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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自公众号:智东西(ID:zhidxcom),作者:韦世玮。
武汉,这座城的名字在过去30天时间里,整体日均值搜索指数达到了29.17万,同比增长2986%,环比增长3243%,并在1月23日迎来了92.88万的高峰。相比之下,北上广深的数据加起来仅为4.25万,不及武汉零头的一半。
受这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影响,在人们倾力抗击疫情的另一面,城市里的一些角色也悄然地被浪推上风口,随后又急忙地从投资者和市场的“聚光灯”中隐去。
其中,在武汉的东湖开发区一侧,连片的高科技园区就在舆论暴风眼中,迎来一波又一波的话题热潮,尤其是半导体产业。
原因在于,这里还有一个在半导体产业中绝不会陌生的名字——中国光谷,这块高新技术产业热土在全球半导体产业中已经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就像武汉封城直接导致日韩汽车工厂停工一样,当武汉的半导体产业打了喷嚏,也会牵动全球半导体产业的神经。
武汉光谷
自1988年创建以来,光谷在30余年的创新发展中,从武汉城市版图外偏远的一处角落,不断加强研发、孵化企业、培养人才,陆续拿下首批国家高新区、国家光电子信息产业基地、国家存储器基地等里程碑,已成长为一张武汉甚至中国走向世界科技场的重要名片。
而今年一触即发的疫情,也将光谷拉进了无数的挑战和机遇漩涡当中,一面是产业链面临劳动力短缺、复工和供应等紧张问题,另一面又是防疫刚需催生的大量生产需求。
武汉光谷广场疫情前后对比(图源某视频平台网友)
但这也不仅仅是武汉一座城的半导体产业震荡。
如今光谷打造的“芯”产业集群已覆盖存储芯片、红外芯片、AI芯片、5G芯片等特色芯片市场,并将枝叶延伸至全球半导体产业链的重要环节。
尤其是武汉的存储芯片产业,作为我国存储芯片产业有望赶超国外巨头的中坚力量,包括英特尔、三星、新思科技、应用材料等半导体产业链巨头均在武汉设立了工厂、研发中心或办事处,已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在疫情以武汉为圆心向全球凶猛袭来的当下更显紧要。
这场疫情犹如一块石头,正中武汉半导体产业的波心后,产生的波纹逐渐在国内外掀起层层连锁反应。
这次,智东西通过对武汉半导体产业发展历史的起底,探寻武汉半导体产业链在疫情笼罩下的真实面貌。我们在捕捉武汉光谷半导体产业高光时刻的同时,也从它的市场发展脉络剖析在疫情肆虐的当下,武汉半导体产业又将怎么给国内外掀起波澜?
一、30余年激流勇进:武汉光谷的潮涨与奔涌
虽然武汉东湖开发区历经了30余年激流勇进的创新发展,但光谷的创建和半导体产业迎来蜕变之路,要从1998年说起。
1. 1998年-2001年:武汉光谷建设的开端
那时的20世纪末,正处于世界发达国家们为竞争科技产业暗自较劲的阶段,半导体行业的新战场也从微电子产业逐渐转移至了光电子信息产业。
这时,长期布局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武汉嗅到了机会。
1998年,现任华中科技大学武汉光电国家实验室副主任、信息学院院长、武汉市科技专家委员会主任黄德修认为,武汉的光电子技术“搞小了等于白搞,搞慢了等于自杀”,于是他毅然地向武汉市科委递交了《关于将武汉东湖新技术开发区建成“中国光谷”的建议》,打响武汉光谷建设第一枪。
华中科技大学武汉光电国家实验室副主任、信息学院院长、武汉市科技专家委员会主任黄德修
这份建议于当时的武汉来说,无疑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从省市领导到社会各界引起了广泛反响。
随后几年时间里,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科学院院士等社会各层持续倡议,终于在2001年,国家计划委员会正式批准在武汉建设国家级光电子与信息产业基地。
至此,武汉光谷建设的历史扉页终于落下句点,它的光电子产业历史正式拉开序幕。
2. 2001年-2007年:光谷的创业、寒潮与格局
武汉光谷着手建设之初,科技部提出了“二次创业”的口号,进一步推动光谷的技术创新、科技成果转化、特色主导产业等方面的发展。
然而,武汉光谷的发展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
2001年下半年,由于网络经济泡沫的破裂席卷全球,光电子市场开始出现疲软并进入大调整时期,这对刚起步不久的武汉光谷来说无疑是一场难以抵御的产业寒潮。
面对市场的低迷,武汉市决定在继续坚持光电子产业的主线下,边发展边调整,通过产品创新、扩大销售、加大资金投入等措施,不断培养武汉市科技企业和市场的内生动力。
基于此,武汉光谷在全球IT产业不断下滑、市场萎缩和产品价格锐减的环境下,依然保持着稳定健康的发展势头。
据悉,2007年,武汉光谷企业总收入已突破1000亿元人民币大关,以光电子产业为主导,生物工程与新药、软件等产业竞相发展的市场格局初步形成。
武汉光谷广场施工图
3. 2007年-2017年:突飞猛进的十年
光电子与信息产业基地逐步完善后,武汉选择制定新一轮的产业发展战略,并于2008年正式成立国家生物产业基地建设筹备工作组。
此外,光谷还不断扩张新区面积、出台实施“3551人才计划”、创建未来科技城和研创中心,将发展重心放在基础设施建设、人才培养、加大科研力度和资金投入等方面,进一步滋养自身生命力。
与此同时,在这十年时间里,也有越来越多的国内外重要企业入驻光谷,如富士康、华大基因、中国航天、中国电信湖北、中国移动湖北等,不断丰富着光谷的科技产业格局。
据《长江商报》2013年报道,武汉光谷的2012年企业年总收入已达到5000亿人民币,其中高新技术产业产值为3783亿,同比增长32.50%。
值得一提的是,2014年,武汉市针对集成电路(IC)产业的发展,推出《武汉东湖新技术开发区管委会关于进一步加快软件和信息服务业发展的若干政策(试行)》,将发展的重点指向IC设计业。
而这些,也为往后光谷存储芯片基地的构建,奠定了重要的政策和技术基础。
4. 2017年至今:“潜力股”存储芯片的布局与发展
2017年初,总投资240亿美元(约1600亿元人民币)的国家存储器基地项目,在武汉光谷正式启动。
围绕这一基地建设,光谷不断吸引着众多高端制造产业、投资资金和产业项目,逐渐形成“芯(IC)屏(半导体显示)端(智能移动终端)网(互联网)”光电子信息产业集群。
除此之外,光谷还培养出了长江存储和武汉新芯两大存储晶圆厂,成为我国存储芯片产业冲击国外存储巨头的潜力股。
2019年,紫光集团联席总裁、长江存储董事刁石京谈到,自国家存储基地正式启动以来,紫光集团不断研发核心技术,如今已拥有将近5000人的存储专业队伍。同时,长江存储自主研发的64层NAND闪存也已实现量产,存储密度水平居于世界前列。
而这一研发成果,在引领我国冲击全球存储芯片头部阵营的同时,也为如今武汉因疫情在国内外存储半导体行业掀起波澜,埋下了伏笔。
紫光集团联席总裁、长江存储董事刁石京
值得一提的是,2019年11月,武汉市政府颁布《武汉市人民政府关于推进重点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意见》。该意见明确提出,“武汉将重点发展存储芯片、光通信芯片和卫星导航芯片,以芯片设计为引领、芯片制造为核心、封装测试为配套的较为完整的产业链”。
针对IC产业,武汉市还制定了IC产业的主营业务收入,实现在2022年超1000亿元人民币的发展目标。
据中国科学院2019年发布的《光谷指数2018》报告,截至2018年,武汉光谷的光电子产业集群规模占到全国50%,在武汉高科技产业中独树一帜。
二、光谷产业链全覆盖,IC设计全国第九
据武汉市政府官方信息,光谷的“芯屏端网”光电子信息产业集群自2019年以来一路高歌猛进,在应用材料、新思科技、华为、小米、武汉天马等重要产业链玩家纷纷入局的同时,自身也已形成四个较为成熟的产业链集群。
这四大产业链集群分别为IC产业、半导体显示产业、智能移动终端产业和新一代信息技术、互联网产业。
其中,IC产业发展至今,已聚集了存储芯片、红外芯片、AI芯片、5G芯片等重要的产业链玩家,并形成紧密联系的产业生态。
武汉的IC产业,以其广泛的产业链布局和市场辐射能力,无疑是光谷这四大产业集群的重中之重。
实际上,武汉光谷的IC产业链已实现上游材料和设备、中游设计/制造/封测,下游应用和终端产品的全覆盖,IC企业已超300家。
从另一角度看,受政策和成本等多方面影响,现阶段武汉半导体产业链的布局仍以中游的设计、封测、制造三大业为主,尤其是设计业。2019年,武汉的IC设计业以68亿人民币的市场规模,位列全国第九,产业增速位列居全国前三。
简单地说,武汉光谷的半导体产业链呈现出环环紧扣之势,每一环节的玩家和布局特点也较为鲜明。
武汉光谷半导体产业链公司(不完全统计)
1. 上游:全球头部EDA玩家研发中心入驻
在上游的半导体材料和设备厂商中,武汉除了聚集新思科技、应用材料和泛林半导体等不少国外半导体巨头外,亦培养了如华特气体、九同方和科磊半导体等国内半导体厂商。
据了解,新思科技作为全球重要的EDA(电子设计自动化)厂商之一,其2018年的全球EDA市场份额为32.1%,甩下Cadence和Mentor Graphics,位居全球第一。
那么,新思科技为什么要将全球研发中心落地于武汉光谷?
实际上,这不仅是当地政府政策扶持、人才培养、产业集群吸引的结果,也是新思科技为了进一步将其EDA、IP核及软件安全等业务,在中国市场全面发展的重要里程碑。
新思科技武汉全球研发中心大楼落成仪式
2. 中游:国内厂商云集,覆盖各类芯片领域
相比产业链上游巨头的入驻盛况,武汉半导体产业链的中游则以国内厂商为主,亦是武汉存储器产业的重要生产环节。
除了武汉新芯外,长江存储通过自主研发技术,已在2019年成功量产64层3D NAND闪存,还要进一步扩充产能,实现月产能10万片的生产规模。
而在存储阵营之外,武汉还布局了国内重要的晶圆代工厂中芯国际、晶圆级先进封装厂商武汉弘芯、红外芯片厂商高德红外、IC设计厂商联发科、RISC-V处理器内核公司芯来科技,同时还有计划建设的华为武汉海思工厂等。
据了解,2018年长江存储的武汉存储基地月产能已能实现15万片,武汉新芯一期的NOR FLASH闪存月产能为1.2万片。其中,长江存储基地一期(32层)在2019年实现量产后,第一季度月产能也已达到5000片生产规模。
长江存储厂区
3. 下游:终端应用和设备玩家众多
在这一环节,武汉的玩家布局同样十分繁多,例如在业内有着“代工大王”之称的富士康、国内重要手机厂商华为和小米、国内A股市场的AI语音龙头企业之一科大讯飞、安防“国家队”之一海康威视……
这些下游玩家在武汉逐渐扎根,从事着生产和研发等工作,成为武汉半导体产业链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小米武汉总部大楼
总的来说,在光谷过去三十多年的改革、创新和发展中,它已经积累了EDA设备、半导体材料、IC设计、制造和封测等一系列科技基础,以及丰富的新兴产业建设经验。
如今,光谷正在加速建设国家信息光电子、国家先进存储、国家数字化设计与制造三大创新中心等重要科技平台,以进一步扩大光谷的半导体产业规模,提升它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科技力量。
据湖北省人民政府官网信息数据,截至2018年,光谷的光电子信息产业规模将突破5500亿元人民币。除了“武汉籍”的半导体玩家外,另有小米、科大讯飞和海康威视等超60家互联网公司和AI企业落地于此,共同加速武汉光谷的科技发展。
三、疫情笼罩下的武汉内外战场
自新冠状肺炎病毒疫情战打响后,全世界将目光投向武汉的同时,也有许多围绕武汉半导体产业的质疑声四起。
金融研究公司Cowen的分析师Krish Sankar,他针对长江存储在武汉的重要性谈到,随着中国春节假期的延长,长江存储的原材料等供应将可能受到影响,甚至导致自身生产停滞,从而影响整个中国其他厂商的相关生产活动。
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并不能一概而论。由于产业链分工的不同,武汉受疫情影响的程度也各不相同。而这些问题,主要集中在中、下游厂商的劳动力、生产和运输等方面。
在中游产业链环节,疫情的影响又可分为设计、制造和封测三个方面。
从设计角度来说,由于IC设计的工作主要包括代码编写,以及芯片的布局布线。但这些生产环节通过人与机器就能完成,因此无法复工的问题对这一环节并未能构成较大威胁。
就订单而言,一方面,部分公司在疫情发生前已经获得了部分订单,近期只需针对这些订单进行相应的交付、实施和安装工作;但另一方面,由于隔离和人员问题无法实现业务的面对面沟通,加之部分客户尚未复工,所以在拓展新客户的工作上将会受到一定影响。
从制造角度来说,晶圆厂全年无休的特殊工作模式,除了器械维修等特殊期外,产线和劳动力都全线在工。
同时,晶圆厂的原材料一般都备货充足,短期内并不会出现短缺被迫停产的情况,加之大多厂商申请的物流运输特殊通行证,以及2至3个月的交货期。因此,疫情对晶圆厂的影响也基本影响不大。
而封测厂的问题就不止这么简单了,它因复工延迟导致的劳动力短缺等问题是最大的。据业内人士透露,目前国内多家封测厂已经出现了劳动力不足等情况,导致其产能与正常情况相比,仅有50%左右。
那么再往下游的产业链呢?就目前的实际情况来看,下游生产更显“萧条”。
据悉,各地富士康工厂的复工情况各不相同,其复工率低于60%,基本处于低产能状态。另一方面,由于现阶段线下消费需求大幅度降低,因此类似手机、消费电子等终端设备厂商的线下消费端亦大多停摆。
这么看来,基于环节生产方式的不同,武汉半导体产业链受疫情影响的程度也大不相同。从整体来看,其生产等环节在短期内受到的影响并不严重。但如果疫情持续时间不断延长,整个半导体产业也将受到宏观经济的更大冲击。
与此同时,武汉半导体产业震荡的余波也将逐渐蔓延至全球的半导体相关产业。
芯来科技相关负责人告诉智东西,从时间维度上看,乐观地说,如果疫情很快进入拐点,市场前期被压缩的消费需求也将得到释放,带来一波机会。
若从领域方面看,市场围绕公共卫生和健康相关的需求和投入将会增大,例如体温监测、病毒筛查、健康监测护理等。“对半导体产业来说,围绕这些领域的传感器、控制、算法、解决方案,以及相关生产制造的需求也会随之提升,导致半导体行业的局部热点。”他谈到。
事实上的确如此。这段时间以来,不论是针对红外体温检测仪需求,还是与新冠状肺炎病毒相关的研究、治疗手段开发和AI模型预测,相关生产和科研需求一直在不断增长,已然成为近期业内的新“气象”。
四、结语:风口浪尖下,武汉为首的国内半导体迎来检阅
一场疫情点燃了全国上下众志成城的心,也将我国半导体产业推向风口浪尖,围绕生产、劳动力、复工和交通运输等争议,也一度铺天盖地般席卷业内,各大企业的生命力在这一刻也迎来暴风雨般的检验。
而武汉光谷作为我国半导体产业发展的重要“储备军”基地,它所聚合的众多半导体产业链的重要玩家,不仅代表了我国在存储芯片、AI芯片和设备材料等领域的实力,也彰显着”光谷“这张名片在全球科技领域的声望与地位。
虽然,基于武汉在全球半导体的重要地位,其因疫情所带来的挑战也沿着产业链层层辐射,逐渐影响到武汉外的半导体市场。但在复工、劳动力和产能不足等无情风口下,也隐藏着新的市场机遇。
所幸,在我国医护人员、专家和各级政府的努力下,这场疫情控制也开始展露出积极的一面。疫情终将结束,但武汉光谷乃至我国半导体产业的考验却不会就此止步。
未来它们还会走多远?这次疫情为这一产业摁下的是“后退”还是”快进“?时间会告诉我们答案。
文章来自公众号:智东西(ID:zhidxcom),作者:韦世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