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巴胺穿搭，打工人的强心剂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凤凰网 （ID：ifeng-news），作者：西武，编辑：徐梦，原文标题：《这届年轻人，开始迷恋把QQ秀穿在身上》，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这个夏天，不懂点“多巴胺穿搭”都不好意思自称时尚潮人。

这种接替了老钱风、知识分子穿搭的最新风格已经成为了后浪，席卷整个中文社交网络。不像老钱风们那么端着，也不像知识分子风那么性冷淡，多巴胺主打的就是一个多姿多彩。穿在身上像打翻了调色盘，潮人们身上没有一两块亮得闪瞎眼的颜色都不好意思出门。

如果说喜欢老钱风的人，追求的是这一时尚风格代表的old money群体的形象和生活方式，多巴胺穿搭则要纯粹许多。

正如它名字中的“多巴胺”所言，这种大脑中的神经传导物质会带来愉悦的感觉。而多巴胺穿搭，追求的也是直接的感官刺激。不是模仿谁，只要快乐即可。

回溯多巴胺穿搭走红的过程，短时间内它能在社交网络上掀起一波风浪，在当下这个时代看来，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占领年轻人衣柜

身为当红炸子鸡的多巴胺穿搭，其实也是一种舶来品。

这一概念最早出现是在2020年，由学者Dawnn Karen在她的著作《穿出最好的人生》中提出。

这位在美国纽约流行设计学院研究时尚心理学的大拿，强调服装不只影响外表，更影响人的感觉。“透过色彩、形象、风格和美感研究和治疗人类行为，解决文化规范和敏感问题。”

因此在时尚心理学的领域内，Karen发明了“多巴胺穿搭”这一说法，认为穿着某些鲜艳的颜色会对人的精神状态与情绪产生正面影响。这也是她时尚“增强情绪理论”的一部分。

概念之外，是网红们捧红了多巴胺穿搭。

外网上，一众欧美博主，例如lilianalexkaiser、Karb等人，都在Instagram等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的多巴胺穿搭。

在他们身上，你看不到黑白灰这样的安全，低调的配色，颜色的主角永远是芭比粉、柠檬黄、湖水蓝等明亮欢快的色块。这样穿，走在路上永远是整条街最靓的仔，主打的就是一个存在感爆棚。

博主Karb

而多巴胺穿搭在国内的走红，靠的也是网红们的整活。

今年4月，博主“白昼小熊”的一条短视频火了。视频内，她以一周穿搭的思路，展示了每天的搭配，几乎每一身都有颜色鲜艳的部分。白昼小熊在这条视频下打上了“多巴胺穿搭”的标签，引起众多人围观，点赞。

找到流量密码后，白昼小熊在多巴胺穿搭这条路上继续发力。在她的小红书上，多巴胺穿搭的内容占据了整个主页，其中一条视频甚至获得了近24万的点赞量。这些视频里，白昼小熊大多笑容灿烂，再搭配上“女王心里也藏着一个小彩虹”之类的文案，极具情绪感染力。

除了白昼小熊，不少博主也开始尝试多巴胺穿搭。其中，尤以86岁的“康康和爷爷”最有反差感。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摆脱了穿白背心、灰色大裤衩加拖鞋的典型老人穿搭，反而是穿粉色卫衣、戴粉色帽子和绿色墨镜，以及最新款的绿色Prada三角包。拍照时，手要插进裤兜，头要仰到天上去，正应了那首《浮夸》：“着最闪的衫，扮十分感慨，有人来拍照要记住插袋。”

凭借多巴胺穿搭被更多人熟知的博主@康康和爷爷

就这样，简中互联网上也刮起来一股多巴胺穿搭的风潮。无数潮男潮女开始学习并po出自己的穿搭图片，并总结出了一套精髓：同色系穿搭最不容易翻车；亮眼的颜色不要超过两种，最好可以互补……多巴胺穿搭成为了全网最新流量密码。

在小红书上搜索“多巴胺”一词，可以找到超400万篇笔记，而搜索“多巴胺穿搭”，也能蹦出250万篇笔记。

多巴胺穿搭的走红，让人想起去年风很大的Y2K穿搭。只是相比Y2K的bling bling，恨不得把所有亮闪闪、浮夸的东西都往身上揽的特点，多巴胺更强调明亮的色彩，以及心情愉悦。这也是多巴胺借此成为万金油形容的原因，像是多巴胺音乐、多巴胺电影等，都在强调让人开心的特点。

现在，不懂点多巴胺，上网都好像少了点参与感。

打工人的强心剂

多巴胺穿搭之所以能火，更大程度上是因为在今天，打工人们需要它。

经济下行的年代里，年轻人需要从打扮上寻找一些让人快乐的多巴胺。

据官方最新数据显示，今年5月，16至24岁青年人的失业率升至20.8%，连续两个月创2018年有统计以来新高。年轻人难找工作，已然成为了今年的主流社会话题。

压抑的社会环境下，人们开始寻求一些外界刺激，时尚便是其一，这不是新现象。2008年，那场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后，时尚杂志Lee Eiseberg发现，即便经济环境不好，人们仍会寻求购买一些很时髦、设计很酷的东西，例如服装。为此，他发明了一个说法，叫“购物乐观主义”，来形容这一现象。

Lee把这类消费者归为“浪漫型消费者”。即便钱包干瘪，他们也不会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相比实用性，他们更关心一个物品能否带来情感的满足和吸引力，用当下流行的话来说，浪漫型消费者更关注的，是情绪价值。

与浪漫型消费者对立的是“典型购物者”，即那些看重实用价值的人。老钱风穿搭，就抓住了这波受众。它强调的百搭和质感，正好是典型购物者们在意的理性服饰风格，主打一个实用。

新晋顶流多巴胺穿搭的信徒们偏不这样做。对他们而言，买衣、穿衣最重要的是能否带来更加愉悦的情绪价值。至于一件衣服是否百搭，是否耐穿，是否适合通勤，在能否提升多巴胺面前，统统不重要。

事实上，多巴胺穿搭某种程度上也顺应了消费降级的时代。它不像老钱风，还有它的升级版“静奢风”那样推崇Ralph Lauren、The Row、Loro Piana等中产青睐的轻奢或奢侈品牌，让不少钱包没有那么充盈的年轻人望而却步。

比起为溢价的品牌价值买单，多巴胺穿搭完全另辟蹊径。至今，时尚界仍没有与这一穿搭风格强绑定的品牌。

尝试多巴胺穿搭的年轻人，也没有推崇、追求的品牌。在淘宝上搜索多巴胺穿搭，下划好几页都只能看到低至二三十元的单品，T裇、吊带、短裤、裙子，满目琳琅。换句话说，花不到100元，你就可以穿上一整套的多巴胺穿搭。

对于想尝鲜的打工人来说，这才是真正便宜的时尚乐子。

时尚也有经济观

时尚教母可可·香奈儿女士虽已不在，但她留下的那句“时尚易逝，风格永存”仍是许多潮男潮女们的圣经箴言。

多巴胺穿搭的火爆，也没跳脱出这句话的道理。它的风潮之盛，其实也只是时尚的又一次轮回。

二战时，生活物资短缺，欧洲民众没有太多布料给自己添置衣服，打扮也以简单便利为主，时尚界更是大受打击。英国更是颁布了紧缩政策，以此平衡人们的吃穿用度。直到战后，

人们受够了从前那简单，甚至寒碜的打扮，纷纷展露腰身，以时尚的方式尽情展现自由快乐。

Dior最经典的New Look设计便是诞生于此。创始人Christian Dior在这一设计中使用大量面料，以及强调女性身材曲线的剪裁，来将人们从战时的阴霾，低落情绪中解放出来。

1971年，另一位时装大师，Yves Saint Laurent同样做了一件出格的事。他打破了高级定制圈里只能用黑白灰等沉闷配色来制作所谓优雅时装的原则，代之以绿色皮草、红色大衣以及印满了鲜艳红唇的裙子。这些如今看来都算寻常的打扮，在当时却是妓女的标签。因此，Yves的设计在评论界招来了骂声一片，“粗俗”等字眼频繁见报，甚至有人评价他“重新演绎了二战时的'婊子装'”。

如今回望，放在当时来看，Dior与Yves两人设计的，不正是多巴胺穿搭吗？抛弃规则与束缚，只为寻求感官上的快乐与刺激。正如Yves当时接受法国版《Elle》所说：“大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习惯消失在人群里，穿着千篇一律的制服。但今天的人们更想穿得像明星一样出众。”

事实上，时尚风潮从来离不开经济、社会背景的变化。

像人们最熟知的口红效应，就见微知著地窥探了人在经济下行时的消费心理与偏好。这一经济理论最早出现在1930年代的美国大萧条时期，指的是经济不景气时，口红反而能热卖的有趣经济现象，也叫“低价产品偏爱趋势”。当人们消费力下降，许多人不再消费高价物品，反而会转头购买口红这类廉价的奢侈品来安慰、犒赏自己。

自被提出以来，口红效应在每一个经济衰退时期都在被印证：1990年至2001年的美国经济衰退、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等。甚至在刚过去的疫情三年，奢侈品业绩不降反增的现实，也在提醒着人们，时尚消费一直是经济与时代情绪的风向标。

还有更戏剧化的短裙效应。它又叫“裙边理论”或“裙摆指数”，更通俗的说法是“牛市与裸露的大腿”。1926年，美国宾州大学华盛顿商学院经济学教授乔治•泰勒首次提出这一概念并阐释：“经济增长时，人们会穿短裙，以此来炫耀里面的长丝袜；经济不好时，人们就会穿更偏向穿长裙，以此来掩饰没有穿长丝袜的窘迫。”

乔治的这番发言在今天看来似乎难以理解。但在丝袜价格昂贵，堪比奢侈品的1920年代，短裙效应却收获了诸多认同。1930年代的美国经济大萧条来临前，女性偏爱穿短裙。而在这一经济危机到来后，女性裙䙓长度迅速下移。这也成为了短裙效应的历史佐证之一。

也有说法称，在20世纪，当欧美国家的女性感受到经济向上时，她们更愿意选择短裙来散发魅力，或谈情说爱，寻求生育机会。而当经济下行时，女性们反而更愿意选择利于工作的长裙，对于打扮的意愿也随之变低。

类似的理论还有高跟鞋效应、手表效应等。经济学家似乎总能在人们的穿衣打扮上寻求它与股票的关联。虽然没有理论是绝对正确的，但口红效应们确实成为了，以时尚小事映照大时代的例证。

只是今天，舞台上最新的主角，已经换成了多巴胺穿搭。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凤凰网 （ID：ifeng-news），作者：西武，编辑：徐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