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新贵顶流，又闹出人命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Vista看天下 （ID：vistaweek），作者：指听，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曾经大家在商场里看到新能源车企的门店，或许只会疑惑他们的展车是怎么运上来的，如今却可能产生一丝恐惧。

前几天，上海一辆蔚来在试驾时发生了悲剧。车辆突然加速冲向人行道，撞上一对母子。最终母亲不幸身亡，儿子受伤。

目前事故原因尚在调查中。但因为撞击地点发生在繁华商区的路口，无论开车的还是不开车的，都感到有些后心发凉。

长久以来，新能源的安全问题好像都离大众有一段距离。但这次事故突然把它变成了一种”转角遇到的危险“。

随着越来越多新能源车企把门店开进商场，在闹市区试驾也已经变成了这些车企的惯常操作。“谁也说不准自己去逛个街，路口会不会突然冲出一辆失控的试驾车。”

“以后看到商场卖车，只想绕路走”

事实上，开在商场里的体验店并不是没有发生过事故。

去年2月份，陕西汉中就有一辆比亚迪从体验店里冲出来，连续撞碎玻璃窗和商场中庭的临时促销展位，到电梯厅门口后才停了下来。

车辆冲向摊位的视觉效果惊人，但据目击者称，是店员在试车时发生了意外。

相比之下，发生在上海的悲剧显然更让人心有戚戚——毕竟车企可以要求员工不在店里试车，但普通人买车前肯定要试驾。

近几年在一二线城市里逛过商场的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星巴克、喜茶的招牌旁边，是新能源车企明亮的店面。里面停着几辆样车，还有咖啡机、舒适的沙发，整个空间充盈着中产生活的气息。

但不买车的人，很少会把这些精致店面跟传统4S店的功能联系起来，更少会考虑附近试驾安全性的问题。有网友说：“以为体验店只是用来展示功能和宣传，毕竟商场周围人多车多，怎么看都不适合试车。”

事实是，目前大多数新能源车企的商场体验店都提供试驾服务。一些比较大的品牌，商场会负责提供固定停车位，顾客甚至可以就地提车。

而考虑到方便，试驾线路大多离店面所在的商场不远——这也意味着几乎必然会经过闹市区。当你在商场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穿梭的车流里很可能就有几台试驾车。

这次事故发生后，杭州有媒体去探访了当地几家电动车体验店，试驾流程也大同小异。

车辆通常停在商场的地下车库，由陪同的员工从地下车库开出。然后开到中途后换成顾客来开，试驾员坐在副驾进行功能介绍和安全提醒。

查阅往年的新闻，公平点说，闹市区试驾出事故其实是小概率事件。

首先车企一般在流程上是比较谨慎的。比如蔚来的每辆车在试驾前，都会与试驾人员签订相关协议，要求对方取得驾照需满一年以上。穿高跟鞋、洞洞鞋、厚底鞋、拖鞋的人也无法参加试驾。

其次试驾时都会有员工陪同，避免顾客由于驾车经验不足发生安全事故。

在杭州媒体对各个品牌体验店的探访中，有的试驾员会按照规定线路先开一圈，然后再交给顾客；有的店面允许试驾员根据当时的车流量和路况，在几条路线里灵活选择；发现顾客的驾驶能力明显不足，也有权力随时叫停。

然而对于大众来说，这样的事故哪怕发生一起，就足以引起担心。

传统4S店通常开在郊区。根据浙江一位4S店销售总监介绍，他们会选择附近车辆比较少的地面道路，设计一条环线，车辆不能驶出这个环线覆盖的范围外。

而商圈除了路况更复杂之外，还有一个巨大的debuff——人多。一旦发生事故，更容易酿成惨烈的后果。

目前官方调查的结果尚未出来。而蔚来涉事店面的工作人员给出的解释是：“顾客看到人员密集一时心慌，误把油门当刹车。”

相关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也否认是车辆原因，并表示陪同试驾的员工后续也会正常工作。

但显然，无论这口锅最后会落在车、顾客还是员工头上，都无法解决普通人最本质的担忧：“新手开新车，为什么偏偏要在闹市区啊！”

闹市区试驾，“可以但没必要”

闹市区的道路可以用来试驾吗？从法规上来讲是没问题的。

试驾不同于驾考，试驾的顾客是已经取得驾照、可以正常上路的司机。而交警部门也表示，只要车辆符合规定，驾驶员有驾驶资质，驾驶行为符合道路交通法规，都可以上路，并不会干预车商选择在哪里带客户试驾体验。

但相比于日常的驾驶场景，普通人上手一台新车的确容易出现不适应的情况。如果路况复杂，也变相增加了司机的操控难度。

一位有20多年驾龄的专业试驾陪驾人员在接受采访时说：“我绝不建议在市中心人流密度大的地方开展试驾，因为让不熟悉的人试驾一台他（她）不熟悉的车，本身就是一件充满危险的事。”

去年年末曾有机构做过统计，相对于燃油车而言，电动车用户首次购车比例只有60%。也就是说，新能源车企的用户更多是“老司机”。

但与之相对的是，即使是有经验的驾驶员，在4S店附近车少、路况清晰的道路上进行的试驾，有时也难以避免事故发生。

2021年4月5日，上海一辆比亚迪在试驾时冲上人行道，导致一名骑车人死亡；去年7月，理想的一辆试驾车在雨天夜间以86km/h的速度撞击金属护栏，损坏了超过30米的护栏。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不适应”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某传统车企的培训中心教官，就曾经提到这个因素给试驾带来的风险——哪怕同为燃油车，动力是前驱还是后驱、油门初段还是中后段调校的比较灵敏，都会产生不同的感受，让刚开始接触车辆的试驾者精神高度紧张。

更别说购买电动车的顾客中，很多都是从燃油车置换而来的。而两者在驾驶体感上的最大的区别，恰恰来自于第一脚油门的踩下。

由于动力原理不同，电动车的起步加速普遍大于油车。

再加上目前绝大多数新能源车企都在追求“推背感”，百公里加速（0到100km/h）的时间从4秒卷到3秒。

甚至会给出“相当于战斗机起飞，首次急加速容易产生眩晕感”这样夸张的提醒。

在蔚来相关新闻的评论区里，就有不少人分享自己第一次开新能源车的感受，“突然加速会有一瞬间的慌乱。”“如果操作失误，想挽救都来不及。”

另一方面，试驾本身是消费者对车辆性能的测试，而非对其开车水平的“考试”。陪驾员通常都是车企员工，需要在试驾过程中介绍功能、劝对方买下来。

这就决定了陪驾员和驾驶员的关系是“销售和顾客”，而非“监督者与被监督者”。

再加上“测试性能”的目的，极端情况下，一些顾客甚至会去摸索车辆的驾驶极限，而陪驾员又没有充分的动力去阻止。

中国裁判文书网上记载了一个试驾车出事故致行人死亡的案例。肇事者从正常行驶到加速只用了6秒，随后撞上前方的电动自行车。而他在法庭上提出一个细节，加速前他曾向试驾人员询问过车辆限速问题。“对方表示随便开，没有任何安全提示。”

新能源车企，为啥都来商场凑热闹？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试驾都是比日常驾驶更危险、更需要慎之又慎的行为。

于是也又回到那个疑问：“新能源车企在把店铺开进商场的时候，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2013年特斯拉在北京的侨福芳草地开了一家体验店，成为国内第一个开进商场的车企。去年10月特斯拉停止跟芳草地续约，门店也随之关闭。但大大小小的新能源品牌，已经占领了高端商场的一层楼。

在4S店时代如果你想买辆车，需要特地抽出一天时间跑到郊区，在销售的陪同下身心俱疲地折腾到晚上。想要在不同的品牌、车型之间比对，可能还需要往返多次。

但新能源车企贩卖的是截然不同的模式，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它就在城市的中心，你可以拎着购物袋、喝着奶茶，然后走进干净明亮的店面，被热心的销售带上一辆崭新的、充满未来感的车。

事实上，很多车企为了入住高端商场，花了大成本。高端商场一层的租金通常是最贵的，在车企们入场前，通常被各大奢侈品牌“垄断”。

蔚来有一家著名的门店，开在王府井的东方新天地里。门店除了汽车展厅外，还有咖啡厅、读书角、亲子乐园。点评网站里有一条评论是这样的：“站在二楼，可以直接看升国旗。”

商场也乐于拥抱这个现象，毕竟新能源车企们肯花钱，租的时间长、面积大，是相当优质的租户。

上海浦东某购物中心的工作人员还曾提到，某品牌可以贡献他们商场销售目标的20%，一个月的销售额甚至抵得上有些品牌一年的水平。

于是很多商场甚至会特地根据车企的需求，对自己的规划进行一些改良——比如专门为车主配备相应的充电桩，或者特地安排出提车场地。

无论是开在商场里的汽车门店，还是穿过闹市区的试驾线路，都是新能源车企编织的都市幻梦中的一部分。当品牌、消费者都沉溺在幻梦中，“闹市的路况不适合试驾”似乎只是一点小小的瑕疵。

而这一次的惨剧，再次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提醒人们在被新能源车企挂在嘴边的服务、生活方式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毕竟无论是传统品牌还是新兴势力，动力来源是电池还是汽油，车的最高价值始终都没有变——那就是把我们安全地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Vista看天下 （ID：vistaweek），作者：指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