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更简单了，会提高生育率吗？

最近，民政部发布数据，今年上半年，全国结婚登记343万对，创十年新低，仅为2014年同期的一半。

本来这个没啥好说的，也没人觉得有多惊讶。

但针对结婚率低，8月13日，民政部又发布了《婚姻登记条例（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主要包括：

1.结婚登记不再需要户口簿；

2.取消对登记地域管辖的规定；

3.新增30天“离婚冷静期”、“婚前隐瞒重大疾病可撤销婚姻”等条例……

简而言之，就是领证结婚更简单了，离婚加了点难度！

按理来说，这是人文的进步，掌握户口簿的父母越来越难插手儿女的婚姻。

但总感觉有点奇怪……

如此一来，可能确实有些不谙世事的小情侣，冲动结婚，比如大学里的学生情侣。

但这顶事儿么？

鸡不下蛋，怎么办？

据日本的统计数据，全国共有5184万户家庭。

其中，夫妻没有孩子的，高达2061万户，占比40%；独自成户的1679万户，占比32%；夫妇与孩子组成的家庭最少，才1444万户，占比28%。

按照我们传统的观点，只有第三种才是正常的家庭，有父母、有后代，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

但这种传承了几千年的家庭结构，现在居然成了少数派……

中国虽然还没到日本这么夸张的程度，但趋势是一样的。

甚至，我们变化得更激进。

根据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中国共有4.9亿户家庭，平均每户2.62人。

相比2010年的六普，平均每户少了0.48人。

这个数据，稍微琢磨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中国的家庭平均人口，跌破了3，来到了2的时代。

也就是说，维持传统家庭结构最基本的三要素——父、母、子/女，开始维持不了了。

转变速度有多快？

我们把光棍或结婚不生子或独居老人的家庭称作一代户，夫妻+孩子组合的家庭称为二代户，其它的依此类推……

2010年，全国一代户的占比是34.18%，二代户占比47.83%。

到2020年，全国一代户占比就突然达到49.5%，二代户仅占36.72%。

日本一代户的占比为72%，我们还有多久达到这种程度？

我觉得可能要不了多久，搞不好八普之前，就能实现“超越”。

一代户变多、二代户变少，大体无非三个原因：不生娃的越来越多、不结婚的越来越多、独居老人越来越多。

这三者互为因果。

正是因为婚姻观变化，才导致少子化，使得老龄化越来越严重，进而导致社会养老压力越来越大。

为了缓解养老压力，年轻人就不得不让出部分利益，生存环境变得恶劣，自然更加不想生育。

紧接着，少子化更极端，老龄化更严重，年轻人压力更大……

在现有的模式和制度下，这是个恶性死循环。

最根源的困境就是生育意愿降低。

能不能打破这个循环？理论上是有的，而且方法非常直接。

童话大王郑渊洁曾写过这样的故事——《最后一个鸡蛋》：

作为人类最主要的肉食，鸡很不甘心自己的命运。

鸡王决定赌一把，下令：停止下蛋！

很快，地球上就只剩下最后一颗鸡蛋，鸡也成了珍稀动物，从肉食变成身份的象征。

人类不再吃鸡，而是以拥有一只宠物鸡为荣，一只鸡的售价高达上千美元。

唯一的那颗鸡蛋更是价值连城。鸡蛋妈妈母凭子贵，人类给她最好的食物、建造豪华住宅，还让她上报纸、上电视。

虽然所有鸡的生活都远比曾经好得多，但不妨碍它们嫉妒这只出风头的母鸡。

凭什么她过得比我们好？就因为生了蛋？

一只母鸡贪慕富贵，违抗鸡王的命令，公然下了一颗蛋！

这只母鸡立刻成为全球新闻的新焦点，待遇蹭蹭蹭往上升！

紧接着，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鸡蛋诞生……所有母鸡都想做鸡上鸡，都在拼命下蛋。

很快，鸡蛋不再稀有，没有人再养宠物鸡了，鸡肉重新出现在餐桌上。

鸡王不甘心，想故技重施，下令制止母鸡下蛋，却被大臣劝住：

“没用了，人类已经掌握了对付鸡不下蛋的办法。”

……

就如故事里的母鸡一样。

理论上，只要人们看到生蛋的巨大好处，所有人都会拼命去生蛋。

但实际上，这种事会不会发生？

自私的本能

直到四十年前，全国绝大部分家庭的孩子就相当于大牲口，五六岁就能帮家里干活了，抚养成本无非是粥里多加一碗水、桌上多摆一副碗筷。

等孩子长到十五六岁，直接就是壮劳力，能干活、能开荒，和隔壁村干架也不怕。

更重要的是，儿子还会再生儿子，等孙子们也长大了，一家子大汉唯你独尊，谁能不羡慕你？

这是显而易见的好处，所以大家乐意生、拼命生，养不起也要生。

但改革开放后，大量人口进入城市，中国社会发生了亘古未有的变化，小农经济开始瓦解。

以前，只需要管吃喝，顶多十几年，你儿子就能成为合格劳动力。

即便在改革开放初期，大部分人的出路也就是去厂里拧螺丝、去工地搬砖，和过去在村里下地干活区别并不大。

但时至今天，培养一个劳动力的成本，是非常高的。

据《中国统计年鉴2023》：城镇居民人均消费支出30391元，农村居民人均消费支出16632元。

众所周知，小孩可比大人费钱多了。我们保守一点，就按平均值算。

把孩子抚养到18岁，城镇孩子的平均养育成本为30391*18=547038元，农村孩子的平均养育成本为16632*18=299376元。

这还只是城镇的平均值，而且没算孕期和大学学费的开支。

而且很明显，如果只是按这个最低标准去抚养，孩子考上好大学的可能性更小，差一些的高中前就会被“分流”，成为蓝领、黄衣大军中的一员。

当然，就现在来看，这没什么不好。

因为，即便你花了更多钱去鸡娃，结果可能还是一样的。

据智联招聘《2024年大学生就业力度调研报告》，今年硕博毕业生的offer获得率仅为44.4%，比去年低了12%！本科生offer获得率为45.4%，大专生offer获得率为56.6%。

也就是说，学历越高，失业率反而越高。

这就太尴尬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什么？

抚养成本越来越高，孩子却越来越难自立，回报自己的可能性当然也就越来越低。

生子成了笔亏本买卖。

看不到好处，愿意生的自然就越来越少。

当然，繁衍是生物的本能，总有人并不是出于利益去生子，但这改变不了大趋势。

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参照《最后一个鸡蛋》的故事，得分两个阶段来看。

第一个阶段是后代的生存环境，不再那么恶劣。

比如最近就业市场火爆的日本。

据日本厚生劳动省和文部科学省的数据，今年日本大学生的就业内定率达到了98.1%。比去年同期的97.3%上升了0.8%，再创历史新高。

基本上是毕业即就业。

为什么？缺人。

早在30年前，日本的出生率就降至冰点。

随着时间推移，到2015年左右，日本22岁的年轻人，相比20年前，少了接近一半。

劳动力市场的供需关系无法逆转地失衡了，日企渐渐从不愿招人变成招不到人。

据日本人力资源公司Recruit统计，2024年日本企业对应届生的平均求人倍率为1.75，也就是1个求职者对应1.75个岗位。

这还只是平均值，中小企业就更难了，平均6个岗位抢一个人。

更魔幻的是，日本的就业市场居然成了“倒反天罡”的卖方市场。

你不要？有的是公司抢着要。

为了抢人，招聘季俨然成了企业福利比拼大会，不仅提供面试奖励、活动、邀请家人到企业参观，甚至提供签约费用。

那问题又来了，年轻人的生存环境变好了，就愿意去结婚生子了吗？

很明显并不完全是。

据日本厚生劳动省6月5日公布的数据，2023年日本新生儿数为72.7277万人，比2022年减少4.3482万人，是自1899年有统计以来的最低水平。

预计2024年，将跌破70万人。

2023年日本结婚数首次跌破50万对，男性初婚年龄达到31.1岁，女性为29.7岁。

日本的就业市场是从2015年就开始扭转的。但是，之后的这些年，结婚数量和出生率依然在不断降低……

就算后代的生存环境变好，年轻人依然不愿意结婚生子。

法国是现成的例子之一。

工作日少、休息日多、退休早、收入高，但生育率起来了吗？

并没有啊，还是只能靠引入黑人拉高生育率。

这说明什么？

有好处啊。后代的条件是变好了，自己的好处在哪里？

就像故事里，所有鸡的平均条件是变好了，但如果不是为了当鸡上鸡，哪只母鸡会愿意去生蛋？

所以第二个阶段是什么？要让人看到生娃的直接好处。

就像40年前的小农家庭一样，家庭劳动力是肉眼可见的财富，生的越多，家主就越富有。

但现在，你就算生10个，儿女们也是自己过自己的去了，好处在哪里？

这个挺无解的。

尾声

目前的情况是，第一阶段我们还没达到，但已经在第二阶段发力。

现在各路专家宣传的“养儿防老”、“没后代老了寂寞呀”之类的，其实都是在告诉你生子的好处。

但这些都挺虚的，人也不是傻子。

事实就是，全世界只要现代化的地区，普遍生育率都在不断下降。（东亚比较极端）

包括大家以为很能生的黑人，目前美国黑人的生育率甚至比白人还低（2015年数据1.853 VS 1.864）。

当然也有例外，最典型的就是穆斯林，整体生育率甚至还在不断上升。

他们为什么生得多？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教义。

伊斯兰教将生育定为神的指示，主张生育的孩子越多，就越能享受福报，死后能升天；生育少的，会遭受他人的鄙视。

在外人看来这挺不可理喻，但在信徒们看来，这就是他们生孩子的好处。

同时这也是伊斯兰教能快速崛起，并在今天依然不断扩张的最强武器。

2010年，全球穆斯林人口还不足16亿；2024年，就突破20亿；预计到2050年，穆斯林人口至少为30亿，占全球人口30%以上。

伊斯兰教提高生育的方式，明显不符合普世价值观，我们不可能拿来用。

除了宗教束缚，唯一有点用的办法，是个蠢办法——发钱、发物。

但是，几乎没有一个国家政府去这样做，因为这治标不治本。

归根结底，传统的家庭模式崩溃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社会的基本单元从家庭打散为一个个人。

如果强行回归家庭模式，本身就是在开历史倒车。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原始社会的无序，到家庭社会的有序，现在又变成了无序。

或许某一天，会形成一种更高级的有序状态，也或许没有……

就像科学家无法预测，即将到来的技术奇点究竟会发生什么一样。

人机共生？机械飞升？意识永生？……

下一代人与人、人与家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也不是我们这一代人能想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