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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女人是男人的学校,而猫是所有人的学校。
猫是没有时间概念的,它们有生物钟不假,但它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更不会把具象观察串联成抽象思考,因此也就不会像人类那样,因时间和记忆的问题而失落、厌烦或者焦虑。对它们来说,哪怕每一天的生活都一样,也不会感到枯燥,更不会脑门一热,想着“今儿我得换个活法”。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它们按照本能的驱使去生活,所以总是比我们洒脱很多,快乐很多。
相比于猫的洒脱,人类的高级太沉重了。我们对时间太敏感,过去的事件如何消化,当下的问题如何解决,未来的世界如何面对,都变成了我们沉重的包袱。
人和机器一样,需要定期清理内存,以便维持正常运转,我觉得这才是我们必须过年的理由。因为每一个年关,对人类来说都是一次清零时刻,人们用欢聚向彼此诉说:过去就让它过去吧,那已经是上一年的事儿了,新的一年要健康快乐,各种加油。
看上去是对新一年寄予希望,实际上,是借这样一个隆重的仪式,遗忘那些不太愉快的过去,轻装减负再出发。
然而一年一清零,毕竟是上一个文明社会的方法,以今时今日我们获取信息的速度和体量来说,一个月就能获得过去一年的信息,清零速度赶不上信息的获取速度。出于这样的原因,我决定每个月都做一次清零,提醒自己什么事情发生过,以便自己体面地忘记它。
这是2018年的第一次清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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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第一个月,属于九零后。一个月前,出生于1999年12月31日的最后一批九零后也终于成年,他们晒出十八岁照片的活动混入了许多冒充者,但不影响他们华丽登场。
新年的第一件大新闻也是九零后捅出来的,他叫王昊,1994年出生,因为打篮球爱打后卫,凡事又爱争第一,所以给自己起名叫PG One。作为说唱歌手,他在去年夏天得了个冠军,可是他像一支发射失败的火箭似的,红了不到半年,便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调转方向,急速坠落。
回顾起来,我们都错误地估计了“PG One事件”的规模。
起初,“PG One事件”只是明星之间的八卦新闻,但随着PG One的音乐作品下架,权威媒体发声,事件开始质变。不仅是他作为明星的事业根基被动摇,甚至,整个嘻哈音乐都因此迎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整顿,本在长沙参加节目的Gai,不声不响地被从节目中拿下,悻悻回了重庆。
而本与嘻哈音乐没太多关系的喊麦主播们,也受到了来自YY的棒责,77首歌曲被禁,大批以“MC”为名的主播纷纷改名,连“喊麦一哥”天佑也把微博名乖乖地改成了“李天佑”。
事儿到这里还不算完。1月7日,PG One的粉丝花钱购买了“紫光阁地沟油”的热搜榜,闹出了把杂志当饭店的笑话。《人民日报》发文,批评“以银子换热度,以热度挣银子”的刷榜现象,网信办进而约谈微博。1月27日,微博主动将热搜榜、热门话题榜等板块下线整改。
这次整改,直接导致微博股价下跌超过5%,损失过亿。至于依托于热搜榜谋生存的大小明星以及刷榜公司,所遭受的间接损失更是难以计数。
PG One与李小璐共处的那一夜,岂会想到这个夜晚不光会改变双方的命运,还能动摇微博的股价乃至整个嘻哈音乐的前途呢?一个人的污点,最终以跨行业的全网大整顿收尾,哪里是反应过激,更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早有规划,所有的风波里,PG One似乎只是一剂药引,一个理由,一个被命运和巧合共同孕育的炮灰。
不过不管怎么说,PG One也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世界,以他自己完全不想看到也无法控制的方式。
另一位90后也在改变世界,他叫Vitalik Buterin,和PG One一样,也出生在1994年,人们更喜欢叫他“V神”。V神是以太坊的创始人,在区块链领域炙手可热,他们的虚拟货币以太币,是当下仅次于比特币的虚拟货币。2018年1月,以太币经历了价格上的大波动,在写作本文的实时,一个以太币的价格约为6800元人民币,而据说,V神手握超过50万个以太币。
V神是典型的天才少年,有超乎常人的心算速度和计算机能力,辍学创业便得到硅谷大佬彼得·蒂尔的投资,朦胧间,人们似乎从他身上看到比尔·盖茨年轻时的影子,而在一些中国人眼中,他的形象神似马云,虽然怪是怪了一点,但散发着钱的味道。
关于时下的炒币挖矿热潮,V神发出了一个评论,他说,加密货币正在走向一个错误的方向,人们过于留恋自己手里的新财富,却忽视了新技术对社会的推动意义,如果这种趋势不改变,他将退出这个行业——一个至今不满24岁的新晋亿万富翁,不晒豪宅,不晒浴缸,满心思考的是如何用技术推动社会变革,这种人设,不去拍《生活大爆炸》委实有点可惜。
不过,被封为“神”的人,会不会割韭菜呢?割,或者不割,这或许真是一个问题。
3
相比于九零后们要么捅天大的娄子,要么做天大的生意,八零后们的月度主题,可以用“步履维艰”来形容。
创业者茅侃侃选择在这个一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临走时,个人账户只有十几万。这让我想到2012年黄渤导演的微电影《特殊服务》,电影里王迅饰演一位企业濒临破产的老板,他在酒店开了一间房,留下一条录音,向合作伙伴坦承了风投早已撤资,公司账上仅剩十万块的现状,之后他打开两瓶安定,准备自杀。
拯救了王迅的是一位走错房间的失足女。女孩碎碎念道,做完今晚这一单,明天就回老家,因为算上这一单的收入,她正好攒到十万块钱,可以回家开一个沙县小吃。王迅突然意识到,自己眼中的仅剩十万,在这个女孩的世界里,需要攒很多年,是一笔能提供稳定生活保障的巨款。
在茅侃侃故事的背面,创业大潮正在褪去。
2018年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只提到两次关于创业的内容,分别是“充分调动各方面干事创业的积极性,有力有序做好经济工作”和“促进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上水平”——“有力有序”,意味着之前无力无序,“上水平”,意味着之前没什么水平,这种措辞,基本属于板起面孔了。而根据IT桔子的统计来看,自2015年之后,新增的创业公司数量就在持续减少。2017年,只有不到4000家新增公司,而两年前,这份数据还多达18770家。
当然,对茅侃侃来说,生活的压力不仅仅来自于事业,也来自于身患抑郁症的折磨。这并不难理解,因为一个现实问题是,随着自诊系统的完善和相关知识的普及,抑郁症已经成为和感冒一样普遍的疾病,就连流行词汇中所谓的“佛系”,看起来也透着一种抑郁症式的寡欢。
就如同许知远和李诞的那次对谈,从这场高级的尬聊里,不难看出李诞狡黠里隐藏的自毁倾向,那种在早上醒来时产生的“我怎么又醒过来了”的念头,以及必须喝点酒才能出门的自我麻痹,都是显而易见的信号。因为一张火车票,李诞从追求新闻理想的队伍中脱离出来,走向市场化的商业娱乐,与其说是选择,不如说是感到理想受到污染后的一种破罐破摔。
在这个月即将过去的时候,北大毕业的留美硕士用万字长文,为八零后“步履维艰”的月度主题点睛。他倾吐自己成长过程中的创伤和心理疾病,表示自己已经12年没有回过家,拉黑父母的联系方式也有6年。这篇文章在网络上激起巨大风波,仿佛半年前《我考上了名校,但最终死在了原生家里》的文章从未流传过一样。
相比之下,二者的区别无外乎是,前者从畸形的家庭教育中决绝逃离,而后者从国外被父母骗回来软禁在家,前者从肖申克得到了的救赎,后者还住在肖申克。
想一想,假如豆瓣的“父母皆祸害”小组还存在的话,主流媒体和专家们,是本不必这么震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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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还发生了许多其它大大小小的事情,比如答题直播可以挣钱了,成都摔狗的何兴丽基本完美脱身了,飓风过后,维京群岛的旅游业正在复苏,本文发布的这个夜里,超级蓝血月全食席卷朋友圈。
《正午》总用一句话,叫“日光之下并无新事”,但于我而言,感受更深的反而是《时间简史》中的一句话:
我们在几乎对世界毫无了解的情形下进行日常生活。
仔细想想,这两句话似乎也并不矛盾。
文/默尔索 独立批评人 微信公众号「默尔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