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打开虎嗅APP
伟大的产业不会出自一人或一个公司之手,“蓝色起源”“SpaceX”也只是太空产业的“第一天”。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航空航天业的新力量正在迅速崛起,其中包括你我熟知的 SpaceX,还有今天的主人翁,Amazon 的创始人、全球首富杰夫·贝佐斯创办的“蓝色起源”(Blue Origin)。
这家创办于 2000 年的公司几乎全部由贝佐斯个人投资。在去年四月,贝佐斯个人投资了蓝色起源 10 亿美元,并表示愿意通过出售手中亚马逊股票的方式,每年向蓝色起源注资 10 亿美元。他说,这是他从小的梦想。
谈起私人火箭公司,人们更多会联想到埃隆·马斯克创办的 SpaceX,显然这家公司的知名度远远高于蓝色起源。但事实上,蓝色起源比 SpaceX 更早地完成了火箭的回收再利用,比起后者,蓝色起源更注重私人太空旅行,它在去年年底成功发射了载人太空舱,并表示将在今年晚些时候进行载人发射,预计在 2019 年,蓝色起源观景台般的太空舱将开始进行私人太空旅行的商业化尝试。
New Shepard 号观光飞船
这篇采访编译自 Via Satellite,原标题为 Jeff Bezos: Day One in the Space Industry(http://t.cn/R1tDyIH),作者 Mark Holmes。极客公园(微信公众号:geekpark)宋德胜编译。在这篇文章里,贝佐斯聊起了他对蓝色起源未来的计划,以及他如何看待太空产业的未来,当然,还有他那多年来执着的太空梦想。
十六年前,我第一次去看卫星发射的时候,当时的太空产业前途茫茫,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直到埃隆·马斯克、杰夫·贝佐斯和理查德·布兰登(维珍航空创始人),以及 Facebook 这样的人和企业参与进来,整个产业才在最近几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 SpaceX 发起了一场革命时,没有其他哪个产业会发生如此明显的变化。现在,其他人都开始行动了。杰夫·贝佐斯一生执迷于太空,这并不令我惊讶,但考虑到他和亚马逊所获得的成功,能够从商界跨越到火箭发射,这样的改变依然令我欣赏不已。
这次采访全程都非常有趣,但真正打动到我的,是在结尾的时候,贝佐斯说道,我们还处在太空产业的“第一天”。虽然太空/卫星产业已经不再是婴儿阶段,但贝佐斯显然认为我们仍然处于一个新的时代。鉴于他在商业上的成功,他说的话也会被严肃地对待。我可以从他的声音里听出,这些并不是空洞的公关话术。他真心地认为,这个产业已经准备好经历一场即将到来的激动人心的转变。
New Shepard 观光飞船内部
在采访中,贝佐斯谈到了他对于蓝色起源的计划,以及他看待太空产业的视野。以下是采访全文。
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考虑打造一个卫星和太空的事业?蓝色起源又有着怎样的起源故事?
贝佐斯:我在 2000 年创办了蓝色起源。最初的三年,我们把时间都用在了寻找非传统发射技术上,我们希望找到比化学火箭更先进的东西。直到那三年的最后,我们得出结论,化学火箭其实是一个非常好的地表火箭发射技术,但问题在于它们需要能够重复使用。因此,从 2003 年开始,我们就致力于操作性强、易重复使用的火箭飞行器。这就是蓝色起源的创始过程。我们需要把基础设施的成本降低更低。现在,进入太空的门票太贵了。
问:航空领域的不少企业家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着迷于这个领域,你也是这样的吗?对于太空,你最初的回忆是怎样的?
贝佐斯:我的确如此。激情不是你选择的,而是它自己找到你的。当我还是个五岁的小男孩时,我看着阿波罗号的发射,就这么迷上了太空和火箭。我看到尼尔和巴兹登上月球。没有回头路,我喜欢这样,投入了很多个人的精力,一生的精力。
我的高中女友说,她相信我创办亚马逊只是为了赚到足够的钱去创办蓝色起源。但这是事实,我的脑子里一直有进军太空事业的想法。当然,亚马逊带给我经济上的成功为我开启蓝色起源的事业提供了条件。
问:在你看来,创办一桩太空领域的事业与你一手打造的其他领域的事业在难度上有什么区别?
贝佐斯:某种程度上说,完全不一样。就基本层面而言,我觉得还是有些类似的。如果把亚马逊和蓝色起源对比,在蓝色起源,我们打造基础设施,在亚马逊,我们在原有的基础设施之上建立一些东西。所以,当我在 1995 年创办亚马逊并开门运送第一批包裹时,我们不需要打造一整套交通网络;它已经存在了——皇家邮政、USPS、德意志邮政和 UPS 等等,我们可以依赖这些基础设施。
所以你看,为什么互联网上有那么多年轻又有活力的事物和企业家精神,因为它的成本其实很低。繁重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所以会有宿舍里两个孩子做出 Facebook 这种事。但在太空领域这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些基础设施要么还不存在,要么就太贵。
从这个意义上说,蓝色起源是一桩完全不一样的生意,因为我们正在重新打造基础设施,用得起、可靠、可用性高的太空飞行器。这是一份重担。如果我们能够做到,那么在下一个阶段里,太空领域就会有一个充满活力的创业环境。在之后,如果我的蓝色起源能够成功,那也许会出现另个宿舍里的孩子打造出非常重要的太空公司的情况。
问:在建设这样的航空基础设施时,你学到了哪些东西?它有多困难?
贝佐斯:在我看来,真正的成本是大量的财务支持以及耐心。为了蓝色起源能达到降低进入太空的成本的目的,我们需要三样东西。这三样东西分别是:财务资源、人才和耐心,而我们三者兼备。长期的投入一直是亚马逊的优势,我认为这点对蓝色起源而言也一样。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想做好任何有趣或者重要的事,需要一定程度的长远思考的能力——要有耐心,以此来延迟满足感。这需要很长的时间,所有一夜之间的功成名就,在我看来,都有着十年左右的付出。
问:显然,你有很多不一样的商业兴趣。比起其他业务,你在蓝色起源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
贝佐斯:我在蓝色起源上投入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亚马逊仍然是我最主要的工作,我非常喜欢在亚马逊工作。我喜欢那种生活、工作在未来的感觉。我们利用机器学习、自然语言理解和计算机视觉等技术做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觉得亚马逊在做的很多事都非常有趣,但是,我那五岁小男孩的激情仍然在蓝色起源身上。
问:有说法称,比起无线通讯产业,卫星产业缺少创新。你是否同意这样的观点,你觉得卫星/太空产业能像其他产业学习些什么?
贝佐斯:我觉得在某些领域是存在很多创新的。比如说,生产能力,你能看到,整个产业在过去 20 年里已经取得了天翻地覆的成就。但我想,总体来说,人们会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们真正看到的,是一个生命周期十五年的东西,每一代人能够见证到的迭代是屈指可数的。
每隔 20 年,人们能做到多少次迭代呢?拿智能手机说,几乎每隔一两年就会有很多实质性的升级,更快的处理速度,更好的屏幕显示等等。所以它的迭代周期是非常快的。我有一个希望,就是在蓝色起源,我们能成功地大幅度减少进入太空的成本,改善易用性和重复使用率,这样就会出现一个新的平衡,卫星制造商和运营商们更频繁地、更快地对卫星进行升级,这会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创新机会。
问:我们距离这个新的平衡有多远?
贝佐斯:我不知道。这取决于我们能多快地降低发射成本。如果我们能够更频繁地进行更廉价的发射,这将带来更多的刺激,让我们的火箭升级更快、发射更频繁。
问:到了今天,现在这个年纪,你是否会因为建造卫星并把它们发射到轨道上所花的时间而感到惊讶?
贝佐斯:两年造一个卫星对我来说还挺合理的,倒是成本助推了保守主义。这个东西能达到太空标准吗?我们这的要把它放在卫星上吗?万一它失败了呢?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如果你不能很快地将卫星发射成本降低到一个合理的位置,它就会让你变得非常保守。我希望我们这个文明,能够在那里找到一个平衡,让我们能够更快更省钱地更换它们,包括非常重要的,降低发射成本。
问:如今是否有一股保守主义的风潮在抑制行业发展?
贝佐斯:我认为是有的,但那是一种有逻辑、合理且可以理解的保守主义。如果你打算花数亿美元来建造一颗卫星,还要花上数千万美元来发射它,这必然会导向一种理性的保守主义——我们需要改变这种平衡。
发射工作就是保持均衡的一部分。它是基础的吗?是的当然,但它并不是唯一。加上降低发射成本,人们最终将使用更加标准化的卫星、电导体和电力系统等等,成本降低之后我们将可以随意改变卫星的承载量,为不同的发射目的定制有效负载。
问:蓝色起源会给卫星部门带来哪些影响?大局上公司的抱负是什么?
贝佐斯:这(影响)是你会期待的东西。大体上蓝色起源和 New Glenn 有三个目标:在减少成本,提高可靠性和可用性。降低成本的方式是重复使用。这是降低成本唯一的好办法。
New Glenn 的推进器是为了能够发射 25 次设计的,BE-4 引擎则是为了能完成 100 次任务而设计。在提高可靠性上,我们已经做了很多的工作。可用性方面我们也做了很多,比如,一个传感器失效了,它不会影响发射。所以我们会继续,在缺少一个传感器的情况下发射。如果你看一下将要使用助推器降落时的回收船,你会发现它是启动的,因此它可以使用固定翼来保证我们能够在海况不佳的情况下完成回收。这些都是我们在可用性方面做的努力。
这就是三个重点的想法,我们正在努力。通过 New Shepard 项目,我们已经解决了如何建立助推器的问题。从 New Shepard 这个项目里我们学到了很多,我们会把这些想法融入在在 New Glenn 的项目里。
(New Shepard 号火箭是蓝色起源开发的可回收火箭系统,是历史上第一次成功从太空垂直降落的火箭;New Glenn 号是蓝色起源正在打造的下一代可回收火箭系统,将于 2020 年首次进行发射测试。)
2016 年 4 月,New Shepard 号垂直着陆
问:你提到,太空是你多年的激情所在。你会想在太空、卫星领域启动其他的业务吗?
贝佐斯:我们现在重点关注发射,未来怎样还很难说。我不确定。但说真的,我觉得阻碍很多人入场的就是发射成本的问题、可靠性的问题以及可用性的问题。现在还不应该为那些多年以后的事情做打算,等走到那一步时,你会发现你还是延迟了九个月、一年或者两年。解决这三个基本问题后,我们会取得重要的进展。
问:你提到了时间长短的问题。如果客户想要发射一枚卫星,大概需要多快就能完成?
贝佐斯:终极的时间框架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没看到变得更快需要打破什么物理法则。把循环周期时间降到非常低,优化运行和系统的方式是可行的,想知道终极速度会有多快,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没什么能阻碍我们让发射周期变得更短。
问:你是否期待重复使用成为业界的一个标准?
贝佐斯:我一直有这个想法,我觉得这需要时间,但是,液化天然气燃料的消耗和液态氧的成本非常低,真正的成本是发射后就要把设备丢掉。所以,下一阶段我们会在重复使用性方面再上一个台阶,因为这样会带来下一个巨大的机会。这是个不一样的问题,很有趣,但最大的成本还是在助推器上,我们要从这里开始。
各火箭尺寸对比;图 | Wikimedia Commons
问:有说法称,卫星和太空行业会通过比我们想象中更多的方式触达普通人的生活。你是否相信这个行业有一个积极的未来?卫星一直处于通信生态系统的边缘,你认为这种情况会发生改变吗?
贝佐斯:它一直是混合的,也应该是混合的。这才讲得通。未来会有混合的 GEO/LEO(地球同步轨道/低地面轨道)、地面系统、光纤等等。所有的东西都将成为混合的一部分。
我认为行业会发展到能够降低成本的程度。如果蓝色起源能够成功地降低成本,如果卫星制造商能够成功量产卫星,降低成本并使用标准化的组件,那么你将会看到卫星在地面上成为更有竞争力的替代品,除此之外,或许还有更多的改变。
问:卫星的价格会降到多低?
贝佐斯:目前还不得而知。完全重复使用的发射器会把成本降到非常低,但我们还需要等待。我认为现在很难预测未来的成本会有多低,但一定会比现在低很多。
问:最后,你会给 Via Satellite 的读者说些什么?
贝佐斯:我会对未来非常乐观。我想说的是,现在,我们还处在太空产业的“第一天”,这是个浩大的产业,它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产业,我相信在未来,它会变得更加庞大。我想我们会发现,除了通讯以外,太空还有着其他的好处等我们挖掘。我不知道这些好处是什么,但我希望看到太空产业的创业大爆炸。我希望看到活力。
过去二十年里我在互联网行业里看到了人们完成了数以千计的实验,创办了无数的创业公司,我希望在太空产业里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伟大的产业不会出自一人之手,也不会是一个公司的全部功劳。伟大的产业是由多个公司打造的,这就是太空产业里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第一天(Day One)”是我经常使用的一个说辞,我把亚马逊的办公楼叫做“第一天”,对我来说,保持“第一天”的心态非常重要。当我想到太空产业的今天,这不就是第一天吗?太空如此浩瀚,我想看到上百万人在太空工作、生活。目前,同时在太空最多的人数是十三人。在利用太空、探索太空的问题上,人类文明还仅仅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它将继续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