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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29 14:59

下班兼职做教练,斜杠青年咋想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青年研究 (ID:china-youth-study),作者:牛天,原文标题:《斜杠青年的职业身份建构研究——以斜杠健身教练为例》,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斜杠青年(主副职不相关)面对专业差距和职业规制对身份认同的冲击,为了持续获得斜杠身份赋予个人的自我确证和价值满足,他们创造优势、赋能副职发展、发挥职业主体性,建构出具有比较优势的职业身份、塑造非职业但专业化的职业角色、加强副职身份认同。


研究斜杠青年职业身份建构一方面有助于深入了解这个群体的处境,发现他们将多重职业身份的建构视为个体发展的重要表现;另一方面为斜杠青年的出现及演变提供了多方位的分析角度,有利于找出斜杠青年职业身份建构中的困境与冲突,启发解决路径。


一、问题的提出


斜杠青年是赚取多份收入,拥有多重职业身份的新型青年群体。一方面,面对物质压力和多元化的消费需求,单一固定职业的青年人尝试跨界,增加职业身份,获取多重收入;另一方面,年轻一代的职业观念和职业形态正经历着重大变革。工业社会专业化、标准化运作下的职业形态已不再是青年职业追求的唯一动力,以绩效为主的外在评价标准也逐渐退场,对科学与经济增长的热情赋予他们独异化的职业审美,有创造力、有活力、具有文化赋值的工作是他们所向往的。因而,个体鲜明的自我发展路径逐渐替代削足适履的固定职场形态。


职业是个体经济、权力与文化资本的直接来源,是与个人链接最紧密的共同体,因而对职业身份的描述和想象与个体价值及意义直接相关。单一、固定职业的年轻人戏称自己为打工人,映射出自主性的缺乏和自我意义的衰减。这道出了大部分年轻人职业的困境:为了生存不得不努力附和社会期待,抑制个人情感,成为受外部引导的“机构人”[1]斜杠青年不时为职业协商和探索的新突破,在既有职业框架下,拓展与个体价值和意义相关联的新的职业身份。从工作结构的创造性和自由度来看,斜杠职业使人们能够设计自己的职业,而不再是组织的依赖者。斜杠青年的副职依托某种技能,且他们倾向于灵活松散的组织,能够从日益灵活的劳动力市场所释放的各种机会中受益。


但桑内特认为,灵活、流动的组织结构只允许人们获得短暂的依附和停留,并不会为个性人格提供一个基础,也不会为其内在一致的生活叙事提供基础。前期调研发现,主副业不相关的垂直型斜杠青年,是以爱好或深耕技能为缘起,在经历初期热情—中期精进—后期疲软等不同阶段后,他们的主职和副职时间精力的不平衡、个人价值实现的冲突等问题随之而来。此外,副业市场的灵活性和不稳定性迫使他们不再以组织的形式和固定的承诺方式确认职业身份,导致斜杠青年陷入主副职不平衡的状态,出现职业认同困境,这也违背了副职是以提升自我价值、增强自我认同的意义。因此,平衡多重职业角色,重构职业身份成为当务之急。


本文所要研究的问题是:斜杠青年职业身份建构的内在过程是怎样的?主副职相互影响和建构过程中,他们获得了怎样的职业身份?本文旨在为斜杠青年的职业认同提供一个更为系统、更为核心的分析视角,能够将斜杠青年在不同职业身份、职业发展的不同阶段中所遇到的问题囊括进来,以便找到解决问题的基本路径。


二、文献回顾


关于斜杠青年的研究,从学理层面探讨的研究数量不多,研究视角主要以社会学为基础,融合青年亚文化、工作动机、职业发展等方面进行研究。研究内容聚焦斜杠青年的成因类型,如根据斜杠青年的副业拓展形式不同,分为水平型和垂直型斜杠青年;斜杠青年的本质特征及主体性,如斜杠青年是多向潜能的分发者;斜杠青年的困境及自我认同等。


关于斜杠青年的职业认同,目前没有专门研究,仅是在自我认同的研究中有所略述。有研究认为,斜杠青年并非简单的社会现象,它涉及社会变迁中职业变迁的形态以及青年就业和择业中的个体选择,关涉自我认同[2]。后工业时代经济结构和劳动领域发生了结构性变革,快速的技术变革和灵活的就业方式极大程度改变了工作组织;个体化趋势加剧,集体意义逐渐被瓦解,人们希冀从稳定的社会关系和固定化生活模式中抽离出来,但抽离出来后,人们失去了原有的稳定的职业认同结构性基础,想要通过增加职业身份实现自我认同。


不可忽视的是,人们的职业身份常常处于他们身份认同的中心,也处于他人赋予的身份中心。职业身份用以定位个人在工作群体中的客观位置。职业社会学家弗雷德逊指出,职业包含专业知识与职业规范,需要经过高等教育与特殊训练获得,职业身份的形成孕育在职业群体共建知识和规范过程中[3]


目前职业身份的理论视角主要有三方面[4]:一是职业社会学视角。它强调外部环境的支持,如国家政策、福利待遇、精神激励、管理水平等,在个人层面仅涉及兴趣和动机,缺乏对心理历程和心理状态的认识,因此该视角主要将外部制度或者文化环境因素视为职业认同的决定性影响因素,那么改变职业制度将成为解决职业认同的主要路径,但制度的改变是漫长的过程。


二是职业心理学视角。该视角集中在个体自我范畴化与去个性化的心理过程,忽视了职业群体和职业环境的存在,如果仅聚焦在个人层面,会忽略群体影响下职业身份的建构对个人的影响,导致职业身份认同概念没有得到清晰的阐述。


三是职业文化研究视角。该视角关注个体在职业领域中个人身份转换的过程,职业领域中各种仪式会标记和彰显他们的成长和变化。但文化阐释可能会高估文化的统一性、一致性等积极作用,忽视了职业文化再生产中的排斥模式的负面影响,这些影响也许能够让我们发现哪些做法、价值观是不太受欢迎的规范,可以成为职业认同感分析的另一个侧面。国内外对于职业身份认同的研究,群体上主要集中于医生、教师、律师等传统、单一的职业群体。国外研究将职业认同与专业认同联系起来,注重阐释职业中的专业问题。我国在职业身份认同的研究上,集中于教师群体,有些研究将职业身份认同视为个人认同的表现形式,但并未对职业身份认同的建构做深入的描述分析[5]


对于多重职业群体—斜杠青年来说,他们并非单一职业群体,很难用传统的职业理论视角去阐释;并且多重职业形态折射出社会结构变革和个体的链接,我们亟待一个更为系统、更为核心的分析视角,挖掘斜杠青年在职业探索和个人发展中所遇到的问题、职业身份建构的心理历程,以及不同职业群体对个人职业身份及个人认同的影响。因此,研究从斜杠青年群体本身出发,兼顾外部制度因素、个体内部心理以及动态转化的过程,形成一个便于分析的核心概念,不仅为斜杠青年提供解决职业身份认同困境分析路径,也为当前灵活流动的就业形式的职业身份认同提供可参考的职业认同路径和人文化的视角。


三、研究对象及研究方法


1. 研究对象的选取


斜杠青年根据副业拓展形式不同,分为水平型斜杠青年和垂直型斜杠青年。前者是主业衍生拓展而来,职业具有相关性;后者通过探索自己特长或兴趣的深度,不断专业化乃至职业化,职业不具有相关性。前期调研发现,垂直型斜杠青年由于开拓了全新的职业领域,易出现职业和身份建构与认同困境,因此,研究聚焦垂直型斜杠青年的职业身份认同,有助于将斜杠青年分层视之,并有目的、有针对性地探究不同类型斜杠青年职业身份认同困境,引导不同类型斜杠青年健康有序发展。


健身领域的斜杠青年占比较高,且其副职与主职基本不相关。据调查显示,健身教练中兼职教练约占15.7%,其中大部分是团课教练[6]。一是职业认证可面向业余人群,由于健身已成为年轻人工作之余的主要选择,团课项目是一项介于大众健身和专业健身之间的健身形式,团课教练需要带领学员在规定时间,通过音乐、口令、肢体动作引导学员完成健身燃脂,且职业认证资格可以面向具备专业能力的业余人员,大部分学员由于热爱逐渐职业化,成为斜杠团课教练。


二是平台团课教练需求量较大。新型互联网健身平台与教练员的契约较为灵活,除了培训师级别的教练员,其他人员都属于灵活雇佣制的合同工,因此平台上教练员的流动较大。团课是引流学员的主要项目,仅全职教练无法满足平台的需求,因此需要大量的兼职教练作为人力的补充。研究选取L平台上的斜杠团课教练作为研究对象,他们的主职与团课无关,是基于兴趣逐步发展的。L平台是平台型健身房的典型代表,即便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只要是满足平台教练资格认证就可以成为团课教练。平台化的管理模式有利于教练灵活选择上课的时间地点,因而L平台吸引了大量的斜杠教练,这为研究提供了丰富的样本选择。


2. 数据收集和分析


研究采用田野观察和深度访谈相结合的质性研究方法。其中田野观察采取线下参与式观察和虚拟民族志相结合的方式。研究者以斜杆青年的身份在L平台(新型健身平台)担任兼职团课教练近四年,参与L平台上课、晋升、内训、活动等各个环节,以运动日记形式记录工作观察和体验。其中,研究者实地追踪了25名斜杠教练(男性10人,女性15人),记录其工作状况,他们来自北京、杭州、济南等地,年龄分布在25~39岁。


研究者之所以结合线上的观察,原因在于L平台提供社交运动圈,教练可以分享运动圈子、上课体验等,很多斜杠教练将其视为副职工作分享的平台,他们会自发记录工作体验和成长经历;研究者根据记录在L平台上设置话题,引发具有共鸣的斜杠教练参与讨论,话题式讨论为研究者提供了充实的材料。此外,为了更进一步地了解斜杠青年在职业发展过程中的心路历程,研究者还对11名斜杠教练、3名学员追加了半结构式访谈(见表1),以从个体心理层面有更生动立体的了解。



四、斜杠青年职业身份建构的内在过程


斜杠青年的职业身份是由“主职+副职”构成的,主职具有中心性,副职倾向主体性。他们通过主职获取稳定收入和以社会为中心的职业身份认同,副职主要由个人兴趣发展而来,具有主观能动性。但其发端和成长是滞后于主职的,因此在职业身份认同中会出现消极溢出的矛盾和困境。斜杠教练属于主副职不相关,他们需要重新培养职业所需技能并适应新职业体系下的制度,因此职业建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专业差距、非职业化、制度规训等困境,继而尝试职业身份建构。


1. 创造比较优势


斜杠教练大部分是由健身爱好者发展而来,普遍具有两年及以上的学员经验,并通过专业体系认证成为团课教练。基于兴趣爱好的斜杠青年选择让渡主职的时间和精力,将专业化爱好衍生为副职,当进入职业框架内,他们与专业教练群体存在着专业差距,为了维持副职身份,他们采取职业身份创造策略,利用主职中的比较优势弥补专业差距。


团课认证对于教练过往专业没有要求,只要最终能够达到认证资格均可通过。健身团课的认证需要经历培训和考核。由于课程的培训是教练选取要认证项目的小节去考核,且大部分认证者也普遍具有项目学员的经验,只要多加练习,都可以取得认证资格,这也是该职业涌入大量斜杠教练的原因。虽然认证门槛不高,但是不同的职业范畴有各自稳定的社会规范,长期积累和发展的知识和规范体系,促进职业群体增强彼此相似的集体能力,也让外群成员明显感知到了差距。


L平台的线下健身房遍布全国,团课是吸引会员的主要项目,平台对于团课排课量需求较大,这意味着平台需要最大限度利用有限的团课教练。为了节省教练上课和排课的成本,L平台倾向于在一个时间段连续排一位教练的课程,这需要一位教练至少可以承担2~3个项目,不论是体力、精力还是时间对于斜杠教练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斜杠教练大部分仅有一个项目,每周排3~5节课已是极限。当斜杠教练被裹挟在“职业”中时,他们切实感受到自身的局限性和差异性,比如充沛的体力、足够的时间、精湛的教授技巧等,斜杠教练尽管受到了专业体系培训,但也不能和专业教练群体相媲美,某种程度会降低在副职中的表现和自我确证。


团课教授技能也让身在其中的斜杠教练深感疲惫。团课是健身房一项大众健身运动课程,持续时间50~60分钟,内容涉及舞蹈、搏击、瑜伽等,需要由一名教练员带动学员(18人左右)共同完成,在此过程中,教练需要通过音乐、口令、肢体动作引导学员参与其中。一节高质量的团课不仅要求教练进行动作展示,还需要他们启动循序渐进的教授技巧,让学员渐入佳境,在运动过程中感受到快乐和释放。


相比全身心投入的专业教练,斜杠教练备课和练习都需要在主职之外的碎片化时间,甚至会挤占休息时间。在课程更新之季,专业教练因有更多时间和精力投入可以准时上新,斜杠教练则常处于滞后更新的状态以致陷入时间精力被大量撕扯的焦虑状态。专业教练的同侪压力让斜杠教练在对比中发现了专业差距,打击了最初的自信心,出现了职业身份焦虑。尽管依然保持斜杠的职业身份,但是切身感受到的专业差距和入不敷出的时间精力消解着职业身份的认同,并开始产生自我否定情绪,部分斜杠教练尝试在差距中寻找职业身份的差异,实现差异竞争。


L平台的团课教练需要通过个人头像和简介吸引学员约课。斜杠教练在意识到专业差距后,开始精心设计具有辨识度、个性化的简介,相比于专业教练个人专业能力的描述,他们更倾向于展示斜杠身份、打造励志人设[7]。比如郑帅(程序员/BJ教练)的简介则凸显了斜杠身份和个人特色:“我是来自大西北的络腮胡,我是热爱舞蹈的IT男......”


斜杠人设为斜杠教练增加了曝光度和辨识度,成为吸引学员约课的动力之一。部分斜杠教练逐渐成长为L平台的人气教练,他们不一定是专业技能最好的,但却受到学员的喜爱,从而获得副职中的自尊和意义,于是他们区分与专业教练的优劣势,在自己的长处上建构职业身份,部分斜杆教练开始研究个人特质和主职上可借鉴的逻辑运用在团课中。


比如师范专业出身的小宜(高校教师/LS教练)具有良好的亲和力,舒服的笑容和循序渐进的教授方式让学员感到轻松舒适,她能够把复杂的动作用通俗易懂的话术传递给学员,让他们快速掌握动作;程序员出身的娟娟(程序员/瑜伽)逻辑思维较强,注重动作细节,她不仅告诉学员动作如何执行,还会亲自辅导学员的动作细节,并告知错误动作带来的运动伤害,她也为此收获了来自学员高质量的反馈,从中获得了成就感。


斜杠青年采取职业身份创造策略,利用比较优势弥补专业差距,不仅包括多重身份的人设建构,还借助主职中的优势为副职加持,促使他们再次找到副职身份的意义。该过程不仅涉及自我能力的定位,还源于对主职、副职的认知。泰弗尔认为,人们会通过“社会创造”策略建构群际间社会身份认同,在社会创造过程中,人们会重新界定或者改变比较情境因素,为内群寻求积极的特异性,以改变其客观位置。斜杠青年进入了全新的职业环境,主职中的技能暂时失效,他们在互动中不断感知到与专业教练的专业差距,通过分析利弊,改变两种职业情境因素,重新整合情感体验和行为模式,凸显“多重职业身份”个性化的差别。


由于L平台灵活的预约—上课制度赋予斜杠青年灵活选择的上课时间和地点,他们可以利用闲暇时间完成授课,即便占用大量时间精力,大部分斜杠教练表示不会将其视为主职,这也是由于平台的不稳定性和职业的可持续性所致。在多重职业身份中,斜杠教练的主职是维系生活,副职是个人价值和意义的体现,故斜杠的职业身份成为结构身份中非必须但价值身份中必要的要素。在启动职业身份的过程中,斜杠教练会积极区分不同身份的功能、价值,通过排序、分离缓解身份认知的压力,当在副职中感受到角色冲突带来的低认同感时,他们倾向于通过承认主职优势来消解冲突,解决问题[8][9]


比如利用L平台可视化的前景展示公开斜杠身份,迁移主职中可以利用的思维和技能,改变对斜杠身份及特征的解释,使其不受欢迎的特征(例如专业程度较低)通过重新解释、实践成为合理的或可接受的,甚至将专业差距转化为独特性的优势差异,塑造比较优势中的差异化职业身份,进而找到个体身份认同的意义感和价值感。这种创造和建构的前提并非对主职存在负面认同,而是将自己作为一个整体,去平衡不同职业身份的赋能,因此仍然是保有自我范畴的认同,但他们的目的也不是完全进入全新职业领域,他们会依据不同职业群体的差异,在互动过程中改变比较情境,仍属于具有社会属性的群体策略。


2. 赋能副职发展


L平台团课体系下有三种身份的教练员:全职教练、签约教练和斜杠教练。斜杠教练由于主副职不相关,相比于其他类型的教练来说,他们缺少足够时间的专业培训和职业经历,副职资格认证的取得是建立在对项目热爱的基础上,短时间内习得,但怀揣对项目的热爱产生的内聚力,以及L平台制造的某些富有意义的集体符号,又让斜杠教练不断精进职业技能,塑造专业化角色。


相比于平台教练,斜杠教练除了完成课程,无须参与平台事务性的工作,L平台在资源配置和未来培养等方面倾斜于全职和签约教练,L平台吸收斜杠教练意在弥补偏远门店的教练资源,以降低教练投入成本,这就决定斜杠教练是作为专业教练的补充和调剂。此外,L平台采取统一线上的管理机制。排课、收入等由平台统一调度,通知和日常沟通主要通过微信群完成。平台的线上管理弱化了固有职业的组织形态,尤其是斜杠教练,有的入职一年也未曾谋面,因此,本就没有职业积累的斜杠青年面对灵活松散的平台工作模式时,会消解他们的职业身份认同。长期的职业经历和职业规范能够形成某种职业文化,增强人们的职业认同。



涂尔干认为,文化是从社会网络过程中物化出来的外生形式,是人类集体努力的产物,它具有内聚力和制约性,能够让人们自愿地凝聚在一起。每个人与其他人的联系都会影响自己对其他人的理解、认知与情感,而且网络越大越密集,这种外生文化就会越强,关系性影响的链条反应速度越快[10]。职业是社会网络中的重要领域,职业文化是人们在工作实践中创造的共同体验,但斜杠教练并没有该领域的专业积累和职业经验,加上灵活松散的平台化管理消解了职业文化中的稳定性和凝聚力,导致他们的职业身份认同困境。但团课中专业化的要求需要他们有较强的职业性和认同感,多年兴趣积累的热爱和经验焕发出活力,推动斜杠教练塑造专业化角色。


斜杠教练正式成为教练员前基本都是学员,他们对团课有着深厚的感情和热爱,且团课带给他们的积极影响编织了稳固的职业文化。Connie(国企员工/BJ教练)作为学员接触莱美BODYJAM的初衷是为了减肥,节奏感极强的舞曲不仅让她快乐地消耗热量,也让她发现自己身体的极强表现力,让曾经被舞蹈老师都劝退的她收获了很大的自信。本能的喜爱和正向的鼓励赋予斜杠教练精进专业的文化属性。


以莱美的BODYJAM为例,斜杠教练们不仅会去上其他教练的课,取长补短,还会相约下班时间备课,互相拍视频纠正动作细节,还会去体验不同教练的课程,还不惜投入时间精力重复练习套路,熟悉音乐,研究动作技术,也会花心思备套路,和感兴趣的学员共同练习。斜杠教练虽然不具备长时间、丰富的职业经历,但是秉承着对项目的热爱,他们建立了一种集体的共享体验,这并非L平台的职业规定,而是自愿建立形成的共享体验,它具有强大的内聚力,引导群体成员接近职业文化所要求的职业规范。


除了斜杠教练个体化的内在职业文化属性,L平台辅以内训、大比武等制度强化课程的共享体验。L平台聘请团课培训师加盟,定期举办培训,通过一套标准化、专业化的流程指导教练外形管理、授课技巧、沟通技巧及个人运营等。这些培训鼓励L平台所有教练参与,且不收取任何费用,培训时间通常会在工作日和周末各一场,也是为了弥补斜杠教练工作日不能到场的遗憾。斜杠教练参加内训的动力主要源自对项目的热爱,是一种内在的主动选择。伦儿(程序员/BJ教练)几乎所有的内训都会参加,即便是个别工作日,他也会在安排好手头的工作后参与到内训中。L平台内训师还会将课堂片段录下来并剪辑出来发布在朋友圈及L平台上,镜头里的斜杠教练与全职教练、签约教练并无差别,这也进一步模糊了非职业的经历,为斜杠教练营造了专业教练的仪式感。


莱美BODYJAM内训师梦梦认为,内训之所以不限制教练身份,是想让项目能够在更广泛人群中扩大影响力。职业团体是个人和社会之间的次级群体,具有内聚力,能够强烈吸引个人参与,并以这种方式把个人拖入集体和社会生活的洪流中。L平台的内训制度意在建立和培育职业团体,它以项目为基础,打破教练身份边界,提升教练对于项目的理解和技术水平,它并不具备强制性,具有学员基础的斜杠教练对项目有着深深的喜爱和认同,成为教练更加深化了对项目的理解,也意味着需要从对项目的喜爱转化为对项目的教授,因此必要的教授技能可以帮助他们获得更好的授课体验,也可以使其寻找到主职之外依托共同喜爱项目的团队氛围,并在副职中看到成长性。


因此,内训看似是一种外在制约制度,但是并非通过强制的手段要求教练遵守,而是通过一种引导性的安排营造了主观能动性的共享体验,共享意味着绝大多数成员通过选择或社会化后,个人具备组织特点的价值观、信仰和情感。内训制度引导斜杠教练激发出对项目的精进的热情,让他们感受L平台对自己的要求与专业教练并无差别,从而促使他们实现了从兴趣爱好者到专业教授者角色的转变,趋于非职业但专业化的职业角色中。


此外,L平台会每半年举办“大比武”选拔优秀教练员,各个项目的教练员均可报名参加,每个人有5~8分钟的时间展示团课小节,L平台内训师和行业明星教练进行评选,优胜者可能获得晋升,也可能成为平台内训师候选人。对于斜杠教练来说,在行业内获得展示和交流的机会更为重要。阿紫(互联网产品经理/BJ教练)参加了2021年度的大比武,在此之前的一个月,她利用业余间隙筹备比赛:“我很珍惜这样的机会,能够给我们一个交流和展示的机会,也是很好的学习机会,把我们无差别地和专业教练放在一起没什么不好,就因为是斜杠教练,所以也没有晋升压力,反而用学习的心态去参赛,能够从其他人身上学到很多。”


为了吸引更多教练参与,L平台的大比武策划和现场布置也逐年升级,他们会租赁舞台、设计舞美,还会邀请专业的摄像团队记录比赛全过程。与其说是比赛,不如将其看成教练员的大联欢,每个项目的教练员都可以展示自己的才华,并获得与业界导师一对一的交流与辅导,这让斜杠教练感到,虽然没有当成职业发展,但却享受到职业待遇。


职业的专业化规范具有制约作用的集体属性,导致个人的差别身份在集体仪式中消融不见,个人自动建构了职业群体的认知范畴,形成内聚的、外在的、具有制约作用的集体意识,进而开始支配他们的行为。


无论是内训制度还是大比武,L平台尝试制造某些富有意义的集体符号,构建一种共享的内聚组织文化。它建立与团课项目关联的仪式形式,将平台的组织文化与团课项目相关联,模糊斜杠教练和专业教练的职业身份,赋予斜杠教练工作的意义感,激发斜杠教练无差别为平台服务,因此他们设计无差别的仪式消解身份的差别,赋予斜杠教练想要在团课中提升自我和得到认可的意义感,促使斜杠教练在职业仪式的氛围中逐渐提升对自我的要求。可见,怀揣对项目的热爱产生的内聚力,以及L平台制造的某些富有意义的集体符号,推动斜杠教练不断精进职业技能,呈现“非职业但专业化”的职业角色[11]


3. 发挥职业主体性


斜杠教练深入副职过程中需要遵守职业制度规范,非专业出身和尚浅的职业资历使得他们与标准化、专业化的职业制度产生了冲突。由于副职产生积极的角色溢出效应,赋予他们积极的个体意义和较高的个人价值,因而他们愿意维持并建构斜杠身份,通过修正个人价值与认知标准的差异,利用平台灵活性扩大副职任职范围,融合个人成长内化副职角色,与制度“共舞”,找到群属的意义,转向精细化、专业化建构职业身份,赋能自我价值,实现职业认同。


L平台会组织培训,帮助有意愿和具有发展潜力的学员走上斜杠教练的道路,但招募时会差异化全职、签约教练和斜杠教练群体,往往会给斜杠教练评定低于其他教练的星级(星级代表了基础课时费)。L平台采取总教务长(统筹平台教练)和区域教务(排课)相配合的模式管理教练的招募、排课、培训以及晋升。平台会优先给平台的全职、签约教练安排黄金时段和地段的课程,斜杠教练经常被派去偏远门店,这直接影响到预约人数和相应的收入。


在无课可上的状态下,斜杠教练只是一个临时替课的身份,不仅不利于积累学员和持续的发展,还意味着L平台灵活选择上课时段的红利失效,因而斜杠教练为了有课上,不得不“全城”跑课[12]。比如茉子(牙医/蹦床教练)初入平台就被安排到了离家有18千米的地方去上课。在茉子看来,虽然热门门店场场爆满,但基本都是老学员,他们对课程和动作的熟悉度较高,教练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就可以实现良好的课堂效果,对于斜杠教练而言,会制造一种“你的课很棒”的假象,丧失进步的可能。而偏远门店学员较少,且大部分为新学员,斜杠教练总在想如何提升自己的动作、教授、沟通能够让学员更快地进入状态。


于是,茉子开始慢慢调整心态,选择新学员能够跟上的动作,并细化教授内容,也会在课后主动与学员进行沟通,收集学员意见。“你眼看着约课人数从5个人到7个人再到11个人,到了第5节课就变成了16个人,现在有学员专门跟着我跑课,我去哪个店他也去,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你会感觉你受到了认可。”茉子在偏远门店上课的经历中不断进步,技能和教授的提升让她对蹦床项目有了全新的认识,也让她在提升中获得了更高阶的快乐,她也因此成长为L平台的人气教练员。


斜杠教练的主职往往是社会期待的职业角色,“按部就班”的职业形态无法即时兑现意义感和价值感,因而他们将主观能动性注入副职,将努力的过程视为探索新职业领域、挖掘个人潜力的过程,副职中取得的成绩(预约人数的增长和学员的)是对他们强有力的奖赏,在进步的过程中逐步建构了副职身份,增强了个人价值的认同。L平台是高度职业化的健身平台,指向利益最大化和行业的持续发展。全职、签约等类型的教练不论从时间精力还是专业程度来说都是符合平台利益和价值的,平台吸纳斜杠青年的目的是扩充门店教练资源以减少运营成本,在这个意义上,制度的偏向牺牲了斜杠青年的自我意义感和价值感也就不足为奇了。


斜杠教练想要生存和继续维持自我意义需要从自身出发,平衡制度偏向引发的不适感,不执念即刻兑现自我认同的意义感,选择暂时服从制度、推迟身份体验,以减少副职角色冲突带来的低认同感,呈现出积极向副职内部集聚的心理过程和持续积累能力和经验的行为。


伴随斜杠青年的深度卷入,非职业化的个体与职业制度之间的冲突加剧。平台的薪酬和晋升制度裹挟着斜杠教练,他们不再安于副职带来的精神鸦片,开始正视职业的投入—产出,想要获取更多实际的回馈,明确职业身份,提升职业价值。L平台采取星级+人头奖励的薪酬管理方式,分别推出了免费课和收费课。课时费根据教练星级(1~6级)和预约人数进行计算。星级越高基础课时费越高,预约人数越高,课时奖励也越高。斜杠教练大部分是1~2星级别,课程种类主要是免费课,因此课时费只有基础星级课时费120元,且没有奖励金额,想要提高基础课时费或开设收费课,需要星级晋升[13]


L平台设置了一套量化的晋升标准,以北京地区为例,晋升为三星教练基础课时费为130元,且能开设收费课,但教练需要同时满足拥有2项以上的课程证书,近三个月累计上课数为720节,且近3个月单场人次均大于15人,服务评价分为90分以上,这意味着每周至少要上6节课才能达标,以此类推,如果向更高的星级晋升,课时量和服务人次等均有更高的要求。在有限的时间和精力下,大部分斜杠教练是无法晋升的。除了显性的投入和产出,斜杠教练的时间精力也是可观的投入。李米(银行职员/蹦床教练)自从成为教练后,就失去了双休,她认为应该收获合理的回报。


随着人力、物力、财力的投入,仅凭斜杠教练对副职的热爱已无法支撑职业持续发展,L平台的薪酬制度以星级晋升的竞争机制让斜杠教练切实感受到投入—产出的差距,制造了赶工游戏,也为斜杠教练建造了“努力就有回报”的幻想,加剧了职业裹挟程度。对更高课时费的追求刺激了斜杠教练额外的努力,差别化的星级设置和晋级制度巧妙地将斜杠青年的自我价值实现与资本对劳动的管理结合在一起,并在不知不觉间合理化职业规制,这与斜杠青年最初在副职中的愿景—不以赚钱为目的兴趣驱动产生了偏差。


一部分斜杠青年迫于压力选择离开,另一部分斜杠青年因不想放弃副职的价值感,试图消解挫败感,这就意味着他们进入了L平台的规制,在建构职业身份的过程中逐渐被平台的准则内化[14][15]。他们开始挖掘副职中可资利用的内容,以自我为中心提升综合能力,实现更高级的自我认同。做科研工作的Tery研究领域是平台职业,他利用上课之余访谈平台教练数百位,为科研工作提供了鲜活的经验材料;处于职业转型的青姑娘打算做与运动相关的新媒体运营,她开始以团课为内容输出到个人平台上。这部分斜杠教练分解了L平台规制带来的压力,吸收有利资源,反哺主职或者个人职业规划。


特纳等认为,人们形成角色期待时,会利用制度内化角色规则,当他们完成角色时也会获得显著的、有价值的角色意义[16]。斜杠身份包含个体职业发展和价值期待,斜杠教练在承担职业角色给予的行为准则和义务的过程中找寻职业归属感、意义感和价值感,当出现偏差,修正认知与标准的差异,改变情景的有意义的行为则会赋值个体意义。迈克尔·豪格指出,身份认同需要历经认同标准的确立、感知自我意义的输入、与认同标准的对比、输出价值等四个过程[17]


斜杠教练的职业身份建构是基于认同标准确立而启动的,副职饱含他们对自我价值的期望,故斜杠教练依据群体差距创造出优势差异,维持副职身份,而真正将副职内化于个人价值则需要他们将职业身份认同与个体意义相关联,这一过程并非仅指涉群际对比,外部职业规制、卷入职业的程度也是重要的影响因素,因此,调节自我价值与外部规制的差异值,指向个人价值的改变是斜杠教练职业身份建构中个人赋值的意义。制度倒逼斜杠青年重新审视副职蕴含的身份价值和意义,在感知到排课、薪酬星级制度的偏向后,内化角色的同时,他们将个人价值与认同标准对比,找出差距,寻求个人价值发展空间,积极利用L平台资源积聚个人能量,开启了精细化、专业化的自我赋值。


这里的内化角色是带有控制性和互动性的,既是个人价值输入与认同标准的对比,也依托不同职业群体的差异和优势。依托主职,斜杠青年在心理上有较为安全的保障,于是在副职身份认同的建构中并非选择逃离、抵抗,他们会珍惜副职带来的机遇,学习副职中的知识和经验,为个人成长寻求积极的可能,以获得本质的、内在的回报,参与一项他们认为具有深层和持久价值的事业,进而实现更高级的职业身份认同。


五、余论


职业身份在以往的研究是讨论单一职业、专业性较强的群体,比如教师、医生等。这些职业群体有极强的知识体系和专业规范,边界渗透不强,职业身份建构较为单一。当我们把目光聚焦在斜杠青年时,发现斜杠青年并非单一职业,主职和副职共同建构其职业身份,且与个人认同相关联,虽然他们主职和副职在内容上互不相关,但副职依托兴趣爱好,指涉自我价值和个人意义,因而职业身份所属群体、个人经验通过主副职的互动,以及个体职业角色的转变共同建构了斜杠青年的职业身份。


研究发现,斜杠教练通过创造优势、赋能副职发展、发挥职业主体性,建构出具有比较优势的职业身份、塑造非职业但专业化的职业角色、加强副职身份认同。具体来说,斜杠教练在副职中感知到专业差距带来的冲突,他们通过群际对比,重新界定主职和副职的角色和职责,找到比较优势,从主职中寻求可以为副职利用的思维和技能,平衡主职和副职的角色差异,为副职身份寻求积极的特异性,塑造出比较优势中的差异化职业身份;斜杠教练对团课的初始热爱和正向影响赋予了职业文化的内在凝聚力,而L平台制造的富有意义的集体符号,促使斜杠青年精进职业技能,尝试建构“非职业但专业化”的职业身份。伴随深度卷入,斜杠青年的职业身份建构受到L平台制度规制,斜杠教练修正职业身份认知,将个人价值与认同标准对比,利用副职可资利用的资源积聚个人能量,融合个人成长,实现职业认同。


研究摒弃了单一维度的职业身份建构,既考虑外部的环境因素,如L平台制度、不同职业情境等,同时也注重个人职业心理因素,兼顾社会发展、职业结构的变动及个人发展,从而分析出变化因素与个人转变之间的关联,进一步启发解决问题的路径。此外,能够将斜杠青年在不同职业身份、职业发展的不同阶段中所遇到的问题囊括进来。基于以上两个层面,研究以个人动态发展的视角关注到个人在外部环境和内部心理作用下的职业角色和职业心理的转变。


研究分析范式中,不仅依托主副职业群体内外情境的对比,还兼顾自我范畴化的心理建构过程,始于与专业教练群体的体能、技能对比产生的消极认同,倾向于通过积极区分职业权责,排序、缓冲身份关系缓解认知上的压力,进而实现职业身份的转变。因此,垂直型斜杠青年职业身份建构出三种,分别是比较优势中的职业身份、非职业但专业化的职业身份、具有自我认同的职业身份。垂直型斜杠青年的职业身份认同的过程具有梯度性,认同结果指向具有复合性。他们经历了“无—部分有—全部有”的过程,职业身份认同高低也会有波动,故调节差异取决于他们感知副职对于个人价值的程度与职业规制、专业程度的差异值;职业身份认同的结果并非单一从职业中获得,而是结合主副职动态平衡下的自我赋值。


然而,我们不能忽视的是斜杠青年在职业发展中将实现自我认同过多地注入副职发展中,这将使得他们被卷入新一轮的劳资控制中。非固定雇佣的劳动形式给予斜杠青年发展副职的自由空间,放松了他们对资方控制的警惕,抱着一腔热血和对自我价值感的追逐或许会将个人深度卷入职业化的规制中,势必导致个人与职业角色无法分离而产生的筋疲力尽。


[项目基金:本文系2020年共青团中央“青少年发展研究”重大课题“身份、体验、生产:平台经济赋能斜杠青年的工作实践研究”(项目批准号:20ZL012)的研究成果]


参考文献:

[1][德]安德雷亚斯·莱克维茨 . 独异性社会[M]. 巩婕,译 .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

[2]牛天,张帆 . 嵌入、表达、认同:斜杠青年的自我实现研究[J]. 中国青年研究,2022(6):91-95.

[3]Eliot Freidson. Professionalism:the Third Logic[M]. Chicago: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2001.

[4]张淑华,李海莹,刘芳. 身份认同研究综述[J]. 心理研究,2012(5):21-27.

[5]张舜 . 大学生村官的身份认同研究[D]. 华东政法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0.

[6]GymSquare. 2020 中国健身行业报告[EB/OL].https://mp. weixin. qq. com/s/DEAebB4Sf5YZoXPHRwT-8Q.

[7]牛天,孙萍 . 平台介入下的情绪劳动:L 平台青年团操教练的实证研究 [J]. 当代青年研究,2021(5):5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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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Rafaeli A,Sutton R I. Expression of Emotion as Part of the Work Role[J]. Academy of Management Review,1987, 12(1).

[15]Brewer M B,Schneider S. Social Identity and Social Dilemmas:A Double-Edged Sword[J]. In D. Abrams & M. A. Hogg(Eds.),Social Identity Theory:Constructive and Critical Advances. London,UK:Harvester Wheatsheaf, 1990:169-184.

[16]Turner J C,Oakes P J. Self-Categorization Theory and Social Inf luence[J]. In P. B. Paulus(Ed. ),Psychology of Group Influence(2nd ed.). Hillsdale,NJ:Erlbaum,1989:233-275.

[17][澳]迈克尔·豪格 . 社会认同过程[M]. 高明华,译 . 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中国青年研究 (ID:china-youth-study),作者:牛天(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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