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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26 12:07

代驾“夜归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潮(ID:gh_a7d88471811c),节选自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22级专硕学生周传瑄的毕业设计,指导老师:白净,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文章摘要
本文讲述了三位不同代驾司机的故事,分别是全职代驾司机朱锐、兼职代驾司机齐斌和“黑代驾”司机老卫的生活经历和心路历程。

• 💼 朱锐在全职代驾中经历了从稳定收入到渐渐减少的变化,最终选择转为兼职工程师。

• 🚗 齐斌作为兼职代驾司机,在面临平台变化和收入减少的挑战时,选择坚定不移地继续自由职业。

• 🌜 老卫作为“黑代驾”司机,没有平台支持,但凭借稳定的驾驶技术和口碑,坚持着自己在代驾行业的“事业”。

专职代驾4年


“做代驾司机,你必须学会等待。”朱锐说。这是他做代驾的第4年。


代驾司机在等单。拍摄:周传瑄


29岁的朱锐来自安徽宿州,大学毕业后曾经做过工程类工作,也自己开店做过生意,最终都没长久做下去。2019年下半年,经营的养生馆因为成本问题歇业,已经习惯了自由的工作时间,朱锐开始做起了全职代驾。


最初只是打算作为过渡,手机APP上申请一下,一张满足驾龄的驾照,一份无犯罪记录的证明,再买一辆折叠电动车就可以开始。没有什么门槛,凭自己努力还可以多劳多得,没有社会上的勾心斗角,朱锐很满意这样自由的生活。


刚开始做代驾时收入很稳定,一个月可以拿到1万多块钱。作为过渡的这份工作也就一直做了下来,一晃三年多过去,2023年春天,朱锐隐约感觉到,新的一年单子不是很好接,司管群里的新司机不断增加,能接到的单子却越来越少,一天能做到200多块钱朱锐就满足了。


2023年9月,朱锐在某电子产品回收平台找到一份工程师的工作,结束全职代驾生涯,只把它作为兼职。“这个行业真的没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有之前疫情的时候好吧。”朱锐有点无奈。


朱锐仍然记得自己第一天出去做代驾时的心情。那是2019年的10月,经过两个月的等待,平台终于通过了他的司机认证,那时他还没来得及买折叠电动车,想着先熟悉熟悉流程,就在开通权限的第一个晚上步行出门到家附近的一家饭店门口等单了。


第一次做代驾的心情紧张忐忑,害怕开别人的车心里没底,害怕客户不好相处。站着玩了半小时手机,系统就给朱锐派单了,他马上打电话联系客户,“您好,XX代驾为您服务,请问您现在具体的位置?”客户在附近的一家饭店,于是朱锐立即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前往。


“您好,请问是尾号xxxx的客人吗?”朱锐很快找到了客户,他还记得客户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宝马五系,客户刚刚和别人应酬完,一见到他就上车了,朱锐却感觉有点手忙脚乱,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第一步需要绕车一周检查,“哎呀忙来忙去的,也不知道怎么样才好,感觉突然之间就把公司培训的那些操作要领全忘了。”朱锐这样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客户很好相处,得知他今天“新手上路”,对他说:“你今天第一次给我开车,是处女秀,我必须得给你个好评。”


紧张地完成了第一次运营,虽然只是个三十几块钱的起步价,但是朱锐挺激动,第二天就花4000多元买了一辆折叠电动车,正式做起了代驾。虽然是全职投入,不过由于和平台之间并不属于劳动关系,朱锐需要自己缴纳社保。一开始妻子希望他换个相对体面的工作,但朱锐很坦荡,“做这个不偷不抢,多辛苦一点,就能多挣点钱,多劳多得,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朱锐一般晚上七点出门,八点左右能等到第一单,运气好的话七点半就能接到第一单,然后一直做到第二天凌晨四五点,白天休息不接单,平均一天运营九到十小时。对于这个时间安排,朱锐做过分析,他发现,做代驾也有学问。


在朱锐看来,白天基本不会有什么单子,上线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好好在家休息。晚上从七点开始到十一点,是饭店的出单高峰。这个时间段最好在生意比较好的饭店尤其是商务宴请多的饭店门口守株待兔,等应酬完的需要开车的客人叫代驾,或者等平台派单,如果一直没有单子,就骑上小车到附近晃悠晃悠,或者直接换个地方继续等。


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属于烧烤大排档时间,这个时候就要去这些免不了会喝酒的地方,既要听系统单,也要学会主动出击,见到摇摇晃晃的人就上去问一下“老板,需要代驾吗?”“不能怕丢面子,如果怕丢面子,那就不要做这一行了。”朱锐笑着说。


再之后的时间段属于酒吧和KTV,刚刚结束夜生活尽兴而归的人们会带来一波出单高峰,然后基本就没什么单子了,如果APP上接到单子还可以继续做,没有的话就可以回家休息。不断摸索积累经验规律,加上时间的付出,半个月不到,朱锐就挣回了前期投入的折叠电动车成本。之后代驾工作逐渐走上正轨,司机等级不断提升,很快,朱锐的月收入就维持在1万元以上。


相比普通工作,代驾司机这份职业有种不确定性,用朱锐的话来说就是“每天出门像撞大运似的,你也不知道这个单子什么时候会等到,你也不知道这个单子会到哪,你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样的客人。”刚刚开始做时,这种不确定性对朱锐来说还有点新鲜感,时间久了,感受就不是很好。


有时候和别的师傅一起等单,别人都一个个接单走了,朱锐却还什么都没有,这时候他就会开始自我怀疑,“我这个账号怎么了,怎么又接不了单?”运气不好的时候,出去一晚上可能也只能做个几十块钱,运气好的时候,可能出去两三个小时就能做到500块钱,连着两天运气都不行的话,朱锐的心态都会受影响。这时候只能自己安慰自己放平心态,这个职业的特点就是如此,急也急不来。


接单成功的语音响起的那一刻,朱锐才能知道这一单要去往何处,当把客人送到目的地返程,穿行在城市夜晚的灯红酒绿中时,陪伴他的只有不断发出嗡嗡声的折叠电动车。


每天凌晨四五点结束接单到家睡觉前,朱锐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给陪伴他的老伙计充上电,“不然第二天的工作就只能做步兵。”——代驾圈子里把不骑电动车的司机戏称为“步兵”。有时候一晚上生意太好,跑的距离太多,离到家还有最后十公里电动车就没电了,这时候朱锐为了省钱,都是踩着电动车的脚踏骑回家,骑电动车远比骑自行车要费力,骑到家时已经一身的汗。


回家要面对的难题不仅是电动车没电,有时候,还要跨过不止一座城市。有的客户是外地来南京参加应酬,第二天还有事,所以晚上必须回去,他们同样有叫代驾的需求。朱锐做这一行的四年时间里,不止一次送过外地客人。


朱锐并不觉得做代驾很辛苦,这份工作能够给他带来还算满意的收入,对他来说,“只要能够赚到钱,内心就是喜悦的,这种生活的苦也感觉不到什么,反正就是为了赚钱嘛。”晚上出门,清晨归家,一个月休息一两天,每天遇到不同的人,去往不同的地方,一晃三年多过去。


2023年,朱锐以为代驾的日子还会像以前一样平常地过着。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在饭店门口等单的司机不时会出现一些新面孔,相比之前,每天能做到的单子明显变少了,后半夜很难等到单子成为常态。以前一晚上他经常能做到500多块钱,渐渐地,300块钱就能让他满意,月收入也从稳定在1万元以上不断下滑。起初这种变化让朱锐很不解,他不知道这个行业是怎么了。


作为“醉驾入刑”之后快速发展壮大的行业,代驾与酒类尤其是白酒消费的关系十分密切,而白酒消费的应用场景之首便是商务应酬。朱锐与许多司机伙伴交流,大家普遍感觉今年的“饭局”好像变少了,代驾生意不太好做,以前到了晚上,他们常去的饭店停车场都停得满满当当,现在有时候只能停三分之一的车。


晚上八点,朱锐常去等单的饭店的停车场。拍摄:周传瑄


虽然还没有小孩,但每个月也有房贷要还,收入不稳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朱锐决定改变。2023年9月,他在某电子产品回收公司找到一份工程师的工作。现在朱锐白天上班,晚上七点仍然会出去等单,只是作为兼职补贴家用,等不到单子的话晚上九十点钟就回家,以前的一些熟客有代驾需求也会直接联系他。


“以前可能今天没赚到钱的话,明天就没钱吃饭,心态很容易焦虑,现在有了稳定的工作,对代驾也就没那么期待了,慢慢的心也就淡了,没有了期待,也就不会失望。”朱锐这样形容心理感受。


兼职代驾4年


某平台报告显示,在全部代驾司机中,处于兼职状态的占到了85%,齐斌便是其中之一。


齐斌,河南安阳人,1979年出生。高中毕业后齐斌入伍成为一名军人,2009年从部队转业,之后一直在镇江某单位开车。2019年,齐斌在X代驾登记注册成为一名司机,开始了兼职代驾生涯。


齐斌家里原本三口人,除去日常开销,每月还要还几千块钱的房贷,他和妻子收入都不算很高,日子还算凑合地过着。2019年,小儿子出生,家里的负担一下子重了起来,“之前就知道有朋友在做代驾,赚得还不错,小儿子出生之后,我想着做点什么补贴点家用,和妻子商量之后,就注册了一个代驾账号。”齐斌说。


早上五点五十,天刚蒙蒙亮,齐斌准时起床。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走出卧室,轻轻地关上门,简单洗漱之后,他开始忙碌起来——他要给孩子们做早餐。齐斌一家四口住在南京栖霞区,大儿子在栖霞区一所小学上四年级,妻子在南京工作,齐斌则要来往镇江通勤。


吃完早餐把孩子送到学校后,齐斌开车几十公里去镇江上班,晚上五点下班回家,妻子已经准备好晚餐。饭后简单收拾一下,到晚上七点,齐斌穿戴上装备,骑上电动车出门做代驾。齐斌一般做到晚上十二点结束,到家往往要到凌晨一点,除开每月休息两三天,基本上每天如此,日复一日。


齐斌在饭店门口等待接单。拍摄:周传瑄


对于过去几年做代驾的日子,齐斌用“酸甜苦辣”来形容。代驾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客人,一般都是喝了酒的,相比常人更难沟通。有的客人上了车就开始瞎指挥,要求齐斌开快点,路口已经闪着黄灯了还催促“冲过去”。“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听他的,一旦出了事,就是代驾司机全责。”


有的客人会要求齐斌不要按照导航走,自己来指路,结果开了几公里之后就开始呼呼大睡,到了地方了都叫不醒,只能求助小区保安。有的客人十分挑剔,上了车就开始骂骂咧咧,油门踩得大了些,都会叫起来:“你会不会开车!”“你怎么开车的!”遇到这种客人齐斌只能忍耐,有时候实在忍不了了就靠边停车结束订单,由平台来仲裁。


由于是兼职,第二天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所以晚上齐斌必须考虑回家问题,每到晚上十一点多,齐斌都默默祈祷能够接到离家比较近的单子,否则回家时他可能要骑车穿过大半个南京城。


齐斌入行时代驾行情不错,一直到2022年底,齐斌每天上线五小时,每月基本上能赚到5千多元。作为额外收入,齐斌很满意,这是让他感到甜的部分。


代驾司机难免需要跟客人交流。这四年来,最让齐斌感到亲切的客人是一个当过兵的中年老板,“他知道我也是退伍军人后特别开心,可能是因为路上聊得很愉快,下车时还让老婆多给了我300块钱。”不过大部分时候,齐斌不爱说话,客人不主动找他聊天他就不说话,遇到客人比较热情,他就同他们聊上一会,齐斌的经验是“少说话可以减少矛盾,有的客人喝了酒,很难讲道理,这时候多说多错”。


相比“小年轻”,齐斌比较喜欢遇到年长些的客人,觉得更加沉稳,也更加尊重人。有一次,齐斌接到一个年轻人的单子,一路上对方态度非常傲气,指这指那的,齐斌都忍了下来。结果之后好几天,APP上都没收到对方的款项,打电话过去,电话直接被加入了黑名单,打不通了。“他账号就新注册一下使用一次,之后就不要了。”齐斌无奈地说道。


有的代驾平台如果客人逾期未付款,平台会先“垫付”给司机,齐斌所在的平台没有这项政策,如果客人一直不付款,平台也没什么好办法,只会让司机自己去维权,“找平台也没用,你跟他们说,他们只会解释问题,而不是解决问题”。齐斌的账户上至今还有1000多元费用没有收回来,为了避免损失,他常常要求客人当场支付。


代驾这些年,齐斌只出过一次事故。那是做代驾的第一年,有一次齐斌开客人的玛莎拉蒂不小心刮到了底盘,好在客户人不错,对他说没关系,最后只让他赔偿600多元,齐斌选择自己出这笔钱。“从那之后我开客人的车都非常小心,尤其是遇到豪车时,不然赚的还不够赔的。”齐斌说。


齐斌特别喜欢下雨下雪天出去跑,他用之前很火的电视剧台词形容,说这叫“风浪越大,鱼越贵”,因为每当雨雪天气,出去运营的代驾司机相对较少,他很容易就能做到大单。齐斌还记得2023年1月14日,南京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他从徐庄到岱山,从岱山到河西,从河西到鼓楼,再从鼓楼到岱山,不费力就连做了4个大单,那个晚上齐斌一共收入900多元。尽管家里人不希望他雨雪天出去,齐斌还是很乐意遇到雨雪天气。


做代驾意味着晚上基本没有时间陪伴家人。刚开始做代驾时,家里老大还比较小,小儿子刚出生,齐斌晚上出去基本上没什么阻力。随着孩子慢慢长大,老大渐渐明白爸爸晚上出去工作到夜里很辛苦,有时候还比较危险。小儿子受哥哥影响也懵懵懂懂知道一些事,两个孩子有时会闹着不让齐斌出门。


有天晚上正在吃饭,小儿子突然跟他说:“爸爸,你今天晚上不要出去了,陪我玩好不好呀?”听到儿子的话,齐斌心里不太好受,小儿子仿佛一下子就从小不点长到现在这么大,可自己晚上陪他的时候并不多。加上觉得2023年以来代驾不是很好做,齐斌推迟了一小时出门时间,每个月也多两天在家休息。


2023年,很多代驾平台打起了“价格战”,为了应对竞争,齐斌所在的平台也采取了变相降价手段。以早上七点至晚上十点间为例,平台起步价是5公里19元,超出部分每2公里收取16元,市区范围内55元封顶。而在齐斌刚成为代驾司机的2019年,同时段的起步价为10公里39元。


一个晚上八点左右5公里的单子,按照2019年的政策,齐斌可以收39元,在2023年只能收到19元,代驾司机接到的很多单子其实都是里程数较少的起步价,起步价降低加上平台的各种优惠政策,使得司机们的客单价不断降低。与此同时齐斌也发现2023年代驾单很难接,“今年单子确实是不怎么好做,经常等到晚上十点多还什么也没有,等一晚上只能做一单。”


客单价和接单量的同时降低带来的就是收入的减少,过去齐斌一晚上能做200~300块钱,如今只能做到100多元。“生了小儿子后,本来家里每月就存不下来什么钱,代驾收入减少,对我确实影响不小,还要还房贷,有时候实在周转不开,只好拉下脸跟朋友借钱。”齐斌叹了口气。


不靠平台的代驾


同其他的代驾司机相比,老卫属于“异类”,他没有买折叠电动车,也没有所属的平台,是所谓的“黑代驾”。


老卫今年59岁,是南京本地人,曾经在某化工企业做管理。2008年,企业效益不好倒闭了,厂里的伙伴们散落天涯。那时候老卫已经44岁,想要再找一份类似的岗位并不容易,“我也投了不少简历,不过都没什么下文。”老卫说。老卫想找相对体面的职业,不愿意做保安之类的工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就这样做自由职业混了两年,后来经朋友介绍找了份后勤管理的工作,收入不高。


2015年初,妻子告诉老卫,她听说有个远房亲戚开的饭店晚上会找人给喝酒的客人代开车,他可以去试试。老卫没有去亲戚的饭店,他自己在网上搜索,第一次知道代驾这个行业,在网上注册并且考试合格后,就能通过APP自己上线接单帮客人开车。


老卫当时搜索到的平台叫“爱代驾”,相比别的较早进入这个行业的公司,这是个小平台。“当时做代驾的人还比较少,我对这个也不怎么了解,搜索到‘爱代驾’平台就在上面注册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悔,应该注册个大平台。”老卫说。


通过考试之后,平台发了一套装备,包括工牌、工包、衬衫、荧光背心等,老卫觉得还挺正式。2015年的1月28日,老卫第一次出去跑代驾,接到个客户去河西,收了58元,把客人送到后坐地铁转公交回家。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下着大雪,天气很冷,但是老卫的心很火热,他觉得代驾“有搞头”。


那时候代驾算是个比较新鲜的事物,做的人还不是很多,加上老卫是自己在网上搜索注册的,没有人传授经验,一切都靠自己摸索。“一开始我以为在市区接单会比较容易嘛,还每天晚上坐公交到市区晃荡,后来才发现,刚出门时不需要跑很远,在家附近的饭店等就可以了。”


老卫从晚上七点开始上线,到十点多下线,不怎么困难就能做两三单,运气好时一晚上能做到300多块钱。


老卫一般晚上七点出门,坐公交去常去的饭店等单。遇到邻居打招呼,他都说自己“出去散散步。”老卫没有买折叠电动车,是代驾圈里少有的“步兵”,他觉得骑着折叠车,别人一看就知道“老卫做代驾了”。


对于做代驾这件事,老卫的心态有点复杂,一方面晚上出去跑一跑就能增加收入很不错,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做这个有点丢脸,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做代驾,从来不跟亲戚朋友主动提起。因为是本地人,在饭店等单时,有时候会遇到认识的人,老卫都赶紧转过身,当作没有看见。


2015年7月,某互联网巨头平台进军代驾行业,广泛招收新司机,也不限制其他平台司机加入。老卫所在的平台感觉受到了威胁,在司机端APP里发通知,严禁司机们加入其他平台,一经发现立即开除。新平台的名头很大,老卫也想加入,“我怕被原来的平台发现嘛,就请一个亲戚帮忙报名考试,通过了以后把账号给我用,每个月的代驾收入也是亲戚提出来转给我。”


这种行为不符合平台规定,但是在老卫看来,只要不被发现就没关系。就这样,老卫同时在两个平台拥有司机账号,每天同时上线,哪个平台接到单就做哪个。平台对于上线时间有要求,“两个账号同时接单确实有运转不过来的时候,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只能拉下脸来打电话给客户,请求他取消订单。”老卫勉强应付,做了两年的“双平台”司机。


代驾平台对司机的操作有严格的规定,包括规范着装,上车前绕车检查,套椅背套,铺后备厢垫等等,不定期还会有“神访”对代驾司机进行检查。2017年的一天,在用第二账号接单时,老卫再次遇到了“神访”,因为没有穿平台的制服,老卫被要求参加线下培训。由于拒绝培训,老卫使用的账号被平台封禁。老卫从此回到只在一个平台接单的日子。


从2017年底开始,老卫在“爱代驾”上接到的单子就慢慢变少, 2018年7月,老卫收到爱代驾平台发来的短信,表示平台遇到资金困难,请司机们给公司一点时间,此后情况并没有好转,2019年,平台向法院申请破产。直到最后,老卫还有300多元在APP账户内没能提出来。


这时候距离初做代驾已经过去5年,老卫对这个行业的门道已经比较清楚,之前的两个平台都不能继续做下去,老卫索性不再注册新的平台,成为一名没有平台的“黑代驾”。


老卫的旧手机还保留着APP司机端留作纪念。


虽然没有平台,老卫的代驾“事业”也没怎么受影响,由于开车很稳,深受客人们的好评,经常有相熟的客人点名要他去代驾。老卫跟常去的饭店关系维持得也很好,饭店有代驾的需求经常直接打电话给他:“卫师傅吗,这边需要代驾,你大概什么时候能来?”


由于没有装备折叠电动车,相比别的司机,老卫晚上结束代驾回家时会比较“折腾”。老卫基本不会接去外地的单子,但是难免会遇到去浦口、江宁等目的地比较远的客人,把客人送到时往往已经十一点多,回家要跨越几十公里的距离。


打车费用比较高,老卫一般不会选择,其它各种公共交通工具的组合他都使用过——步行、共享单车、地铁、夜班公交车等等,夜里骑共享单车穿行十几公里是常事。“如果没有公交车或者实在太晚,我就叫出租车或者网约车,花个十几元,找最近的能坐公共交通的点。”老卫说。


对于老卫做代驾,家人一开始并不反对。但是由于代驾的目的地和结束时间不确定,使得老卫的回程也充满了不确定性,加上没有平台依靠,风险相对较大,妻子和儿子对老卫做代驾渐渐地不再那么支持,希望他更加考虑身体,非要出去跑也不要到很晚,雨雪天气还会禁止他出去接单。他们认为万一去了偏僻的地方不好回家,家里也并不缺老卫这份收入。


虽然经常和家人产生争执,老卫却不愿意放弃这份“事业”,对他而言,似乎已经习惯了晚上七点多出门,十点多回家,还能赚点钱的生活,让他待在家里,反而有些不自在。


还有几个月老卫就要退休,现在他处于一种比较轻松的状态。“我现在做多做少其实不怎么在乎,就是个习惯,每天晚上出去转转,顺便还能锻炼身体,再做几年就不做了。但是我感觉代驾确实不适合新人再进来全职做,收入可能会不太稳定,最好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潮(ID:gh_a7d88471811c),节选自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22级专硕学生周传瑄的毕业设计,指导老师:白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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