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界又老又穷，怎么办？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呦呦鹿鸣的鹿鸣君（ID：buguyouliao），作者：黄志杰  。虎嗅网获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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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兰·托马斯有一首传世名诗《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并在电影《星际穿越》中作为箴言出现，开头是：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咦？老年“燃烧咆哮”，是不是有点荒谬？不一定哦。

2006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有一名62 岁妇女贾尼丝·沃尔夫（Janise Wulf），她眼盲且有糖尿病，却生下一名健康男婴。而且，当时她已有20名孙子女与三名曾孙子女。面对闻风而来的美联社记者，沃尔夫说道：“年龄只是数字，你的感觉才是你的真实年龄。”

更厉害的是印度人民。2008年，一名来自印度北方邦的70岁奶奶，生了儿子。当时，她已经拥有五名孙子女，其中大女儿已经50岁。

她生育的目的纯粹是重男轻女，在她眼里，只有儿子继承家族事业才是最合适的。当这位70岁妈妈的成年女儿们知道家里的农田都将归这新生的弟弟时，大概会很生气。好在，就实际状况来说，她们已经没有财产好继承了。83岁的老父亲已经抵押了田产、卖掉了水牛、花光了银行账户里的钱，还用信用卡借了8000美元，用来支付人工受精的费用。

这两位高龄妈妈，大概就是狄兰·托马斯所说的“燃烧咆哮”了吧。

下面这个预言更加惊人——谷歌首席未来科学家Ray kurzweil说：人类将在2029年步入永生，因为，得益于科技进步，每过一年，寿命能够延长一年。不是每个人都相信这个预言，但似乎也很难否定它……仿佛是为了呼应这一预言，中国曾经的首富，陈天桥先生，正醉心于“脑科学”，十亿十亿地投资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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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不好说，可以确定的是，人类寿命将越来越长，也就越来越老。联合国预测说，2050年世界人口将增长到97亿，2100年到112亿。在生育率不断下降的情况，人口增长很大程度来自寿命延长。

到21世纪中叶，世界人口将比1900年的人类整体多出约5000亿年的寿命。这似乎需要另一个地球才能承受。可是，哪里有另一个地球呢？通晓梵文的季羡林，曾经有个提问：这个世界会好吗？《复仇者联盟3》里，大反派灭霸则出了一个残酷杀招：响指一打，消灭一半人口。以至于，电影最后，当灭霸看着夕阳时，竟有一些“理想主义者的孤独”。

这个世界，正在变老。糟糕的是，还在变穷。 

首先是各国社保体系开始穷，背不起这么多老年人。

先看俄罗斯。6月14日，世界杯开幕式当天，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宣布了延迟退休的改革方案，男65女63。

一下就炸了。数十个城市举行了抗议活动，和世界杯抢戏。吃瓜群众着急啊：目前俄罗斯男性出生时预期寿命为65.3岁，女性为77.1岁。俄罗斯媒体报道，17.4%的男性和6.5%的女性将活不到退休年龄。

活不到退休？那为什么要交社保？现实总是灰色的：俄罗斯养老基金目前已经处于赤字状态。“未富先老”，四个字意味着很多。如果你静下心来，也许，你会听到一个个梦想破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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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日本。美国《新闻周刊》将日本选为全球最适宜养老的国家，可以说是养老天堂了。但是，仍然有不少日本人在“养老天堂”陷于老年贫困，选择选择监狱作为养老去处。我在布谷有料（公众号buguyouliao）上一篇文章中，已经介绍了日本正在流行的”监狱养老“。

“您好，‘牢有所养’了解一下。”真是让人心塞。 相比之下，这位70岁的女出租车司机，幸福得多：

日本70岁以上的出租车司机

韩国法定退休年龄是60岁，但统计显示，人们平均工作到71岁才会休息。有420万老人不是在工作，就是在找工作的路上，数量比打工青年还多。为什么呢？只有三分之一的老人能拿到养老金。好吧，韩国物价高昂，即便有资格领养老金，月平均养老金约为2000元人民币，不到最低生活标准的三分之一。

下图，是韩国政府为60岁以上老人组织的“银发招聘会”，3万多名老人竞争的6000个职位，大多属于退休前从没想过会从事的“低端行业”，快递员、保安、清洁工、加油员……

“银发招聘会“现场，老人认真填写资料

有一篇报道《无人养老的韩国中产》，介绍了一个故事：

71岁的朴宰耀已经当了四年快递大爷。倒不是因为他想为祖国发挥余热，而是自己开的小公司破产后，养老金根本无法维持生存，更别提实现给孩子在首尔买套房的人生目标（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朴大爷一天处理100个包裹，一周工作三天，一个月工资折合人民币3000块。

他对记者说了一句话，我忍不住要加粗一下：“我们这一代人太忙了，只能在这疯狂的时代里为了生存和抚养孩子而活，根本不敢想退休的事。”

为什么一个韩国人，说出了一个中国人要说的话？现在，在“万众创业、万众创新”口号下，我身边也有很多创业者，包括我自己，将来，中国会不会也有很多朴大爷这样的人呢？希望没有。

首尔街头，拾荒老人

这还只是韩国吃瓜群众刚刚品尝老龄化的滋味。目前，65岁以上老人占韩国总人口的13%，到2060年，比例将变成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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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世界正变得又老又穷。

回头看我们中国吧。

2005年，泰德·菲什曼，一个目光敏锐的美国人，就将目光瞄准大洋彼岸的中国。在《中国公司》一书中，他探讨了巨变中的中国是如何影响世界的：中国两次人口变迁改写了中国人的生活，一次是从农村到城市的人口迁移，一次是家庭规模的急剧缩小。这两点都指向同一个结果——老龄化。“人口变化，无论是全球化进程的因还是果，在我看来都是最为重要、也是容易被忽略的全球化特征之一。中国就是这个全球化故事的核心。” 

按照他的测算，2030年，中国65岁以上的人口比例将超越日本，成为全球老龄化程度最高的国家。从年轻人口主导的国家变为老龄化国家，中国所用的时间将是日本的四分之一。

这也就意味着，中国要付出四倍于日本的努力，才能达到今天日本的养老水准。而日本，正如之前所说，还有很多人不得不故意违法犯罪，主动去监狱养老……

那么，中国准备好了吗？

2016年，黑龙江成为首个养老金结余被花光的省份，缺口320亿元。目前，该省平均1.3个在职人员抚养一位退休人员。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到2050年前后，中国老年人口数将达到峰值4.87亿，占总人口的34.9%。

糟糕的是，最新的数据表示，2017年，中国的生育率下降了。即便放开二胎，很多人也不敢生、不愿意生。现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号召说，生小孩不仅是个人的事，还是国家的事。最新的邮票，已经是“三只小猪”了，而之前计划生育时期，可是一只猴，放开二胎的2016，是“两只小猴”。

我觉得，生不生，当然是个人的事情，上升到生娃救国这种高度，未免过分。只不过，不管逻辑是否合理，一个事实是，年轻人越来越少……现在，我们缴纳社保养老人，将来，我们老了，谁来养我们？

两位来自《四川日报》的记者，给我们讲了一个真实故事：

1989年，成都人董维亮，在街道工作人员劝说下，买了中国人寿的养老保险。他花了100元，当时他开一家自行车租赁和修车行，这笔钱相当于两个月收入。如今，等到60岁去领退休金了，得知每个月可以领——1.8元。

“投保时每月1.8元还可以买30多个锅盔，现在一个都买不到，为啥不跟着涨？”

董先生本人

记者带着董维亮前去保险公司，一查，没毛病。董维亮投的是商业型储蓄养老保险，险种系数0.01799。“参保金额×系数就是每月应该领取的保险金，100元×0.01799=1.799元。”保险公司解释，“实际上我们每月还多支付了1厘钱”。 

保险公司没有骗人，相比总额，保险公司甚至可以说是很大方了。董维亮是吃了通货膨胀的亏。如果董维亮所依靠的，仅仅是这样一个保险，那么，“又老又穷”这个坎，是无论如何迈不过去的了。

当世界又老又穷，会怎样？  

湖北应城，一位儿子回家探望80岁的老人。当父亲得知“探亲假里包括了给他办丧事的时间”，第二天便自杀身亡。这是社会学博士刘燕舞在《农民自杀研究》中写到一个案例。

这个故事，是不宜评论的。隐约间，有几丝日本1983年电影《楢山节考》的意味：在日本信州深山的这个小村子，由于贫困，沿袭下来了一个传统，活到70岁的老人要被长子背到楢山上丢弃，这个传统还有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参拜楢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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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界又老又穷，我们怎么办？这正是我在“布谷有料”（公众号 buguyouliao )里正在做的研究：一个人应该怎样做，才能避免穷困的老年？布谷，是播种的意思。我们需要在青年、中年时，就播下种子，做好准备。

一是正确面对“老”。

2015年有部叫《年轻气盛》的欧洲电影，讲的是两位老人在阿尔卑斯山脚下一家酒店度假时发生的故事，其中一句台词很普通，但有意思：“你年轻时一切都看上去都触手可即，你拥有未来。可是当你老了，看什么都觉得遥不可及，因为它们已经逝去。”

这个社会，人人迷之自信，怀抱侥幸：别人才会老，而我一切安好。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在潜意识里我们每个人都确信自己不死。”

然而，时间和岁月，恰恰是我们任何一个三维空间生物都无法抗衡的，躲不过，避不开，藏不住。晚年再晚，都是自己的，身体和精神要做好准备。近年来，我阅读了很多这个主题的书籍，也和很多睿智的人物做了访谈，希望将来能陆续分享给大家。有一点最为基本——直面，而不是回避问题。

二是、提前避免“贫穷”。

一个人要多少钱才能避免穷呢？

财产分为动产不动产，中国人最看重房产。有恒产者有恒心。如果一个人在北上广一线城市核心地段有很多房子，比如一百套以上，像当年李嘉诚一样，自然没有养老问题，在90岁还可以“对着岁月燃烧咆哮”，只需要考虑社会稳定问题。

如果没有那么多呢？就有风险。这方面，我们要参考一下西班牙。西班牙的家庭，八成财产是房地产，当房价暴跌而市场上住房数量攀升时，老人的财产大幅滑落。于是，希腊债务危机期间，西班牙工人社会党的改革也蛮有针对性：将退休年龄从65岁提高到67岁、冻结退休金、放宽公司解雇条件。

很像中国， 西班牙曾是欧洲最年轻、生育率最高的国家，现在却成为最年老与最不愿意生育的国家。正如西班牙一家出版社的编辑马科斯·鲁伊斯（Marcos Ruiz）所说：“西班牙的新闻几乎可以涵盖任何主题，但最后无论如何都可以扯到人口老龄化。”

两天前，中国银保监会发布通知，决定将“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扩大到全国范围开展。这个词听起来听复杂，其实就是以房养老，简化来说是这样：60岁以上的老年人，将房产抵押给保险公司，每月领取养老金，身故后，房子归保险公司。

设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据我了解，以房养老已经试点4年了，全国卖出去的，不足100户家庭，实际在开展业务的，也就幸福人寿一家公司而已。未来，“以房养老”会怎样，还需要观察，看看是否能发现一些新变量因素。沿袭过去？肯定没戏了。

另一方面是动产、资金。我们距离一个幸福晚年需要多少钱？

就这个命题，我和我的小伙伴曾经认真计算过。假设一位月薪2万、生活在上海的30岁年轻人小明，计划在65岁退休，预期寿命95岁，考虑通货膨胀、养老金替代率、指数化月平均缴费工资、工作年限、年金现值系数、年金终值系数、生命周期基金指数、基本养老金收入、养老金缺口、定投收益、折现率……等等计算因素与公式，那么，小明需要186.16万元。（此处忽略计算过程5000字，有需要的朋友可以在后台留言给我们，将来一起讨论）

所以，问题就简化为：怎样赚到186.16万元。

8月14日，美国的基金公司富达国际和蚂蚁财富发布了一份《中国养老前景调查报告（2018）》，报告基础是28000名蚂蚁财富用户。不知道是调查问卷设计者的有意引导，还是现如今这一批年轻人确实天赋异禀感觉敏锐：大多数年轻人，认为舒适养老需要180万，很接近于我们的结论，区别是，这个数字是基于59岁而不是65岁的计划退休年龄。按这个《报告》测算，如果每个人都开始将目前四分之一的收入作为养老储蓄，达成该目标将平均需要109年…… 

109年这个数据有点吓人了，我们还是要继续找靠谱的说法。毕竟，千人千面，变数很多，资产情况复杂，每个人的情况更复杂，当然不会有一个统一的结论可以套用。任何一个数字，只是某个时段的某一种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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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再来看看本文开头那首诗：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老年应当在日暮时燃烧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虽然智慧的人临终时懂得黑暗有理，

因为他们的话没有迸发出闪电，

他们也并不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英）狄兰·托马斯（巫宁坤 译）

是啊，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更不要双手空空走入未来。走在路上，我不断想着这句话。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呦呦鹿鸣的鹿鸣君（ID：buguyouliao），作者：黄志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