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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 (ID:new-weekly),作者:余泓陶,编辑:道喵叽,校对:邹蔚昀,题图来源:余泓陶
每年的秋天,内蒙古边境与蒙古接壤的额济纳旗总会成为主角。
如果你在9—10月份走在城市街头,路过旅行社的门店,或者在家里打开旅游网站,一定会有一幅金灿灿的胡杨林海报出现在显眼的位置。
其中大部分的图片就出自这个地方,因为额济纳旗的胡杨林就代表着秋天的“景色天花板”。
△秋天,额济纳旗总会成为主角。(图/余泓陶)
额济纳旗是内蒙古自治区面积最大、人口最少的旗。其面积相当于18个上海,然而根据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额济纳旗常住人口仅3万多人,即每平方公里仅有约0.3人。
但这里拥有全国分布最为集中的40多万亩胡杨林,也是世界仅存的三个胡杨林大片生长区域之一。除了它,就只剩下新疆的塔里木河流域和遥远的南非。
当生长在大漠的胡杨披上金黄色的外衣,这座边陲小城便会迎来一年当中的高光时刻——全国各地都没有哪个地方像它一样,酝酿了一整年,就只为了一个月的绚烂。
额济纳旗的秋天,是“美拉德”风
额济纳旗第一次走进人们的视野,是在张艺谋导演的武侠电影《英雄》里,张曼玉和章子怡身着一身红衣,在漫天黄叶中对战。
即便你在出行前曾看过许多胡杨林的照片,身临其境后,也会真切感受到一种让人心醉的美。一年只绚烂21天的胡杨林,在每年的10月上旬绽放出最美丽的金黄色,绵延不断的簇簇叶片,将这片土地渲染成真正的“遍地黄金”。
而在今年突然火起的“美拉德”风面前,额济纳旗的胡杨林就是最好的注解。在璀璨阳光的照射下,金色的胡杨林与蓝天、白云、棕色大地相互映衬。
额济纳旗的胡杨林景区分为好几个,名气最大的当数距离额济纳旗人民政府驻地达来呼布镇最近的一道桥至八道桥。金色的胡杨,宛如阳光般明媚灿烂,照亮了一片苍凉大地,把大漠装点得如诗如画。想要在这里拍出一辑酷飒写真,只需要把自己打扮成鲜明的红色,大胆地与自然撞色。
二道桥至四道桥是胡杨林景区最精华的部分。
二道桥的高光时刻集中在每天的日出和日落时分。大部分的胡杨林宣传画都出自这一片,金黄的胡杨倒映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如同天堂般精致绚烂。不需要什么高超的拍照技术,也能凭摄影称霸朋友圈。
△胡杨林二道桥。(图/余泓陶)
如果想要重现张艺谋导演的电影《英雄》的飒爽英姿,便要走到四道桥。奔跑在光影斑驳的胡杨林中,看骆驼群在树影间穿行,听着微风吹过的飒飒声,撩起鲜艳的衣服或者围巾,拍出一张充满“美拉德”风的游客照。
七道桥是最年轻的胡杨景区,而再往前走到八道桥,便是沙漠的边缘,胡杨和沙漠融为一体的景观,别有一番风味。如果想要避开人流,就继续往景区的深处走去,感受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和谐。
△摄影师斗法的宝地,怪树林。(图/余泓陶)
与漫天金黄相距仅数十公里的怪树林,更是摄影师们斗法的宝地。由于河流改道,这里的大片胡杨树早已“陈尸遍地”,但这个物种特有的耐腐特性,使得它们即便已经枯死,树干也依然能屹立在戈壁滩上,摆出各种神秘苍凉的造型。
△怪树林。(图/余泓陶)
额济纳旗胡杨林景观还分为较佳观赏期和最佳观赏期:当黄色叶片比例达到50%以上时,便进入较佳观赏期;当黄色叶片比例达到80%以上时,就是最佳观赏期;当落叶比例达到80%以上时,观赏期结束。
为了监测额济纳旗胡杨林的成长情况,内蒙古气象服务中心与阿拉善盟气象局还特别联合制作了《额济纳胡杨林观赏预报指南》。额济纳旗气象局也特别推出胡杨景色专题预报,专门为游人预测最合适的游览时期——因为一旦错过,下次的邂逅又要等上足足一年的时间。
△(图/余泓陶)
斑斓的胡杨林,太早或太晚都不能遇见,只有来得刚刚好,才有幸目睹那千姿百态的绚烂。
弱水三千,只饮一瓢
茫茫的戈壁之上,没有太多的生物能够生存。
“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这是人们赋予胡杨树的伟大内涵。决定胡杨林生死和兴衰的,就是在它旁边流淌而过的弱水河,又名黑河。
19岁的大汉将军霍去病大破匈奴后,就在此地屯兵戍边,创造了居延地区灿烂的汉文明。“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唐诗《使至塞上》描述的,就是当年古居延的风光。
“弱水三千里,尽入居延海”,居延海就是弱水河的最终归属,它位于达来呼布镇北约50公里处,曾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湖泊之一,风光迷人得让人以为一下穿越到了江南。古语“弱水三千,只饮一瓢”,指的就是这个地方。只可惜弱水河的变迁浮沉却远没有爱情誓言那般浪漫。
△(图/余泓陶)
在数千年前,这片土地曾是水草丰美、农牧发达的大粮仓,滋养了众多人口的休养生息。它曾见证过无数次金戈铁马、刀光剑影,也陪伴过许多朝代的兴衰沉浮和风云变迁。
历史的沧桑都书写在了超过1万余枚的“居延汉简”之上,它在上世纪初的30年代出土于达来呼布镇南面20多公里外的甲渠侯官遗址,与殷商甲骨文、敦煌遗书、明清内阁大库档案被并称为20世纪初中国古文献的“四大发现”。
可是随着过度地开垦,脆弱的绿洲无法承受如此严重的破坏,注入湖中的水量减少,环境开始恶化,严重的生态危机出现,曾经的辉煌也逐渐湮灭在浩瀚的大漠里。
到了20世纪,居延海已开始干涸,甚至还引发过一次跨越数千公里直击华北平原的沙尘暴。幸好有近年来的沙尘治理和拯救行动,旅行者如今也能有机会再一睹“居延浩瀚”的风貌。
居延海的日出是充满诗意的。清晨赶赴一场“海上”日出,当太阳缓缓离开地平线,光线直接照射在漫漫黄沙中如镜的湖面上,碧波荡漾,倒映着霞光溢彩,仿佛是一块光彩夺目的玛瑙在徐徐移动。
时间在此时此刻仿佛是静止的,但突然,停留在此的海鸥们又都扇动起翅膀,新的一天到来了。
改道的河流,尘封的历史
额济纳旗虽然在每年的10月份前后才会迎来难得的热闹,但在历史的进程中,它却不是一位没有故事的同学。
与悲壮又震撼的怪树枯枝遥相守护的,就是规模完整、宏大的古城遗址——黑水城。两千年前开辟的丝绸之路北线就在它的附近通过,只是因为残酷的战争和黑河的改道,才让曾经一时的繁华化作苍凉。
这座古城已经在尘封的历史里沉睡了近700年,早在14世纪中期就已成为沙海中的孤城残址,大部分的遗迹都被深埋于沙土之下。直到1909年,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的到来才揭开了这个地方的神秘面纱,黑水城遗址的发现也让“西夏”这个神秘的古国再一次进入世人的视野。
以往,人们对西夏历史的记载主要依附于元代所修的三部正史,清代学者也曾做过西夏史料的搜集整理工作,编成了《西夏书事》等书,但是因为缺少对照,西夏历史长期模糊不清的整体状况并没有得到改变。
在所有的发现中,最为珍贵的是骨勒茂才所著的《番汉合时掌中珠》,有了它,人们才知晓了已失传多年的西夏文的真正含义。这本古籍有汉文和西夏文对照,是目前研究西夏文的唯一工具书。
但遗址的发现也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古城里的宝贵文物,也因此遭遇了重大的劫难。
前后数次踏足黑水城的科兹洛夫,带走了数以万计的珍宝,其中包括有一整个图书馆规模的书、纸卷、手稿和林林总总的木雕、泥塑、画板、模型。
游人至今还可以看到俄国人在黑水城留下的痕迹,他们所挖掘过的土坑,就像刻在遗址里的一道长长的伤疤。就连另外两位文物大盗——英国人斯坦因和美国人华尔纳,在黑水城亲眼目睹了文物被挖掘的惨象后,都忍不住大骂科兹洛夫的野蛮行径。
古老城址内现在只剩下断壁残垣,唯有五座宝瓶造型的佛塔保存得最为完好。俄国人还曾在其中发现了一具贵族女性的骨骸,虽然时光已经过去数百年,但她依然保持着阅读的姿势。只可惜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这具存放在苏联科学院内的骨骸不幸神秘丢失,再一次给这里的历史谜团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如今,沙漠还在继续将黑城吞噬,许许多多的未解之谜仍埋藏于此,只能听凭胡杨林间的风沙肆虐。
一生总该有一次,在额济纳旗过秋天
胡杨林的景致够美,历史的谜团也足够神秘有吸引力,但是到额济纳旗旅游的最大障碍其实是当地有限的接待能力。
每逢节假日,全国各大景区都能见到一辆辆旅游大巴接踵而至,人头攒动。当大部分游客都在苦思如何避开其他游客的时候,来到额济纳旗的人却只会有一个烦恼——没地方住。
△美丽的胡杨林景色。(图/余泓陶)
想要在这个小镇里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情。即使提前一两个月便开始计划行程,紧缺的酒店资源依然会让住宿的价格暴涨,随随便便一家类似招待所的普通客房都要差不多近千元,更高级别的三、四星级酒店价格更是高达两三千元。
这还不算什么,最近几乎每年都会有人因为没有提前预订酒店,打算到当地再碰运气,却只能落得一个“被教做人”的结果——最后他们不得不每人花1000多块钱租一张床,还只能睡在当地酒店大堂。当然了,他们还有去大漠体验帐篷过夜或流落街头等多种选择。
胡杨林的绚烂,给当地的居民带来了难得的创收机会。由于额济纳旗的旅游存在明显的淡旺季特征,投资兴建大量的酒店宾馆显然也不是最合适的选项,家庭旅馆便由此应运而生。
△胡杨林的绚烂,给当地居民带来创收机会。(图/余泓陶)
小区里的普通楼房,在旅游旺季期间会被特意腾空,接待游客。家庭旅馆的投入成本很低,只需要有闲置的客房和一些基础设施就可以开办,在淡季没有游客到来,房屋仍然可供自己使用,没有很大的经营风险和经营损失。
每到旺季,额济纳旗两室一厅的房子一晚上就要1000元,三室一厅则要1200元左右。单单依靠家庭旅馆,当地居民每年就能多挣超过1万元的收入,这可谓是一笔精明的生意。
不过,这样的境况也就只会持续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额济纳旗随着胡杨林的黄叶观赏期到来而热闹,也随着胡杨林的凋零而结束。
△胡杨林的黄叶观赏期很短暂。(图/余泓陶)
这座偏远的小城没有浮华的外表,短暂的辉煌也早已远去,不变的只有人们的平淡生活,还有大漠胡杨的岁月更替,按照时令续写着一年一度的景致。
一旦秋去冬来,这个在秋天异常喧嚣的小镇又会再次隐入寂静,恢复日常的平静生活,等待胡杨林在下一个秋天的再一次绽放。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周刊 (ID:new-weekly),作者:余泓陶,编辑:道喵叽,校对:邹蔚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