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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 虎嗅青年文化组
作者 | 黄瓜汽水
编辑、题图 | 渣渣郡
本文首发于虎嗅年轻内容公众号“那個NG”(ID:huxiu4youth)。在这里,我们呈现当下年轻人的面貌、故事和态度。
当一个男人走进警察局,报警说有一个女人性骚扰自己,他会面对怎样的眼神?
对方大概率会认为他小题大做,缺乏男子气概,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
但如果,这个女人在两年时间内,不仅在生理上猥亵了他,还向他发送了41071封电子邮件,留下了350多小时的语音留言,744条社交动态,以及106页的信件呢?
这是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真实故事,也是Netflix最近的收视冠军,一部叫做《驯鹿宝贝》的英剧。
人类恐怖起来,比鬼神更可怕。
在伦敦的一间酒吧里,浑浑噩噩的男主角唐尼,是一个普通到没人会正视的酒保。
一个年纪大约四五十岁的女人推门而入。她似乎经历了什么不幸的事,看上去沮丧落魄,满眼含泪。贫穷的她坐在吧台,连一杯饮料也支付不起。
唐尼动了恻隐之心,请她喝了杯茶。他没有意识到,正是这杯出于同情的茶,将他拽入了地狱。
这个名叫玛莎的女人抬头,注意到了眼前的男人,她的表情从晦暗逐渐转向光明。她的五官飞扬起来,突然明媚得反常。
玛莎告诉唐尼,自己是一位律师,有一家律所,有三套高档公寓和私人花园,是顶级政客的首席法律顾问,和各界名流谈笑风生。
唐尼当然觉得古怪,并没有当众戳破她。毕竟,一个律师怎么会连一杯可乐都买不起。
女人逐渐兴奋起来,开始发出令人不安的尖锐笑声。
从此之后,唐尼打工的这家酒吧,变成了玛莎每天的复活刷新点。
她盛装打扮,像是来和唐尼约会般准时出现。
她不喝酒也不消费,只是坐在吧台喝一杯健怡可乐。剩下的所有时间,都被玛莎用来夸奖唐尼。她嘴上吹嘘着自己的高档消费和股东大会,实际上她无所事事,每天在酒吧一直待到唐尼下班。
她的神情异常亢奋,她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但唐尼从未打断过她。
这个干瘦、驼背、眼神麻木的普通男人,在玛莎的嘴里,几乎变成了比布拉德·皮特还要耀眼的男人。
她不切实际地夸赞他的嗓音、下颌线、男性气质和性魅力。唐尼虽然觉得古怪,但却沉浸其中,同情之余也会恭维她几句,甚至用黄色笑话回敬对方。
而唐尼在大众的视角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
他的梦想是做一个单口喜剧人,但是他的蹩脚笑话只会让观众脚趾抓地。他身无分文,只能靠在酒吧打工维生,租不起伦敦的房子,只能借住在前女友妈妈家的次卧里。
这份没来由的异性爱慕,让一直处于弱势地位的唐尼,终于在男子气概俱乐部里找回了几分薄面。只有这样,身边的传统男性才会高看他一眼。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随口说的一句黄色玩笑,让玛莎如同厉鬼般纠缠上他。
玛莎偏执地认为,这句玩笑话等同于唐尼伸出的求偶橄榄枝,她甚至默认了两人就是在谈恋爱。
她开始在线上疯狂轰炸唐尼。
每天至少有80封邮件涌入唐尼的邮箱,这些信息不堪入目,事无巨细地描绘了大量的性爱细节。玛莎饥渴地询问唐尼,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和他发生亲密行为。
玛莎的行文风格非常诡异。
她长篇大论,却总是打错别字,每一封邮件的最后都是一句“send from my iphone”,这是iPhone用户发邮件自带的标志,然而玛莎却是逐字写上去的,因为iPhone经常错误地被她拼写成ihpne或是ipohne。
并且她开始称呼唐尼为驯鹿宝贝(baby reindeer),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外号。
这场骚扰也从线上转移到线下。
玛莎跟踪唐尼来到了河边,一把抓住了他的下体,二人巨大的体型差让唐尼无法逃脱。
玛莎跟踪唐尼的前女友,往对方的脸上泼可乐。玛莎来到了唐尼的住处门口等他,如同鬼魅一般在公交车站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
玛莎还偷偷潜入了他的卧室,在他的床边留下一张自己穿着内衣的裸照。
到了唐尼进行脱口秀比赛的关键时刻,她大闹现场诬陷唐尼,如同野兽般暴力袭击了唐尼的现任女友。
当女友的整块头皮都被扯下来的那一刻,唐尼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怯懦纵容了一个罪犯。
也许很多人都会问同一个问题:唐尼为什么没有严词拒绝这个疯子?
很简单。因为他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
一开始,他也尝试过或委婉或直接的方法,试图划清两个人的关系。然而唐尼的解释,如同一个屁一样消失在空气中,连味道都没留下。
当他发现无法摆脱玛莎之后,他的潜意识选择了与之共存。
他上网查阅资料,发现这个每天尾随纠缠他的女人,早年间就因为骚扰上司坐过几年牢。此时的他完全可以走进警局,告诉警方,一个有前科的女人正在骚扰自己。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他甚至通过了玛莎的Facebook好友申请,替骚扰犯打开了一扇窗户。
整整六个月,他都没有选择报警。
因为病态的他,也在享受玛莎的病态追逐。
玛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赞美他的人,在他一滩烂泥般的脱口秀现场,只有玛莎一个人做他的捧哏观众。
他的潜意识相信,玛莎和他一样,是有过创伤的可怜人。
关于唐尼的创伤,还要从几年前说起。
当时,年轻的唐尼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喜剧新人,他来到爱丁堡的艺穗节做表演。或许艺术家就是偏执的,他一根筋地在酒吧里表演着蹩脚的笑话,没有掌声也没有观众,艺术生涯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名叫达瑞安的男人。
达瑞安是爆款电视剧的大编剧,是电视界的资深老前辈。他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郁郁不得志的年轻人,免费给他辅导表演,还给他画了一张巨大且诱人的饼:
回到伦敦后,他会引荐唐尼进入电视圈,会让他的剧本出现在BBC和更多电视台的屏幕上。
唐尼被虚假的光芒照耀得流口水了,他仰慕且信赖着眼前的这位资深前辈,哪怕对方开始给他的嘴里灌进眼花缭乱的毒品。
这是一场源自权力的性侵。在权力不对等的情境下,上位者对下位者可以实施任何形式的暴力。
唐尼的大脑清楚地发出信号,这一切都是错误的,但他无法拒绝,任由对方将他的身体当作化学试管——因为权力就是最有力的触手,在权力面前,所有人都会沦为次等生物。
直到唐尼吸毒过量昏迷过去,他才发现,毒品只是前菜,达瑞安想要侵犯的是他的身体。
男人在沙发上性侵了他。这是可以被载入电视剧史册的性侵场景,真实、残忍且令人不适,让所有人都能与受害者同频阵痛。
现实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像权力在这次性侵中交织,上位者的权力攥住了下位者想要逃跑的脚步。
所以唐尼没有立即离开现场,他像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一样,在性侵犯的家里待了三四天才走。
这是浮士德与魔鬼签订的契约。
至此之后,他彻底陷入了对自身性别意识的混乱。
他绝望地用肉体探索着真相: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不值得被爱的烂人。性侵让他变成了“一块吸引生活中各种怪胎的磁石”。
他开始对极端性行为感兴趣,和不同性别的人发生亲密关系,他将自身的自毁倾向彻底摊开。在经历创伤之后,毁灭自身就像是受害者的膝跳反应。
直到他和跨性别女性泰瑞约会。
他被对方身上强大而明媚的人格吸引。她聪慧、风趣、从容、坚强,没有因为自己的跨性别身份和移民身份低过头。而这些正面的元素,恰好是自卑的唐尼不具备的特质。
男性被性侵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社会暗角。
2017年的BBC纪录片《男性性侵:打破沉默》报道过,大约六分之一的性侵受害者是男性,每小时大约有8名男性遭到性侵。碍于社会对男性气质的规训与期待,他们在受到伤害之后,大多数人会选择沉默和内化。
女性是一种处境。当男性站在女性的位置时,就能够体会到女性的恐惧、焦虑与创伤。
男性被侵犯,除了生理上的痛苦之外,更严重的是心理防线的全面崩塌,当“第一性”沦为“第二性”时,男性彻底丧失了对身体的自主权——这种失控感对于他们而言,比身体侵犯还要痛苦。
失控感来自社会规训。在男子气概俱乐部里,被性侵的男性往往会沦为弱者,告诉同性自己被性侵无异于绞刑。因为那些“你是娘炮”的指责与嘲笑,是属于受害者的男性定制版荡妇羞辱。
就像遭遇不幸的唐尼,即便再痛苦也口不能言。因为在一众壮硕肌肉的伙伴之间,他不能承认自己的痛苦与软弱,只能任由他们拿自己创作的脱口秀随意取乐,用厌女笑话来证明自己也是“俱乐部文化”的会员。
在故事最后,濒临崩溃的唐尼,在脱口秀的决赛舞台上,将自己的所有创伤全部摊开,这是一场血淋淋的自我解剖。
他在舞台上泣不成声,并且向世人宣布,自己不是一个完美受害者,归根结底,他是一个对自我毁灭与自我憎恨上瘾的病人。
他忍受资深编剧的性侵,是因为他想吃到对方画给自己的那张大饼,就像驴想要吃到头顶的萝卜那样。
一切苦难的源头,都是因为他仍然对自己的才华抱有幻想,他的虚荣心像鞭子一样抽在自己的身上。他不堪接受自己是底层失败者的现实,只能躲在壳子里继续任人宰割。
他忍受玛莎的骚扰和尾随,是因为在玛莎身上,他看到了一个值得被崇拜被喜爱的自己,而不是一只躲在下水道里的臭老鼠。玛莎为了他吃醋、发疯、大打出手——这些都让唐尼的男性气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认可。
甚至他最终选择了与玛莎共存,他开始对着玛莎的照片手淫。
当警方成功将玛莎送进监狱后,这部剧的反高潮时刻才真正到来。
唐尼已经无法离开玛莎的骚扰语音,他将几百条语言消息存储下来,按照情绪分类,愤怒的、悲伤的、拍马屁的、性感的、冷静的,这些语音消息,曾经是他的梦魇,而现在却成了他的每日播客。
无论是坐地铁、跑步、吃饭还是睡觉,唐尼一直戴着耳机,守着玛莎的余音绕梁,甚至还会被玛莎逗得会心一笑。
当他为了克服创伤,再一次敲响达瑞安的家门后,许大的恐慌笼罩着他,他再一次陷入了对自我的认知失调中,他立刻打开了玛莎的语音,听着这个女疯子对他的赞美,他的心跳才能恢复平静。
直到最后,他听到了一条漏掉的语音消息。
在这条消息里,玛莎的语气变得格外平静正常,她告诉唐尼,自己为什么会称呼他为“驯鹿宝宝”。
在玛莎童年的时候,父母经常打架,幼小的她非常无助,整个家里,只有一只驯鹿玩偶是她的朋友。只有抱着这个玩偶,玛莎才能捱过黑暗的童年。
声音戛然而止,唐尼发现,原来自己和玛莎不过是创伤的双生体罢了。
此时,对面的酒保关心地询问了失魂落魄的唐尼,并且请没带钱包的唐尼免费喝了一杯酒。他猛的抬起头,露出了和玛莎同样的眼神。
这是求救信号,也是创伤幸存者的应激反应。
很多人都没想到的是,现实是比剧情更精彩的一出罗生门。
《驯鹿宝贝》的编剧和主演,也就是唐尼的扮演者理查德·加德,正是这一切的亲历者。
这部电视剧是他的自传,也是他用血泪写成的檄文。
他本人在现实生活中,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喜剧人,在2016年爱丁堡艺穗节上,他通过自传性质的作品“Monkey See, Monkey Do”声名大噪,获得了众多奖项。
这部舞台剧讲的就是加德被圈内男性前辈性侵的故事。
2019年,他又创作了“Baby Reindeer”,讲述了自己被一位苏格兰女人疯狂骚扰跟踪的故事,这个故事先是在喜剧节获奖,随后被Netflix改编为电视剧。
和剧情设计相似,当跟踪狂女士得到了加德的电话号码时,她的骚扰达到了可怕的顶峰,但加德却固执地拒绝更换手机号,因为他不想输给跟踪狂。
而这些霸占他语音信箱的留言,逐渐将他逼疯了——
“我去城里开会,一路上听着她说话的声音。会议结束后,我会戴上耳机。晚上睡觉时,我仍然能听到这些语音邮件的回声。这些语音邮件在我眼皮周围回荡,这几乎让人发疯。就在那时,我想,如果我要做一个关于这次可怕经历的作品,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语音邮件全部拿出来,在舞台上用一个震荡的灯光显示屏展示出来,让那些字母在舞台上回荡。这就是后来启发我创作《驯鹿宝贝》的种子。”
加德试图用作品告诉世人,来自女性的性骚扰和跟踪,并不总是美好的性幻想,“跟踪是一种精神障碍,是一种疾病,而我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有预谋的或恶毒的人。我面对的是一个脆弱的精神病患者,一个因为相信自己脑子里的东西而无法停止跟踪的人。”
后来,Netflix的制作人找到了加德。为了还原自己当时支离破碎的状态,他将体重从98公斤一直减到了68公斤。所以我们在剧中看到的唐尼,几乎像一具骷髅干尸,脸上没有任何光彩。
即便加德和Netflix小心翼翼地修饰了玛莎原型的真实身份,但细心的国外网友还是通过蛛丝马迹“开盒”了本人。他们找到了一条2014年的推特,是菲奥娜发给加德的评论“my curtains need hung badly”,意为发生性关系的邀约。
这个和剧中玛莎长相体型相似的女人浮出水面,她来自苏格兰,职业是律师,名字叫做菲奥娜·哈维(Fiona Harvey),现年58岁,独自居住在伦敦市中心的一套政府廉租公寓里,每周靠30英镑维持生活,曾经因为跟踪骚扰自己的上司登上新闻版面——这些信息细节,和剧中的玛莎全部对上了。
在接受Dailymail采访时,菲奥娜·哈维非常愤怒,她指责加德利用电视剧污蔑了自己,并且靠这个虚假的故事赚得盆满钵满,并且声称自己收到了“加德支持者们的死亡威胁和辱骂”。
菲奥娜本人的Facebook页面
就在一周前,菲奥娜·哈维正式向加德和Netflix提出诉讼,索赔金额高达1.7亿美元。
起诉书写道,“被告向全球 5000 多万人撒谎,说菲奥娜·哈维是一名两次被判入狱五年的跟踪狂,还说菲奥娜·哈维对理查德·加德实施了性侵犯。被告一直在撒谎,从未停止,因为这些故事比真相更精彩,而精彩的故事更能赚钱。由于被告的谎言、渎职和完全鲁莽的不当行为,哈维的生活被毁了。Netflix和理查德·加德摧毁了她的名誉和她的生活。”
通过媒体的报道,菲奥娜向世人重复一句话:我才是受害者,他在撒谎。
不仅如此,菲奥娜·哈维还做客了著名访谈节目,接受了主持人Piers Morgan的采访。在整段采访中,她的眼球不断转动,神情亢奋且焦虑,她的说话节奏和肢体语言和剧中的玛莎几乎一模一样。
“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不认为我给他寄过任何东西。”
“我可能给他发过几封电子邮件,仅此而已,只是开玩笑的。”
“就算电子邮件是真的,其余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真的。”
“我认为加德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在菲奥娜的描述中,自己只在伦敦的酒吧里见过加德五六次,向他发送过几封电子邮件,写过一封信,发送过18条推特私信。
她还强调自己从来没看过《驯鹿宝贝》,只是自己有一次和加德提起过,他长得很像自己小时候的一只驯鹿玩偶。
菲奥娜在整整一个小时的访谈过程中前言不搭后语,十分钟前说自己记忆力超群,十分钟后说自己记性不好,什么都没记住。和剧中的玛莎一样,她声称自己是一名成功的律师,在政界有许多人脉。
由于她撒谎的样子太过拙劣,连普通路人都能看出破绽,网友们的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纷纷开喷。
“五分钟前,她说自己不知道对方的住址;五分钟后,又说自己确实给他寄过一封信。”
“五分钟前,她声称和加德只说过3次话;五分钟后,她说他们俩是朋友,发了18条推特私信。”
“十分钟前,她说自己从来没关注过这部剧;十分钟后,她说这位女演员比她年轻18岁,深色头发,也是苏格兰人。”
“她连主持人的年纪都一清二楚。她的每一句话都在印证她就是一个跟踪狂。”
她还讳莫如深地告诉主持人,“我有一个谈了5年的律师男朋友,但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网友忍不住调侃道:你所谓的这个律师男朋友,多半是臆想出来的吧?
有网友辣评:听到她和她的律师男朋友这段,我和我女朋友玛格特·罗比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还有人用剧中玛莎的著名桥段“sent from my iphone”和错别字来调侃这位女士。
“看了这段采访,我确定她百分之百就是玛莎本人。”
“说真的,整段节目都应该被纳入精神分析教材。”
“驯鹿宝贝的第二季的开头已经有了,一切悲剧都源于好心的主持人Piers给她倒了一杯水。”
“Piers你糊涂啊!你怎么能给她倒水喝呢!”(影射剧中唐尼给玛莎倒了一杯茶)
“说着自己和玛莎完全不一样,结果接下来整整一个小时表现得和玛莎完全相同。”
网友的感慨汇总成一句话就是:她完完全全就是剧中玛莎的样子,饰演玛莎的演员今年必须拿艾美奖。
不过也难怪演员能够表演得入木三分,毕竟她有350个小时的语音留言作为参考素材。
不仅如此,遭受菲奥娜·哈维迫害的第一位受害者劳拉·雷,主动联系了Piers Morgan节目组,力图反驳她的所有谎言。这位女士正是《驯鹿宝贝》中提及的那位“被玛莎骚扰的上级”。
劳拉·雷是英国工党前议员的遗孀,也是一位律所的合伙人。
1997年,拿着法学学士证书的菲奥娜来到劳拉的律所面试,请求对方能够给自己一个实习机会。由于菲奥娜拿出自己的经济情况卖惨,劳拉出于好心便接受了她。
劳拉没想到,自己的噩梦正式开始。
菲奥娜平时在律所负责接听热线电话,她在电话里对客户抹黑自己的律所,并且给客户引荐竞品律所的联系方式。
她对同事非常粗鲁暴力,经常会没来由地大喊大叫,用厚厚的书本砸同事的头。她给一位残疾人同事打电话,声称整个律所都憎恨他,大家都在背后议论他。当劳拉从伦敦出差返回格拉斯哥,发现整个律所一片哀嚎,同事们甚至被她欺负得流眼泪。
菲奥娜却和没事人一样,一口否认自己做过的所有暴行。
当律所不堪其扰,决定辞退菲奥娜时,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开始在办公室里飞奔、尖叫、砸东西、大吼着“我不走”。
辞退菲奥娜之后,劳拉的语音信箱彻底被她占领,她每天都要连续给劳拉打电话,发送威胁她的信息,还给劳拉的所有合作伙伴发送传真,内容写满了侮辱她的话语——这样的情况整整维持了一年之久。
最严重的,是菲奥娜盯上了劳拉的残疾儿子。
劳拉的儿子弗兰克因为染色体缺陷,患病卧床,是一位残疾人。劳拉向社工举报了菲奥娜夫妇,说他们二人虐待自己的儿子。
当劳拉回到家,看到了两位社工站在门口等待讯问时,这位母亲彻底崩溃了,决定向菲奥娜反击。
最终,菲奥娜终于被法院的“临时禁令”拦在门外。有趣的是,菲奥娜本人在采访中声称自己从未骚扰过任何人,也没有经历过任何法律诉讼程序。
菲奥娜本人
目前看来,这场闹剧还会持续下去,Netflix也站出来坚定捍卫理查德·加德的创作。
或许我们现在正处在《驯鹿宝贝》的第二季的实景拍摄中,每一个人都是参与其中的NPC,也是这场案件的陪审团。
但无论如何,理查德·加德勇敢的自我剖析,才是这场闹剧最终的内核。
当一个男性站出来诉说自己被性侵、被骚扰、被跟踪的时候,他获得的不应该是嘲笑和奚落。
男子气概最终毒害的,是不分性别的所有最广大弱势者:它让强者面目凶恶,它让弱者忍气吞声。
“我是在严苛的‘王子拯救公主’的观念下长大的,做一个男人就是要坚强,不要哭,挺直腰板。这是社会的期望,它确实会进入你的潜意识。当你经历性虐待时,很多的无力感可能来自这些关于男人的旧观念。”
“当我摆脱了这种想法,觉察到它的伤害,并大胆说出‘我在挣扎’的时候,我获得了一种力量,这种力量治愈了我,让我摆脱了男子气概的束缚。”
理查德·加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