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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15 22:22

二本毕业进大厂,河南女孩姜Dora的百万网红之路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温度纪,作者:石灿,原文标题:《95后河南女孩姜Dora,二本毕业进大厂,离职炼成百万网红,年收入百万》,题图拍摄:温度纪(办公中的姜Dora)

文章摘要
河南女孩姜Dora从二本毕业进入大厂,最终成为百万网红。

• 🌟 从职场新人到百万网红,三年积累200万粉丝

• 🏡 从北京迁至杭州,寻求平衡生活与事业

• 📈 通过访谈与专业内容,打造独特IP并实现商业成功

Dora住在良渚文化村附近的一个小区里,绿树成荫。我们一见面,她就递给我一个蚊虫喷雾剂。


“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很多。”但她迅速停顿了一下语速,纠正说法,“它也不叫蚊子,其实是蠓,一种和蚊子体型很相似的昆虫。”


果然是职场知识博主,语言准确,磊落飒爽,对虫子的类别都区分得如此细致。


Dora是2024年备受关注的职场博主,账号叫“姜Dora在此”。她的视频围绕职场和个人成长展开,为当代青年拓宽职业生涯提供新思路,三年间,凭借一己之力,在全网累积了200多万粉丝,登顶职场赛道头部位置。


图左为姜Dora,图右为作者石灿,二人在Dora杭州的办公间书架合影 温度纪拍摄


“姜Dora”是她在初中取的英文名字,“姜”是姜文的“姜”,她的真实名字叫张雪,一名河南女孩儿,从河南一所二本院校毕业,勇闯北京,如今在杭州生活。我格外好奇,作为一个真实的人,她是如何走到今天的。


当然,Dora迅速走红的原因离不开历史进程。她从2017年进入职场,经历了在线教育的迅猛扩张与急速陨落、短视频行业的爆发式增长、互联网大裁员浪潮和职场个体的自我意识觉醒。那些因社会变革产生的撕裂感,一丝不差地传导到她身上,如果说自媒体创业已经细化到无孔不入的垂直领域,那么Dora正代表着一种潮水流动的方向。


随着视频平台走过草莽扩张时期,宏观层面不会有大幅的增长,平台发展的底层逻辑已趋于稳定,但作为平台极为重要的生产要素——创作者是平台极为渴望的创新加速器。既然如此,一旦社会结构和社会情绪发生变化,来自原子世界的剧烈变动,就会呈现到比特世界之中,新的内容涌现,新的代表人物产生。


回望Dora的早期生长、求学经历、职场活动和博主生涯,她几乎把90后群体的小镇青年成长史经历了个遍,每一段经历都刻进了她的身体内,也呈现在了她的视频中。自打幼年开始,她就直面最现实的生存命题,有意或无意地把自己视作方法,“面对困难,抱着乐观的心态去解决一个一个的问题,不断地迭代更新,不渲染悲情,也不鼓励无意义地自我原谅。”


2024年7月,我们在杭州见面,聊起她的过往,一个故事,徐徐展开。


一、选择杭州的决心


“姜Dora在此”团队一共三位成员。主要是Dora和她的男朋友“杰哥”。整个房子有四个房间,Dora和杰哥各自拥有一个独立办公间,一个是卧室,另一个处于闲置状态,“我打算把它改成一个录播室。”


闲置房间的入口处斜放着一个陪着Dora从北京漂到杭州的书架,常年在视频中作为背景墙出现。墙上放着一块白板,“我很喜欢写板书”。7月初,一位朋友过来向她讨教做内容的问题,上面画满了讲解知识的思维导图。


客厅外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一打开便可走到阳台触摸来自地面的树枝,整个小区的绿植覆盖率很高,“我喜欢杭州就是因为这里的绿植。”


观赏完绿植,我们来到Dora的办公间。里面放着一个书架,上面有出版社寄给她的书,以便为访谈书的作者提供参考资料;也有为学习内容创作而购买的非虚构文学、文案写作、传播营销类书籍,“我觉得做内容这件事是相通的,经常从不同内容形式的同行那儿获得绝妙的灵感。”


她的办公桌直面窗外的绿植,疲惫的时候,抬头看窗外的风景,或者躺在旁边的沙发上休息,“我跟我男朋友吵架分房睡,也在这里。”


Dora特别喜欢这里。七年前,她去北京,人生地不熟,什么都没有,因为做内容,认识了很多人,这次来杭州,很多朋友送给她捧花,她感觉非常好。


良渚文化村位于余杭区,距离杭州市区约10公里,因毗邻良渚文化遗址而得名。整块区域呈现出西北为大雄山区、东南为平地、北侧为良渚遗址保护地带的态势,Dora住在南侧万科房产开发的一座小区里。


走在良渚文化村里,扑面而来的绿植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别墅,常常会让人惊叹于自然环境与人类生存之间的平衡尺度。它是一个开发超过了20年的中国式乌托邦社区。正是因为践行了“生活在自然中”的理念,良渚文化村在这些年被频繁提及,特别是长期处在工业城市之中的都市人群,需要一个既不脱离工业都市圈,又能栖居于自然中的环境。


当数字技术把创意工作所需要的生产要素都变为字节符号后,互联网行业的竞争进入白热化阶段,互联网基础设施变为十分发达,媒介不断把人的能力向外延伸,劳动者可以最大限度地摆脱空间限制、时间限制,从事更加灵活的生产活动,一种古老的生存活动——游牧方式重新回到现代人的生存视野之中,并在良渚文化村得到小范围的实践。


良渚文化村有一个商业区叫玉鸟集,里面时常出现拿着电脑工作的年轻人,他们来自上海、北京、广州、深圳等城市。他们放弃了其他城市的租房条件,在玉鸟集附近租下租金适中的房子,平日到玉鸟集的咖啡馆、奶茶店办公。过去几年间,余杭区官方一直关注数字游民群体在当地的活动,并想方设法把他们留下来。


类似于Dora这样的新内容创作者,在良渚文化村比比皆是,他们与在2012年起步时的新媒体创作者相比,在工作模式上已经出现本质的区别。他们没有依靠构建强大生产组织带来的安全感,而是通过灵活生产的协作模式,把更多数字资产集中在个人IP之中。


尤其在Dora成为专职博主的起步阶段,北京丰富的文化资源为她提供了很多机会,许多优质嘉宾和文化名人主动找她做访谈,商单不断,这更加巩固了她的个人IP资产。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快30岁的她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北京“班味儿”浓厚的焦虑气场让她感到身心疲惫,身体状况也逐渐下滑,如果继续留在北京,事业继续上升,但会以牺牲健康为代价。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此外,她还考虑了创业成本。如果想要搭建一个4~6人的团队,北京和杭州的经营成本,一年相差30万。离开北京的契机发生在2024年换租时,她在北京和杭州之间犹豫不决,塔罗牌的测算结果在最后一刻给了她选择杭州的决心。


塔罗牌占卜结果显示,选择北京,事业运一路攀升;选择杭州,意味着向内求索。


二、“你是一个ambitious girl”


Dora走过全世界的许多城市,但北京是她成为职场博主的起点。


Dora在大学学的是英语翻译专业,最高职业理想是做政要人物背后的同声传译。2017年3月,她考研失败后,为了独立生存,决定进入职场。


第一份工作是在北京的一家IT公司做英文翻译,干了三个月就走了。老板是从狼性文化公司出来的,看不上刚毕业的职场人,而且“老板比较会PUA人,我经常被骂”。她一度抑郁,表达欲几乎消失。


那年5月,科大讯飞通过人工智能产品,在一场大数据产业博览会上用全程中英文双语实时转写字幕的方式,让人们直观感受AI处理人类工作的高效性。这个豆腐块大小的新闻,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有人质疑科大讯飞的智能产品并非实时转录,而是提前准备了讲话稿。


但是,事件意义大于具体问题,Dora被震撼到了,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职业危机,“我很焦虑英语专业出来的人的职业发展。”


大学期间,她前往美国做交换生,一人游历了多个美国城市。想到身上那些花了四年学习的专业技能,很可能被人工智能产品迅速取代,加上公司内部提倡的高压文化,“一方面要离开这家公司,另一方面要尝试以前很不想干的教育。”


Dora结束交换生独自在美国旅行  受访者提供


在线教育是当年极为火爆的行业,北京作为中国文化资源的高峰,本土聚集的互联网公司、网红博主、出版集团、传媒集团纷纷涉足该领域,供给端迎来繁荣大爆发,亟需制作课程内容的专业人才。


2017年5月初,Dora在Boos直聘找到一个制作英语课程的网红博主工作室,主做英语口语的在线教育课程,面试时才知道,公司的CEO是微博知识区大V,1994年出生,粉丝超过300万,创作英语视频、搞笑视频、留学生视频等一系列反映社会主题的内容,备受追捧。那是微博的网红时代,强推垂直化内容战略,知识网红开始尝试在线教育付费产品。


“我能过去,主要是因为有一个英语八级证书和短暂的出国交换经历。”Dora说,“我对互联网的了解少之又少,对于内容运营毫无概念。”


Dora的毕业证书和英语专业八级证书


正当其时,“互联网人的在线大学”三节课出了很多运营课程,朋友推荐Dora去上面学习互联网行业知识。她的岗位角色是课程导师,类似于助教,职责是维护课程顺利进行,后期对学员提供帮助与服务。“公司现在不大,同事们人也挺好。因为上来就能开始干活,我从上一份工作中失落的自我认同感慢慢找回来了。


公司办公室在北京朝阳区东直门附近的一栋商住两用的楼里,大约三四十平米,单独的卧室给日常负责运营公司的主管使用,CEO很少到公司。员工们在外面的小客厅办公,由于卫生间很小,以至于员工上厕所时,要小心翼翼地压水花,避免发出很大的响声,让外面的同事知道,会显得很羞耻。


Dora能很快完成老板安排的工作量,随后就开始像居委会大妈一样帮助同事完成手头的工作。主管看见之后,让她别这样,“你觉得你在帮人家,你自己爽了,其实你是在害人家,你剥夺了别人成长和犯错的机会,一个人要成长,必须自己把事搞砸,南墙可以教别人成长。”这是她对管理最早的启蒙。


可是,创造力溢出总得有地方排解。


于是,接手公司的微信公众号运营成为她的目标。


她向主管请命,被拒绝。


主管是新疆人,英语说得好,汉语说得一般,“Dora you've got enough in your own plate(你盘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主管招了一个员工进来专门负责公司的新媒体运营,写了几篇文章,主管不满意。无奈之下,主管才把公司的微信公众号运营任务交给Dora。


Dora十分聪明。她找到同行对标,研究内容,把一年的选题扒下来,统计分析发现,一年原来只有52周,一年其实只做52个选题,而且很多选题都是重复的,每个月按照时间节点发布即可。这种练习对她来说非常有用,学习的速度很快。


“创造力又溢出了,我一边做公司的公众号,一边写自己的内容。”她经常给一个选题出两个方案,被选上的方案发布在公司的公众号上,被毙掉的方案发在自己的公众号上。


工作迅速重塑了Dora的生活与思维。这些过程让她知道了系统性规划内容的操作方法和思考逻辑。细微的习惯也在滋养她。在工作之外的时间里,她总是研究公众号文章标题,不看内容,通过标题猜里面写什么。


这种练习纯粹是自娱自乐。但很有趣,也很有意义。


突然之间,主管出了车祸,在医院昏迷。没有了领路人,Dora每天在公司“混吃等死”,惶惶不可终日。


半年后,正当她提离职时,主管醒了。


主管的记忆还停留在车祸之前,他挽留Dora继续“打仗”。可是,一个人一旦决定割舍过去往前走,就不再留恋回忆了。


临别时,主管对她说:“你是一个ambitious girl,一个有野心的女孩,未来一定有一个big chance等着你。”


Dora很迷茫,前途未可知。收拾工位物品时,她专门挑了同事已经下班的夜里9点去公司,走出公司,关上门,又忍不住推开门,环视了所有的工位,对着这个小公司深深鞠了一躬,“过去的一年,感谢您的照顾了。”


三、裂痕还是出现了


Dora离职前,并没有找下家。因为她要回河南信阳老家处理一些事情,离开北京大约两个多月后,再次回到北京,她已经明确自己心仪的工种是内容运营,且必须去更大的公司和业务中摸索。


2018年7月的某天,Dora在望京一栋办公大楼里通过两轮面试,过关斩将,悠闲地喝着纸杯里的水,出神地看着楼下熙攘的车流和公园。没过多久,她就入职了一家融资到B轮的公司。


此时,公司随着B轮资本进入,公司运转节奏加速,公司高层广泛招兵买马,大举进军在线教育行业。然而,入职的第一天,Dora就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上班第一天,以后怕是要常常加班了。”


一语成谶。


2018年,中国在线教育市场规模达2517.6亿元,用户规模1.35亿人,在资本的热推下,语言培训、K12教育、高等学历教育等细分赛道的公司迅速发展,在线教育行业出现了领头企业,局部市场呈寡头趋势。


“当时,整个在线教育行业都是增长驱动。”Dora所在的团队负责英文课程开发,是一个后援支撑部门,听命于增长营销部门,内容风格按照增长和营销的风格进行调整。


创业公司的工作氛围热烈,部门之间的协同高效,课程的产量不断增多,用户规模裂变迅速,投入产出比见效快。这是为了应对高速增长市场,公司必备的经营条件,高层只有让内部拥有足够适应变化的能力,公司才不会被时代抛下。


但是,裂痕还是出现了。


增长驱动的业务线会不断向后端内容发出指令,最频繁的要求是提高内容产量,原本就供给不足的生产关系,让矛盾在部门协作之间进一步恶化。


经常出现的一种情况是,明天要上线课程内容,今天还没有写完,她不得不加班,即便写完,也没有时间校对和打磨。结构性的压力传导到她身上,身体变得肥胖,精神紧张,害怕犯错误,每次祈求写出来的内容没有错误,但最后还是会有错误蹦出来,可能是一个错别字、一个标点符号、一张不被用户认可的图片。


“这都会让我压力很大,如履薄冰地活着,性格有点变形,变得非常非常地苛刻,对错误超级敏感。”她说。


人是环境的产物。开周会时,常常出现的情况是,各个部门的人都在会上相互指责对方,内容部没有时间打磨产品,社群部门没有周到的服务,增长营销部门要承担高转化任务,每个人都觉得对方有问题,也会觉得自己有问题。后来,Dora看了一篇叫《困在系统里的骑手》的文章,才知道,并不是员工们的错,而是公司业务系统把他们逼得太急了,无能为力之时,只能底层互害。


内部人心惶惶,外部的一拳重击随即而来。2019年5月13日,微信安全中心发布《关于利诱分享朋友圈打卡的处理公告》,禁止通过利益诱惑,诱导用户分享、传播外链内容或者微信公众账号文章。微信此举主要是控制营销行为,防止过度营销对用户体验造成负面影响。


Dora所在的英文课程项目遭遇晴天霹雳,公司高层计算完成本后,决定停掉。因为,它主要靠微信社交裂变增长。


事发突然,Dora的很多同事郁郁寡欢,“我还安慰别人,其实自己有强烈的职业不自信和价值感不自信。”


一年半后,公司裁员,许多人走了,Dora留了下来,继续做公司内部的中文课程项目。


“我内心隐隐约约觉得,我更喜欢中文的内容,喜欢做内容表达相关的事情。”她认为,“付费内容制作的本质是,通过提供一套系统性的方案解决用户的真实问题,因此这份工作很好地锻炼了我系统思考、搭建框架的能力,我从这家公司学到了真正的对工作的敬畏心。”


干了半年后,新项目的压力大,“加上所谓的打过败仗,整个氛围非常奇怪。”项目完结,她快撑不住了,需要一个长假,但不知道如何向领导开口,便只能提离职。


四、第一个爆款视频的诞生


稍作调整,Dora去了一家互联网中厂,主导一个K12课程项目。公司的人际关系复杂,办公室政治氛围重,她不擅长职场斡旋,工作体验不佳。


每个月给我开2万,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况且我才工作三年多,但每天去上班会非常愧疚,就觉得别人给了钱,(我)就要干活,但是我又创造不出实际的价值,每天在办公室表演工作,我内心有愧,个人很痛苦。”她离职了。


当她和身边人说起这种感受,别人说她“疯了”,在线教育是最热门的行业,无数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


下一站,字节跳动。那时,短视频的发展如火如荼,每天都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从短视频平台上制造出来,她很想参与到这股浪潮中去,与其他公司相比,字节跳动给的工资更高,月工资3万,内容运营岗,就去了。


Dora刚去字节跳动没多久,在线教育行业就没了。不管学历高低好坏,全都失业了,很多人千辛万苦去了行业头部公司,以为职业从此安全一点,没想到,头部公司也解散了自己的在线教育事业部。


从那之后,Dora就多了很多失业的朋友。


字节跳动期间,她的逻辑思维能力变得更完备,解决问题的能力也在变强,“与朋友在一起时,我讲的笑话变少了,但是我能给的建议变多了。”离开字节跳动之前,她考虑过再等几个月就可以拿年终奖,但还是出来了。她想专心做内容。出来没多久,裁员行动就开始了。


现在回过头去看,Dora的每一步都很惊险,惊险不在于选对了,惊险在于如果留在那里,可能她就是下坠的那个人。


“我学到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是,在一个剧烈更迭的时代当中要寻找确定性。”她进一步说,“想要在外界寻找确定性,是一件很虚妄的事情,一个人的稳定性和确定性只能从自己身上长出来,也就是说,你要有自己非常喜欢的事儿。”


纵观Dora的职场经历,从小工作室到大公司,每一个岗位都与内容有关。不论是做翻译,还是做课程,她热爱的是背后的文化、人与多元内容,“做一个翻译员并不让我兴奋,让我兴奋的是能做出好的内容,看到好的精神,与他人在沟通的过程中产生的奇妙感应。”


Dora的第一个爆款发生在从字节跳动离职前。


那天,她把文案脚本写好,录完视频后,准备剪辑。“我连剪映都不会用,我让我男朋友教我。他在阿里巴巴做编导,他一点一点教我。”她在家剪辑一整天,整个人累到瘫痪。


2021年8月8日16时57分05秒,Dora成功把第一条视频上传到B站,讲述她考研失败的第一年如何度过、总结普通二本的两条逆袭之路、职业上的公司选择……告诫年轻人要“放下学历自卑”。


当时发布的第一期爆款视频  截图来自B站


发布之后,她就睡着了。她男朋友在刷着视频:“快快快!你的视频有好多人看。”


视频显示,“100+在看”。


Dora根本不知道“100+在看”意味着什么。没过多久,视频的播放量就接近1000了。周一,她去上班,“100+在看”变成“200+在看”,很快,视频播放量突破10万+。


很多人在账号后台联系上她,有上海媒体发来的采访邀约,有综艺节目《奇葩说》导演发来的海选邀请,也有B站官方的运营工作人员。


这位工作人员对她的帮助很大。Dora发布内容后,编辑认为内容可以,就会帮她推流;运营给予了创作者很直接的支持,并且会围绕着创作者服务。她的粉丝不断增长,商单也来询问,日子变得越来越好。


五、女性课题


从字节跳动离职后,她并没有全身心扑在内容上。之前在职场待久了,突然变成个体户,让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她总想抱前辈大腿,或与一些组织绑定,生怕别人觉得她是无业游民。于是,2022年上半年,她做了很多事情,比如IP孵化、接商单广告、参加活动等。同时揽了好多活儿导致她的账号更新不规律。


那段时间,她特别累,每周的工作安排得很满。周一、周二忙第一个IP的事,周三、周四忙另一个IP,周五才能给自己留点时间创作,周六日则忙着补前五天犯下的错,每天都要干到夜里一两点。


然而,这样的忙碌并没有带来好的结果。IP孵化的客户觉得她状态有问题,不够专注;粉丝也在骂她,说她的账号老是不更新,断更不说,还只发商单,把好好的牌打得稀烂。


男朋友劝她,应该专注做好自己的账号。她也很痛苦,想讨好所有人,却谁都没讨好,还把自己累得半死,钱也没挣到更多。她反思,离开大厂本是为了追求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纠结半年后,她把其他事情都结束掉,专心做自己的账号。她原本的目标是一年做到100万粉,最后,全平台只做到了80万粉。那时,她开始同步更新小红书和抖音,也意识到专注做自己能带来很大的能量,决定以后不再分心了。


她意识到,很多从职场出来做事的人,总是习惯依托别人的系统,帮别人构建景观,却忽略了自己构建资产。他们在工作时帮公司积累各种资产,但离开平台后自己却没什么资产。她决定把精力都用在构建自己的资产上,不再留恋帮别人做事的那种虚幻的存在感,“就算我的账号只有10万粉,那也是我自己的。”


2022年,除了单口自述,她开始做访谈。她发现,访谈拓宽了账号的商业场景,访了护肤博主后,就会有很多女性消费品、护肤品品牌来找她;访了做家居的人,家居广告也来了。


有一次,参加朋友聚会,有人说她的账号喜欢访一些大佬和创始人。这时她才意识到,虽然账号的超大爆款是单口视频,但访谈更能让人记住,访谈是账号的特色栏目。这更坚定了她做访谈的决心。


图片来自受访者提供的视频截图


作品是一个人的人格体现,知识、经验、方法论和价值观四位一体,过往职场经历塑造的Dora都呈现在视频之中,笑过,哭过,愁过,开怀过,幸运地找到了构建自我资产的承载方式。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说过:


“男人的幸运——在成年时和小时候——就在于别人迫使他踏上最艰苦但也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就在于她受到几乎不可抗拒的诱惑包围,一切都促使她走上容易走的斜坡:人们非但不鼓励她奋斗,反而对她说,她只要听之任之滑下去,就会到达极乐的天堂;当她发觉受到海市蜃楼的欺骗时,为时已晚;她的力量在这种冒险中已经消耗殆尽。”


Dora也面临过类似的女性课题。


经过2023年一年发展,“姜Dora在此”在B站、抖音、小红书等主要平台的粉丝已超过200万,Dora越发看到自身精力的有限性,停更文字内容,专注视频账号。2024年2月,她在半年没更新的公众号上发布了一条招聘信息,招聘编导、商务和剪辑师。这宣告着她要从超级个体演变到团队化作战。


围绕“姜Dora在此”构建起来的组织架构,是一个小型工作室,类似于网红经济中的“夫妻店”。Dora做内容策划、人事管理、框架构建等等,“表哥”做后期编导、财务会计、商务沟通等等。这一模式自中国本土网红现象诞生起,经久不衰。


现实中的生产力量和团队土壤已经发生改变,Dora也从单纯的创作者成为一个管理者,把内在系统外化到一个小型组织。“我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敢于让自己站C位。”她解释说,许多女性一想到自己要站在C位,是惶恐的,会有不配得感。


“第二件事就是要对一切负责,做最后一个下船的人。”她说,“我站在C位,理应获得更多关注,那我就要负最多的责任。”


此前做事,总想用一种不伤和气的方式去解决,但做事做到一定阶段,此种方式的局限性越来越明显。它会让别人的情绪前置于做事本身,会让人与人之间的边界变得很模糊,甚至会让工作目标变得模糊。


“一个能成事之人往往是雌雄同体,同时具备父系力量和母系力量。”Dora解释说,“两种不同的视角,可以自由切换,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六、“总能在糟糕的环境中过下去”


一个人最底层的认知结构与心理状态,往往源自她来时的路。Dora是河南信阳人,信阳是河南唯一一座南方城市,紧挨湖北省,虽然隶属河南,但信阳人在饮食、语言、风俗等方面都与湖北相近,民间称信阳人为“不会说河南话的河南人”。


城市地理位置带来的漂泊感体现在Dora身上,导致她从小缺乏身份认同感。2013年,她考到位于河南省会郑州的河南工业大学,“周围的同学都听不懂我们的方言,原来河南人是吃面食为主,就很震撼。”


家里面有三个小孩,Dora是老大,下面有一个妹妹和弟弟。由于父亲做生意,全国各地奔波,没办法时刻把Dora带在身边,Dora一直被寄养在各个亲戚家;童年时光停留在从一个场景到另一个场景的记忆中,她一直转学,直到上高中之前,也没有一个固定的母校,没有完整的求学经历,更没有发小。


Dora男朋友的童年经历与她很相似,他们从高中相恋,一直到现在,已经走过漫长的13年。


Dora与杰哥  图片来自受访者提供的视频截图


“他父母也做生意,他也被四处寄养。”Dora说,“我们两个在一块儿,我说,咱俩真是相依为命,咱俩都是没有根系的人,我们的根系是彼此。”


颠沛流离的无根系生活,让Dora没有任何思乡情结,与父母之间存在一种若即若离的亲近感。


上中学寄宿,她睡上铺,一天夜晚,听到睡下铺的女同学在哭泣。


“你怎么哭啦?”Dora问。


对方说,想妈妈,很想家。


“好陌生的情绪。”Dora说,“难道大家不都是像蒲公英一样到处飞吗?”


多年以后,她才意识到,大部分家庭的爸爸妈妈会像石榴籽一样跟孩子紧紧地抱在一起,而不是四散天涯。


Dora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吃饭  图片来自受访者提供的视频截图


同样的生活,让她拥有了一份强大的适应能力,能迅速在陌生环境中与陌生人打交道,迅速找到适合自己的价值坐标系。同样的原因,让她后来在职场中频繁跳槽时,没有任何牵绊,说走就走。


没有根系的观念还让她不敢用力生活,不敢结交太深的职场友谊,不敢在健身房办理超过一年的会员卡。她总有一种随时要搬家、要离职、要迁徙的感觉。


Dora也遇到过特别喜欢的朋友,“我在维系长期关系上有一种无能感。我在二十五六岁才意识到,原来交了朋友之后,要固定给朋友打回访电话。”她小时候,几乎一年搬一次家,想象不到长期关系该有的样子,直到来北京工作,她才有意识地观察身边人对待朋友的方式,“原来周六日是要一起出去玩的呀。”


小时候,Dora与妹妹、弟弟很难聊到一起。但随着他们的心智成熟,反而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父亲是她人生的第一位启蒙导师,关心她的教育,引导她思考,给予很多爱和引导,“把混沌的我一步步引导成一个独立思考的人。”


爸爸在外做生意,妈妈一个人在家照顾三姊妹,“妈妈是一位非常强势的女性,同理心比较弱,规则感很强,道德感也很强。”


但是,多年以后,面对我的访谈,Dora会回想起,妈妈带着她和妹妹改造垃圾堆的某个寒冷的早晨。


家里很穷,住的地方很差,是一个小平楼,雨天,屋里会漏水,有专门的大水盆接水。小平楼左侧是垃圾堆,右侧是“那种很恐怖的老家的土厕所。”


有一天,妈妈对着两姊妹说:“我们把垃圾堆改成菜园子好不好?”


“好呀。”然后两姊妹和妈妈一起,在一个初春的下雨天,把垃圾堆运到其他地方。里面裸露出很多废铁,她们把废铁单独装好,拿去卖。她们把旧的土扒出来,将新的土倒进去,旁边有厕所,用粪水浇在菜地里,土壤就会更肥沃,一个菜园的雏形就形成了。


妈妈把种子撒到菜园,夏天,地里长出很多瓜果。


“即便环境再恶劣,看一看,有没有我们能利用和改造的资源?”Dora说,“它就像是我人生中的一种隐喻,我总能在糟糕的环境中过下去。”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温度纪,作者:石灿

本内容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虎嗅立场。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授权事宜请联系 hezuo@huxi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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