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孙燕姿爆火背后：全民制造的歌手，陷入争议的音乐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 （ID：eeo-com-cn），作者：任晓宁 陶思羽，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冷门歌手”孙燕姿，5月份又一次成为乐坛顶流。不过这一次火的不是孙燕姿真人，而是AI孙燕姿。

在B站上，用孙燕姿声音合成的AI歌曲，一个月之内诞生了上千首，曲目贯穿近几十年的流行歌曲，其中有一首AI孙燕姿唱的《好汉歌》，弹幕评论说，有一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意味在其中。

目前AI孙燕姿也引起争议。一些百万播放的UP主已经删除了合成的歌曲，多位法律专家发文或接受采访说，AI合成音乐有侵犯版权的嫌疑。

5月22日晚，孙燕姿在微博发文对此事回应，她说，“跟一个每几分钟就能推出一张新专辑的人还有什么好争的。”她对AI孙燕姿的看法是：“凡事皆有可能，凡事皆无所谓。”

AI孙燕姿的爆火，揭开了AIGC在音乐行业的落地应用的一角。

一、全民制造AI歌手

音乐人小鱼第一次关注到AI孙燕姿，是4月底。当时他在B站冲浪，总会刷到AI孙燕姿的视频。后来，他刷到的还有AI周杰伦、AI陈奕迅等，大批许久未发歌的知名歌手，这一个多月迅速有了AI新歌。

小鱼毕业于电子信息专业，他知道音色替换技术并不是最近才有的产物，但这次AI歌手们翻唱歌曲，以假乱真程度还是让他感到惊艳。

尤其是听到周杰伦歌曲时，他有一种感动的感觉，他是周杰伦的十年老粉，知道周杰伦现在的声音比不上巅峰期，但通过AI周杰伦，他又找到了最初的心动。

“AI歌手就像一枚琥珀，留住了真人歌手们最好的声音。”小鱼这样形容。

AI孙燕姿们的诞生，使用了AI音色替换技术（Sovits4.0），其来源为so-vits-svc模型，为开源项目，B站上已有不少教程，制作门槛并不高。以制作“AI孙燕姿”为例，需要提前处理好孙燕姿的唱歌素材，提取人声、去除噪声、进行音频切断，形成音频数据集。随后导入孙燕姿的音频数据集，在一定的数据量下即可训练出一个相对完善的模型。

这一轮AI歌手的出圈，源自B站今年3月推出的一项“虚拟之声创作计划”活动，鼓励UP主制作AI音乐。活动起初关注度并不高。

但突然，AI孙燕姿就出圈了，登上各平台热搜，受到外界关注。一位音乐平台人士告诉记者，这对音乐行业是好事，其实AI音乐早就有了，但此前只是音乐圈小范围的B端使用，现在C端用户也关注并制作AI音乐了。

音乐行业使用AI，并不是新鲜事。中央音乐学院4年前就有了一个较成熟的AI儿歌作曲系统，中央音乐学院教授、音乐人工智能系系主任李小兵告诉记者，这个系统23秒内生成的歌，可能会比一些专业作曲家写的还有趣。他认为，未来还可能出现新的，根本性改变音乐创作模式的方式。

音乐平台对AI的应用更是广泛。早在2022年6月，腾讯音乐旗下的酷狗音乐就推出了声音合成引擎“凌音引擎”。酷狗音乐市场负责人方圆告诉记者，该技术采集杨超越真人声音，打造出国内首个AI歌手“超越AI”。该项技术还打造过“致敬经典”系列，例如还原邓丽君、梅艳芳等歌手的风格，推出新单曲。

QQ音乐去年也上线过“AI歌词海报”的功能，原理是通过AI技术对歌曲的分析，生成相应的歌词海报。腾讯音乐CEO梁柱在今年Q1财报电话会上说，腾讯音乐今年探索了大语言模型在AIGC领域落地的多元应用，推出了“TME Studio音乐创作助手”与“音色制作人”两款产品。

网易CEO丁磊也在财报电话会上表示，网易云音乐会持续探索AI技术赋能音乐产业，加码AI词曲编唱、AI歌声评价、AI乐谱识别、AI辅助音乐创作等领域技术研发，致力于打造AI创作工具。

二、音乐算法

李小兵告诉记者，中央音乐学院今年正在投建一个7000万元以上的超算中心，建成后，可能将是世界最大的音乐计算及数据中心。

一位音乐公司创始人说，AIGC已经对他们公司的运营产生了极大影响，他们有专门制作功能音乐（如背景音乐、声效音乐等）的团队，现在正要求团队人学习使用AI，因不会运用AI而无法提效的从业者有失业的风险。

该创始人选择AIGC，是因为真的有用。他吐槽说，其实之前一些音乐人也是互相抄来抄去，既然都是抄，AI的抄袭能力更强，生产效率更高。

就匠音乐CEO张昭轶告诉记者，音乐行业大部分人都已尝试用AI制作歌曲，只是大家没有对外公布。

音乐人小鱼现在也在尝试AI编曲，他说，AI能够依据他的描述快速生成想要的音乐，在此基础上再进行人工调整，能极大提高编曲效率。“就像车床一样，很快做出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工艺品”。现在AI编曲技术发展得更快，操作更加简化，小鱼只需要描述“快板、 f调、开心”就可以生成音乐，几乎不需要编曲知识。

虽然尝试者众多，但无论是平台还是音乐学院，目前都还没有推出一首完全由AI制作而出圈的歌曲。今年3月，台湾知名音乐人陈珊妮上线新歌《教我如何做你的爱人》，后续她在微博上表明新歌其实是陈珊妮的“AI模型”生成的。不过这件事也只在小圈子内流行。

何时才能有AI爆款音乐？张昭轶认为，不用着急，这只是时间问题。他相信，以后好听的歌曲会因AIGC的提效变得更多、更丰富，但那些具备独特性、人格化和高度情感共鸣的音乐作品，短期内依然无法被AIGC影响。

不过，AI孙燕姿火爆后也引发业内争议。

上述音乐公司创始人表示，AI音乐目前的侵权风险，以及伦理风险的确很大。有的平台投入AI技术已经有几年时间，早有能力推出AI音乐产品，但考虑到风险因素，一直不敢面向C端进行大范围应用。

目前AI音乐在B端已经开始应用。上述音乐平台人士告诉记者，比如为一首歌曲选歌手，以前需要请歌手来试唱，现在通过AI模拟歌手的声音，不用让歌手专门跑一趟，也能提前选出合适的音色。音乐人上传人声demo后也能替换不同风格，就像声音版的“换脸神器”。

该人士称，平台的AI模拟效果比网友生成的音乐效果好很多，现在已经能制作出仿若歌手本人在录音棚录制的效果。

对于伦理问题，李小兵也和业内同行交流过很多。不过他觉得，不用太担忧，总会有办法能得到解决。他认为伦理、法律等这些AIGC产生的问题是需要好好重视的，机器的创造肯定会改变对艺术的定义，未来人工智能时代，新的宗教、新的艺术、新的哲学可能诞生。

当前AI孙燕姿的争议让他想起了上世纪80年代业内关于MIDI（乐器数字接口）音乐的争议，MIDI音乐一开始也是争议巨大，当年很多“专业”人士说，MIDI音乐没有什么音乐感，没有人的情感，没有前途，但现在，广播、电视、网络媒体基本90%的音乐都是MIDI制作出来的。

“人类经历多次技术革新，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新的技术出来后，你不用，会被淘汰的。我们还是要驾驭AI，人类未来艺术要站在AI肩上”。李小兵告诉记者。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经济观察报 （ID：eeo-com-cn），作者：任晓宁、陶思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