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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 (ID:new-weekly),作者:刘车仔,编辑:晏非,校对:赖晓妮,原文标题:《韩国娱乐圈,有毒?》,题图来自:《燃烧》
今天下午,韩国艺人刘亚仁(原名严弘植)的尿检结果出来了。
此前,他因“惯性使用异丙酚”接受首尔警察局调查。结果显示,大麻反应阳性,异丙酚反应阴性。
一位毒品类专家表示,7—10天,大麻就无法从尿液中检测出来,所以能推测刘亚仁“近期有吸食”。至于异丙酚,则是过了3—4天就会被代谢掉。
演技派刘亚仁。/电影《无声》
除了就刘亚仁使用异丙酚展开调查外,韩国警方还将着手调查他使用大麻的嫌疑。目前,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提到“异丙酚”,韩国公众并不感到陌生。近10年来,包括演技派影帝河正宇、BTOB成员郑镒勋、前iKON成员B.I等多名公众人物,均涉嫌滥用异丙酚受过调查。
为什么娱乐圈的异丙酚泛滥如此严重?其成瘾机制,折射的是韩国高压社会下的迷离“梦瘾”。
刘亚仁饰演一名财阀私生子,极度险恶。/电影《老手》
异丙酚的成瘾秘密
这两天,在刘亚仁被带到警察局调查的时候,首尔警察厅毒品犯罪侦察队也没有闲着。他们在韩国江南区和龙山区一带的整形外科等多家医院、诊所进行搜查取证,并获取了相关诊疗记录。
根据《东亚日报》,从2022年11月起,韩国食品医药品安全处有相关人士发现,包括刘亚仁在内的51名社会上层人士,“极端地”在各家医院取得异丙酚处方。
当时专家讨论的结果是:即便他(刘亚仁)同时罹患多种疾病,他所取得的异丙酚处方用量依然过多。因此,他们怀疑刘亚仁惯性使用(异丙酚),并向警方报告。
2018年起,韩国食品医药品安全处便通过“NIMS”的毒品流通管理系统,追踪麻醉药、精神药物的去处。通过这个系统,食品医药安全处可以调出个人在医院获取的异丙酚清单。这也就是为什么刘亚仁涉嫌滥用异丙酚的线索会被捕捉到。
异丙酚又名“丙泊酚”,是一种新型短效静脉注射麻醉药,适用于临床诱导和维持全身麻醉,以及加强监护病人接受机械通气时的镇静等。此外,在镇痛、抗炎、抗氧化、治疗失眠等方面,也有一定作用。
根据韩国媒体报道,在医美盛行的韩国,异丙酚是一种连普通人都熟悉的医美外科手术常用麻醉药。由于异丙酚注射剂看起来就像牛奶,它又被称作“牛奶针”。
患者被注射“牛奶针”后2分钟左右,便可达到最大药效,从而陷入睡眠。作为短效麻醉剂,它的效果可以维持5—10分钟,但可以反复注射。临床证明,使用这种麻药后,患者可以从麻醉过程中迅速醒来,但不会产生恶心、头痛的感觉。
另外,注射异丙酚还能意外地让人产生多巴胺,从而达到身心愉悦的感受,这与阿片类可卡因和苯丙胺等毒品的药物原理类似。
1992年,美国研究人员报道了首例异丙酚成瘾的案例。2009年,美国缉毒局将丙泊酚前体药磷丙泊酚列为管控物质。
2011年2月,异丙酚也被韩国食品医药品认证厅归属于“精神性医药品”。他们规定,除治疗目的以外严禁使用,违者将按吸毒罪追究法律责任。
异丙酚只能用于特殊治疗。/中文国际
但即便如此,在医美手术被普遍接受的韩国,想要获得异丙酚处方似乎并不那么难,尤其是艺人。
早在2012年,韩国首尔江南地区有几家整形医院被曝因滥用毒物丙泊酚麻醉剂而导致大批患者上瘾。2022年9月25日,韩国中央日报也报道了韩国首尔江南地区麻醉剂使用不规范的情况。
面对记者询问,有两家医院直接回答“可以在这里进行异丙酚睡眠麻醉”,也有医院则表示“最近管制得比较严,只能进行局部麻醉”。其中一位受害女性表示:“原本只做部分麻醉就行的,医院却劝我做全身麻醉,害我染上了瘾。”
医美行业里,异丙酚泛滥。/unsplash
在韩国,一针麻醉价格为10万韩元(约合人民币540元),但如果做全身麻醉,经常需要不止一针麻醉剂。
麻醉针背后,是巨大的经济利益。有一名曾在韩国夜店工作女士表示,多年来,自己为注射异丙酚,共花去了6亿多韩元。不难猜测,这可能是医美医院招徕客户的隐秘机制,麻醉药滥用也由此产生。
韩国“梦瘾”
令多数人感到陌生的“药物滥用”,实际上已经形成全世界范围内的隐患。
美国自由记者山姆·昆诺斯著作的《梦瘾:美国阿片类药物泛滥的真相》一书,揭开了在美国社会潜伏长达二十年的阿片类药物滥用的真相。
《梦瘾:美国阿片类药物泛滥的真相》,作者: [美]山姆·昆诺斯,出版社: 上海译文出版社
1996年,美国普渡制药推出新型止痛药奥施康定。药企大力宣传其安全性的同时,故意模糊了奥施康定成分中1%的成瘾风险。
1999年,疼痛被医疗认证机构定为第五大生命体征,正式成为处方药开具的前提和标准。从那以后,普渡制药更是放开手脚做推广。
那时候,疼痛管理刚刚进入医学界的视线,医生们之前从未受过系统的疼痛管理训练。在普渡医药极具误导性的销售策略下,大量医生开起止痛药来十分激进。
一方面,止痛药成分良好的舒缓效果,让医生的口碑大幅度提升;另一方面,医生也逐渐意识到,开大量止痛药给患者,让患者成瘾,将给自己带来巨额的利润。
药物泛滥,与制药公司的推动有关。/美剧《成瘾剂量》
《梦瘾》一书提到,1999年到2014年期间,美国平均每年开出1.36亿张处方,其中涉及的止痛药里,阿片类占比最多。
书中描绘了这样一个诡异景象:
在人并不多的街区里,诊所门口总是排着来看病的长队。而诊所里毫不起眼的正骨医生理查德·保利诺,日常出入开的却是豪车——短短5个月时间里,他已经开出了1200张奥施康定处方。
很多患者一开始只是因为轻微疼痛来到医院。医生一面安慰他们,一面给他们开大量止痛药,效果显著。
此时,成瘾机制已经开始显现,但患者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甚至怀疑自己又开始“痛”了,进而继续求助于“医术高明”的医生。长此以往,人们对止痛药的需求越来越大。
截至2021年,美国各地已有约25万人死于嗑药过量,使用的都是由制药公司生产、医生开出处方的止痛药物。
一旦开始止痛药成瘾,尝试更多药物甚至毒品的大门也就打开了。通过过量服用止痛药甚至涉足其他毒品,人们进入五光十色的幻觉中,短暂地忘记生活的失意和麻烦。
《梦瘾》的作者山姆·昆诺斯直指背后的社会性“梦瘾”——
从墨西哥偷渡来的铪利斯科男孩们,选择了贩卖平价海洛因实现他们的美国梦;住在良好社区里中产阶级的孩子们,借由阿片类药物去实现他们的美国梦;锈带(美国工业衰退区)上失去工作的人们,背靠社会福利制度,依赖阿片类药物,也实现了美国梦。
在韩国,药物滥用导致的堕落与娱乐圈的绞杀,其实是一体两面的。
在极度内卷和黑幕、丑闻、惨剧不断的娱乐圈,韩国艺人长期被置于高度的压力当中。即便像是河正宇这样足够积极、努力、好运的成功者,也陷入了寻求麻醉、舒缓的困境中,甚至要假借弟弟的名字为自己开异丙酚处方。
2010年,演员朴珍熙就以“演员的压力、抑郁与自杀”为主题完成了硕士毕业论文,并称“如果说没有过极端想法的话,是在说谎”。
2015年,韩国节目主持人郑亨敦被质疑滥用精神类药物,后来他公开表示自己长期受“不安障碍”困扰,并中断所有公开活动,震惊了许多韩国观众。
韩国王牌主持人李敬揆也表示,自己去年长期服用治疗恐慌障碍的药物,一天不吃药都无法进行日常生活。
药物带来的快乐幻觉,让他们持续堕落。/电影《燃烧》
在谈到韩国异丙酚滥用事件时,仁川南洞警察表示:“上瘾者很难摆脱注射异丙酚的诱惑,接受处罚(违规开处方)的医生们通过缓期执行获释后,还会去开设新的医院。整治这个问题,需要切断医疗界的相关供货途径等非法流通的渠道。”
但从法律层面以及执法上,严格杜绝药物滥用,只是基本要求。
就像巴里·迈耶在关于药物滥用的新书《止痛毒丸》所说,当身体的疼痛被利用,也许社会的疼痛才是根源。
参考资料
[1]走向全球的奥施康定——“我们只是刚刚开始”|纽约时报
[2]《梦瘾:美国阿片类药物泛滥的真相》| 上海译文出版社
[3]韩国整形发达背后:平民、明星、财阀、政界的“吸毒”情结|雪球
[4]韩流偶像钟铉遗书公开 娱乐圈抑郁症引关注|BBC
[5]韩国整容医院被曝滥用毒品麻醉剂 患者上瘾 | 搜狐健康
[6]韩国演员非法使用的异丙酚,到底是什么药?|丁香园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 (ID:new-weekly),作者:刘车仔,编辑:晏非,校对:赖晓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