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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05 14:46

“资产荒好像挺严重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投中网 (ID:China-Venture),作者:蒲凡,编辑:张楠,插画:王大源,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我是在一场“迟到”的接风宴上听到这句话的。


去年夏天,坐在我身旁的饭搭子通过层层面试,终于拿到某国资基金的offer,正式从“沿海”卷回成都。为了庆祝他上岸,也欢迎他作为“引进人才”远道而来,我盛情邀请他找一家最资格的川菜馆聚聚——结果我们都低估了新一线城市的雄心壮志:


截至2023年11月末,成都在中基协备案的私募基金管理人达到334家,管理基金1476只,其中超过15%的基金设立于最近5年。暴涨的水池支撑起近几年来成都“超然”的市场活跃度,从2018年开始,来自成都的基金出手超过1000次,包揽整个西部市场接近四分之一的份额。


国有资本为这场盛宴贡献了超过70%的资金支持,当之无愧地成为了主角,也责无旁贷地揽下了庞大的工作量。


饭搭子入职之后没有适应期,很快开始了在“尽调、报告、开会”之间的循环,加班强度让他感觉“自己没离开北京”,业余时间有限到“只能保证不缺觉”,每天往返华西坝却没去过大学路喝杯咖啡,接着时间就悄无声息地偷偷跑到了数九深冬。


刚刚端上来的泡椒鱼杂袅袅地冒着热气,蒸腾着碎藿香叶微微颤动,猛烈挥发着这种植物独有的清苦和辛辣。饭搭子在动筷子之前,决定再次确认工作群里的消息。


半个小时前,Leader在群里分享了一个项目,希望能够尽快看到一份较为详实的报告。饭搭子回复后按下锁屏键:“说实话,这是我来成都之后第一次和同事之外的人聚餐。”


“忙也挺好,闲下来说明没业务,忙点说明成长期。”我熟练地安慰饭搭子,“而且我记得你们不是叫XX产业投资基金吗,成都这几年最出圈的不就是XX产业。”


“但我们只是名字叫XX,基本不投XX,投的还是科技。毕竟有DPI的要求。”饭搭子试着回忆了一下,“只能说试着产生点关联,比如投XX产业,是因为XX是XX的载体……总之很难找,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忙。”


“我们也是,感觉现在大家都在科技赛道上打堆堆。”坐在对面的另一位饭搭子深有同感。


食物的热气开始消散,思绪却纷飞起来。我想起成都代表作家李劼人的《死水微澜》,邓幺姑因结识韩二奶奶,于是开始向往大城市,具体就是成都,于是指望她帮忙介绍成都的亲事,可天晓得韩二奶奶突然暴毙,于是“万事全空了”。


李劼人写,幺姑应该恨韩二奶奶的,要不遇见她,怎知成都好?怎知成都大户妇人生活可羡 ?“于是使她看不起当前的处境,而心心念念想跳到较好的环境中去,既无机会实现,而又不甘恬淡,便渐渐生出了种种不安来”。


投资是吃饭的家伙事儿,当然谈不上恨,不过我天天跟投资人打交道,也理解大家的处境,虽说做投资不指望一定出人头地,也时常心心念念做出点什么事情,募资难是常态,好项目难找是常态,没什么可抱怨的,且好歹有个“线头”,但现在的情况是,冒出来的“线头”太多,不知道该先拎哪条了。


另一位饭搭子来自成都本土一家FA。在这场饭局的前不久,我收到她的好友申请,通过之后她马上发来一份路演活动邀请,询问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可惜我爱莫能助,能做的只有邀请她一起参加饭局,看看能不能碰撞出什么“信息差”。


无奈饭局又精准地命中了她工作中新的焦虑,她忍不住叹气:“现在一级市场的资产荒好像挺严重的。”


这样的对话引发了我的强烈好奇。因为在我的认知里,当“募资难”“从业者出清”这些关键词成为一级市场的时代主题, “资金荒”已经是从业者面临的确定性窘境,资产怎么也会同时荒起来?于是在这场饭局后,我决定发起多场对话来寻找答案:这种“反常识”的现象是怎么发生的?身处其中的从业者们真实感受是什么?他们有办法应对这样的变化吗?


一、被推着进化


谭莉其实并不觉得“资产荒”是一件完全意义上的坏事,至少她所在的这家FA被推着完成了“进化”:


刚成立的时候,她们和成都的众多同行一样,主看消费项目,尤其关注餐饮、茶饮、中式糕点。2021年新消费热潮出现了降温苗头,预感到业务量大幅下滑的老板决定拿出之前盈利的一部分,成立自己的直投部门,尝试自己孵化一些早期项目,并把项目范围从消费适当扩大到科技和医疗等更热门的赛道。


等到谭莉加入的时候,公司已经开始了第三步转型:老板决定复制滴灌通模式,用非股非债的模式投资一些早期的连锁餐饮项目——区别是滴灌通设置了一条基准线,希望项目的门店数量至少大于10家,而他们愿意在门店规模只有2~3家的时候就参与进来,甚至愿意投资有潜力的单店。


具体到执行层面,谭莉表面上加入的是一级市场“鄙视链底层”的FA,实际上的工作却更接近VC。她每天都在找项目、聊项目、定期组织路演会,希望“能把这个模式给跑通”,很少把工作时间花在办公室里,主打一个“如果市场上找不到好项目,那我就自己定制一个好项目”,职业体验上的正向反馈直接拉满。


说起来,“有的忙”这件事本身确实值得珍惜,纽约大学历史系教授詹姆斯·卡斯在其著作《有限与无限的游戏》里,也慷慨地赞扬了“忙碌”的意义:


无限游戏的参与者开始工作,并不是为了将一段时间用工作来填充,而是为了将一段工作用时间来填满。工作不是无限游戏的参与者打发时间的方式,而是产生各种可能性的方式。工作并不是抵达一个被期望的现在,然后攫取它以对抗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而是走向一个本身具有未来的未来。


只不过问题在于,当你进入一种“被推着走”的状态,就意味着一切执行起来并不容易。


在生物医药这样的热门赛道面前,他们的体量和招牌都太小,说服项目方拿钱颇费周章;而在他们擅长的消费领域,他们面临严峻的竞争——谭莉在过去一年里大面积地交流,发现成都范围内就至少有3家FA在试着成为“本土滴灌通”。


这些“本土滴灌通”对非股非债模式的潜在风险有清晰的认知,只是在项目稀缺的大背景下,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这是一种试验阶段的创新模式,从暴露问题到解决问题最起码还会有两三年的时间吧,先把这两三年挺过去再说。”


而且“滴灌通”的“边角料”并不是那么好捡。在竞争激烈的成都餐饮圈里,有“规模化”潜力的餐饮店实际上已经在过去两年被资本市场筛过一遍。没有在过去两年成长为“品牌主理人”的店主们普遍对“商业化”存在一定的抵触心理,默认一旦把自己的生意通过“某种模型”或者“某种工业化流程”复制,那么支撑起这家店的核心竞争力将不复存在。


这是“资源禀赋”问题,还有“技术赋能”问题。滴灌通模式成立的基础是“DRC”——这是一套合约生成系统,用来帮助滴灌通和项目方快速形成一个合理的投资和收入分成方案,同时也能在形成“最终方案”的过程中,“顺便”快速整理出可以辅助投资决策的门店信息。


“用点互联网黑话,他们找到好项目的抓手有很多。”


“本土滴灌通”们没有这样的工具,也很难开发一套有类似效用的工具,因为“成本有限”,而且“没有那么多的一手项目数据”。盘算来盘算去,谭莉觉得留给大家的机会只有“投后”,这也是她心中公司能够最终脱颖而出的关键筹码:


几年前,四川本土的一家知名零食企业成为了他们的大股东。按照老板的说法,这家企业出资的原始动力是“年轻人流行控糖”,而他们的旗舰产品很难做到“0卡糖替代”,因此琢磨着通过风险投资孵化新的业务线。


基于这个目标,零食巨头慷慨地开放了他们的资源库,其中就包括负责拓店、门店管理的运营部门。“所以我们不需要重新去招太多人。”谭莉用食指在餐桌上比比划划,“你可以把我们理解为一个,外编的集团战投部门。”


当然即便是这样,她们的业务节奏仍然缓慢,迄今为止只找到了“两三个”意向项目。公司也在这个过程中再次进化:老板决定自己开实体店,自己的资源自己用,自己成为一个好项目。


元旦假期之后,我被邀请参与他们的餐饮首店开业仪式,是一家深藏在小巷子里的河鲜火锅,距离著名的“建设路小吃街”大概20分钟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