
有熟客来推门了,那人说自己平时穿皮鞋多,现在的脚蹬套子容易划伤鞋。甲鱼说,这好办,让胖子给你换一副塑料的。换脚蹬时客人说起家里新装修的卫生间,把马桶水箱藏进了墙里,说的人和听的人都神采奕奕。这时又进来个外国人,把车推进过道,说自己国庆要出去骑 500 公里,得检查下车况行不行。甲鱼手一挥,说放这儿吧明天来取。
2022 年 12 月,天气凉下来,梧桐树叶子遮不住阳光,也盖不住冷风了。路上救护车和警车声音刺耳,行人不多,咳嗽声多,锅贴店的水汽更加乳白。向阳小学放寒假那天,小孩的声音交织,遥遥一听和小鸟似的。
店里短暂没了人,门口挂着个纸板,纸板跟店主人一样话很碎:
“注意!出去吃饭了或去买菜了。店里有猫勿开门,跑掉心碎。15 分钟回来。”
(文中配图部分源自甲鱼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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