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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8 10:58

“常识”的经济后果:特朗普将如何改造政治游戏和金融市场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青野有枯荣 (ID:Tsingyeh_Story),作者:青野Tsingyeh,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文章摘要
本文讨论了特朗普对共和党纲领的改造和其经济政策的影响。

• 💡 特朗普对共和党纲领进行了重新定义,注入了“特朗普主义”

• 📉 特朗普经济学的实施可能引发巨大的经济成本和制度成本

• 🔄 特朗普主义的未来取决于特朗普如何处理未来的经济成本,以及对共和党的继续改造

随着共和党2024纲领2024 Republican Platform的公布和特朗普竞选副手的明确,共和党党内的大局已经率先落定,留下民主党继续艰难地处理党内纷争。正如很多观察人士指出的,本次新纲领的篇幅相较2016年的版本明显偏短,而在近年来两党激烈交锋的议题上(堕胎、性别、社会保障),表述也有明显的软化。这是否意味着特朗普此番将更为温和?答案是模糊的。


从战术的角度来理解,既然特朗普已经赢得了党内竞争,也不必再面对党内竞争者“不够保守”的指责,那么释放一些软化的信号,使他既可以谋取“全国团结”的便利,也可以避免执政后受到实质性的约束。


不过,共和党的这份纲领是否也有战略上的深意呢?相比起那些被刻意模糊掉的,更值得关注的是清晰处写了什么。可以看到,特朗普对共和党既有的纲领进行了巧妙的再造——即在共和党传统的保守主义外壳之下,大量注入了他自身的议程,即“特朗普主义”(Trumpism)。而关于“特朗普主义”究竟是什么,只有特朗普本人拥有最终解释权,它还远称不上一个成熟的纲领。


正如我们在《入夜漫长》一文中提到,极右翼的主张具有高度的灵活性,也因而存在诸多的内部矛盾。这尤其体现在“特朗普主义”的经济主张上,特朗普在自负地提出了“特朗普经济学”(Trumponomics),在这个同样不成熟的概念内部,充斥着货币、赤字、通胀等种种冲突,一旦落到执行层面,其鼓吹者只能取其“最大公约数”而行。我们唯一可知的是:无论如何执行这些政策组合,都可能引致巨大的经济成本和制度成本。


对于金融市场,近一周以来,特朗普交易整体是比较克制的。若未来“特朗普交易2.0”重现,或许可以考虑的思路是“做空国际秩序”、“做多赤字”、“做多通胀”:美元的偏强(来自欧元的弱化和通胀的潜在威胁)、美债的陡峭化(来自赤字和极右翼的利差)、黄金的走高(通胀的对冲与地缘风险)


那么“特朗普主义”的未来会如何?它或许会被理论家逐步固化,也或许会随着其创始者的政治生命而消亡。它可能推动共和党从一个“选举机器”向典型的纲领性政党转型,也可能让它继续四分五裂。尽管远端变数仍大,但当务之急是明确的——如何“定型”。这依赖特朗普本人如何处理未来的经济成本,以及推进对共和党的继续改造。


在接下来的三个部分,我们将对以上结论进行具体的分析。


一、保守主义的“偷梁换柱”


本次纲领的关键词无疑是“常识”。它不仅嵌在纲领“美国优先:回归常识”的大标题中,也在序言中以“常识明确地告诉我们”的句式反复出现。


那么,何谓“常识”?这个词可以追溯到文学家Thomas Paine在1776年(也就是美国建国当年)出版的一本同名小册子,是美国早期共和主义的精神来源。不过,“常识”从来都是一个具有高度模糊性的概念,也非常适合“偷梁换柱”——在“常识”的名义下,发言者无需对其主张进行过多阐释,便可以构筑起表面上不容反驳、实际上进退有余的意识形态。


正是循着这个逻辑,“常识”的内涵随着历史演进不断变化。在1776年,“常识”是:国家独立、自由贸易、理性治理、公民美德;对于1990~2000年代的共和党,“常识”更多是:小政府、自由市场和保守主义;而到了2024年,特朗普主义重新定义“常识”为:反移民、抗通胀、国家安全和司法平等。


特朗普关于“常识”的具体主张,集中在纲领的第八章“把常识带入政府”。其中涉及的议题分别是:家庭、大学入学和文科教育、社会治安、打击反犹太主义、爱国主义、城市建设。其中有对共和党传统的保守主义意识形态的迎合,但需要关注到,在更具体的政策举措上,社会治安、城市建设都是偏向“大政府”的主张。


整体而言,共和党传统“小政府”的概念已经被缩窄到了“减税”和“减少管制”两个具体而有限的措施,而在这一旗号之下,特朗普的行政权则明显扩张。比如最近热议的传统基金会《2025计划》激进提议:将联邦政府的整个行政部门置于总统的直接控制之下。这一主张能否变成现实还有待检验,但无疑,政府将在安全、军事、执法等领域扮演更强的角色,赤字扩张便是其最直接的表征——这是特朗普对美国政治体制的重塑。


除却“常识”,在纲领的其余多处,我们都能看到明面上致敬共和党传统、实际上“旧瓶装新酒”的操作。比如第九章“民有、民治、民享的政府”(government of,by and for the people)——这一表述来自共和党总统林肯著名的葛底斯堡演讲,试图用政治理想团结一个内战中分裂的国家。但今天,其内涵早已全新:它指向了堕胎、性别、宗教和选举公正问题。这些议题显然不是奔着促进团结而来,他们的现实结果总是加深了冲突和分裂。


二、昂贵的经济代价


政治家关心对保守主义精神的重新定义,而市场人士和经济学家,则更可能关注到共和党纲领的经济代价。其中关键矛盾在于:尽管共和党将“抗通胀”摆在其仅次于“反移民”的位置,却缺乏一致的主张来落实抗通胀,未来的共和党政府,可能面临“二次通胀”和财政持续性两方面脆弱性的冲击。


在此背景下,当前金融市场脑补的“特朗普上台-更低独立性的美联储-更宽松的货币政策”逻辑链是有一定缺陷的——特朗普会推动预防性、连贯的降息吗?答案是未必的(一如特朗普在接受彭博社专访时表达的对鲍威尔的赞成态度)。尤其在“数据驱动”的首次降息(First Cut)之后,联储有理由对未来的货币政策路径更加谨慎。


我们具体看到这些矛盾如何交织:


第一,在抗通胀的具体举措中,依靠中央银行“紧货币”的抗通胀思路并没有被提及。纲领更注重于推动能源供给的放量、压低地缘溢价、以及控制联邦浪费开支和取消监管措施。其潜在的认知基础是:通胀是一种“供给冲击”,但现实则表明,通胀有非常明显的需求驱动,问题的核心在于服务业通胀。


第二,驱逐移民可能存在通胀效应。移民具有供给和需求两方面的效应,很多研究证明,移民对通胀的净影响比较模糊,但在前两年劳动力市场极端失衡的情形下,考虑两个结构特征:1. 移民涌入的主要目标行业是服务业等劳动力供需最失衡的行业;2. 移民拥有更高的储蓄倾向,更多支出集中在商品消费而非服务消费。可以说,移民的进入在很大程度上缓释了通胀压力。尽管在相对正常的劳动力市场中移民对通胀的影响可能会趋于边际,但是,驱逐移民的政策可能存在明显净通胀效应。


(移民的影响:在劳动力市场失衡阶段,有助于薪资通胀的控制,而对核心通胀的影响较为温和 来源:GS)


第三,赤字具有明显的通胀效应。可以看到,共和党的主张政府支出的领域颇多:包括减税、重建城市、国家安全、维持社会保障;而收缩赤字的主张仅在于“削减不必要的联邦支出”以及对外部商品的加税。可以说,这种非对称的政策主张,大概率会导致赤字的扩展,共和党也刻意淡化了对财政持续性的衡量。而可能导致事态进一步倾斜的是,如果共和党能够将其支持率转换为在参众两院的优势(“红潮”),赤字财政就有足够的动力不断地突破约束。国会共和党人会阻止特朗普吗?现在从其党内形势来看,似乎很难。


第四,贸易再平衡的通胀效应和经济代价,这一点已不消多说。可以说,尽管许多激进主张更多是选举战术,但在贸易问题上,华盛顿的精英所关注的,显然不只是讨得民意,而是真正回滚历史——去纠正他们所认为的,冷战结束以后“培养战略对手的巨大错误”。


如果要猜测“特朗普交易”(若有)将如何演绎,确定性相对更高的是“做空国际秩序”、“做多赤字”、“做多通胀”的思路:美元的偏强(来自欧元的弱化和通胀反弹)、美债的陡峭化(来自赤字和极右翼的利差)、黄金的走高(通胀的对冲与地缘风险)


三、特朗普主义的未来


如果我们关注2024年纲领的“献词”(Dedication)部分,会发现:它被献给了美国被遗忘的男性与女性。而回到2016年,献词则是:献给(为了公共利益)而面对危险的人。无疑,相比起2016年更迎合传统保守主义的“人群审美”,本次共和党进一步呈现出其民粹主义的态度。从这个角度讲,万斯(J.D Vance)这样一个出身于“被遗忘的美国”的副手选择,似乎已经蕴含其中。


副手,在大选中往往能体现候选人政治品味,“标签党”往往更为抢眼。两党的现实的策略是:争夺铁锈带摇摆州。不过,两党展现出颇为不同的策略方向:民主党沿着社会的切面进行渗透,左翼向来擅长与工人维持结盟,它们用“如何摆脱困境”具体的议题,服务群体利益;而共和党则采取了“意识形态化”策略,在归咎和政策主张上,更多沿着种族、贸易保护、保守主义、反精英、反建制的思路进行。


不过传统上,共和党并不是一个反精英的政党,这从它“大佬党”(GOP)的昵称中就可见一斑,反倒是民主党往往更加平民主义一些。然而,共和党对意识形态的过度依赖,使得它在茶党运动之后,最终彻底拥抱了民粹,并接受了后者对它传统纲领的渗透。或许最终,它会成为一个发达世界中最典型的极右翼政党——尤其考虑到,美国本身就是一个偏右翼的国家,甚至民主党放到欧洲的光谱中都是属于中右的,更遑论共和党。


在这个历史进程中,一个同质、团结的班底是特朗普改造共和党所必不可少的保障。但如果说万斯已然成为他的继承人,可能是有些夸张了。这样一位受特朗普支持,在短短数年间崛起的政治素人,履历上看起来确实类似“特朗普的克隆人”;但相比起上一届的搭档彭斯,万斯在党内浅薄的根基注定了:在很长的时间内,他将更多是特朗普的“工具人”——毕竟特朗普在他的1.0时代,已经充分体会过了白宫内部的倾轧和背叛。而万斯必须小心行事,他或许可以在“特朗普2.0”时代尝试建立他自己在共和党内的网络,但他也需要向特朗普持续证明他的忠诚,单单意识形态的趋同是不够的。


而拉远一些视角,我们也能发现:“特朗普主义”还远没有到需要考虑“交班”的一步,这一概念的当务之急是“定型”,这完全依赖特朗普本人如何处理未来的经济成本,以及推进对共和党的继续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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