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侵未成年“女儿”引众怒，我们到底该如何保护孩子

虎嗅注：2020年4月9日，烟台市公安局芝罘分局在新浪微博上发布声明，承认一女子曾于2019年4月8日报案称其三年多来被“养父”鲍某某多次性侵，但因证据不足，4月26日即撤案。不过，同年10月9日，由于新证据出现，芝罘分局已重新立案，侦查工作仍在进行中。但是，“鲍某明”已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辞去中兴通讯职务，被杰瑞集团解聘，事情还在发酵……

文章来自微信公众号：少年商学院（ID：youthMBA），作者：米饭（少年商学院新媒体副主编），题图来自：IC photo

一起发生在山东的极为恶性的性侵事件，昨晚开始正在引爆朋友圈。它让无数中国父母激愤、爆怒，它挑战人性的底线，更可能涉及复杂的保护网——

一位跨国公司高管、上市公司首席法务官、“教育部认证高层次海外留学人才”、“全国十佳总法律顾问”......却是一个长期性侵和蹂躏未成年女儿的衣冠禽兽！

昨晚，知名媒体《南风窗》的报道《涉嫌性侵未成年女儿三年，揭开这位总裁父亲的“画皮”》引人关注——鲍某明，一起“未成年人性侵案”的主角，时隔多年后，终于被受害人李星星（化名）亲手揭开了这个所谓“父亲”虚伪的画皮。

（鲍某明）

据报道，鲍某明在2015年4月份和李星星的母亲经人介绍认识，鲍某明凭借自己律师、名校毕业生的身份，很快就取得了这位单身母亲的信任。

李星星的母亲认为，鲍某明的学历高，会让李星星得到更好的教育，便让女儿跟在鲍某明身边，到北京上学。

那时2015年11月，李星星才14岁，未成年，她的噩梦由此开始了。从此之后，李星星被鲍某明长期性侵、拍摄裸照，任何与外界沟通的通讯工具都被鲍某明严格控制，“她像活在牢笼里”。

一直到2019年4月8日，李星星在烟台自杀被人救起并报警，她才总算逃离了困住她的牢笼，见到了自己的母亲。然而一切都没有结束——报警无疾而终，鲍某明似乎在当时的“关系”匪浅。李星星又曾多次尝试自杀，幸好在母亲的陪伴和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一直都没有放弃维权的努力。

这则报道最触目惊心，同时也令李星星更为震惊的是，她发现鲍某明曾经多次访问近数名“送养”“送养女宝宝”的用户空间。她说“不止有我，还有其他小孩，现在我受伤，将来还会有别的小孩受伤。”

《南风窗》引爆后，昨晚一夜之间也发生了不少事。譬如南京警方向烟台警方喊话，要求公开案件调查进展；譬如烟台警方半夜发公告，大意是“我们不是不作为，我们一直在调查中呢！”

同明鲍某明的身份也被证实：杰瑞集团副总裁、中兴通讯独董鲍毓明。杰瑞集团也在昨天晚上紧急声明，声称“协商后已与鲍毓明解除劳动合同......

我们也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在愤怒之余，如何防止孩子遭遇性侵这个话题，一直以来都在家长脑海中盘绕。这件事情，也势必给女儿在青春期的单身妈妈们巨大的心理压力。

网络上曾有一句话，让我心惊胆跳之余，又感同身受——“你嫌性教育太早，但坏人不会嫌孩子太小。”

性教育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早在2017年，有权威机构统计，全球约有1500万15岁到19岁的青春期女童曾被性侵；在这些女童中，只有1%的人表示她们曾寻求专业帮助。

这件性侵事件极其恶劣之处至少有四

1. 三番五次，精神控制

当事人鲍某明屡次三番性侵了这个小女孩，还从精神层面上严重控制了她。就犹如那篇文章所说的，李星星掉进了一个“只有鲍某明”的世界。

微信好友只能有“爸爸”一个好友。

在一次又一次的禽兽恶行下，总能被一套完整的说辞包围、瓦解。

精神上不断贬低女孩的人格，兴趣，爱好，贬低她的一切……

随时没收手机女孩的手机。

这种变态式的，从肉体到精神上的控制，使得女孩到后来甚至都不知道“爸爸”的这种行为是不是犯罪，她说自己已经非常恍惚了。

2. 妈妈作为监护人，也要反思过失

虽然女孩的妈妈是悲痛万分的。但是直面现实来说，她确有不可原谅之错，轻易将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女儿，送给陌生人。昨晚就有网友开始讨论此事：

据报道，这位妈妈称，2015年9月，她因为迷信为女儿寻找养父可以“冲灾气”，遂通过网络认识了鲍某明。在对鲍某明了解有限的情况下，就让其带女儿北上，而她长期跟女儿分居两地，这也是导致女孩长时间被性侵却无法逃脱的重要原因。

3. 当事官方机构是否行政不作为有待查明

据报道，这个女孩，女孩报警两次，至今都不了了之，甚至还被下达了撤案通知书。这也导致了后来女孩产生了频繁的自杀行为，并患上了严重的创伤应激症状（PTSD）和严重抑郁症，每天情绪都处在崩溃边缘。

不是她不爱这个世界，而是在她看来，这个世界抛弃了她。

因为报警没用了。一位曾经对她们表达过善意的民警直言说，“我不能再管你这件事了，再管我就没工作了。”

女孩后来回到南京再次报警，依据南京警方对话烟台当地警方的一个通话记录，里面被对方多次推诿，还有永远失联的丁警官….

4. 这件事或许不是个案

从报道采访中可以推测，目前国内互联网上的即时通讯平台，是否依然有着不少着儿童淫秽色情，或者人口贩卖等违法账号？如上文所述，鲍某明也是在性侵完女孩之余，还继续在网上搜索“送养”、“送养小孩”、“送养女宝宝”等相关用户。

（鲍某明连续访问了近数名“送养”“送养小孩”“送养女宝宝”的用户空间）

（鲍某明家中电视上的色情片，大多是未成年人性题材）

《2018年性侵儿童案例统计及儿童防性侵教育调查报告 》显示，2018年公开报道性侵儿童案例的750名受害人中，女童遭遇性侵人数超九成，12岁~14岁年龄段儿童受侵害比例高。

熟人作案占比66.25%，210起中，师生关系案例71起，占比33.80%，比例最高，亲属关系（父女、继父女、养父兄、亲戚等）案例25起，占比11.90%。后者往往由于隐蔽性强，孩子在家中出于劣势地位，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难以被曝光。

而这次的案件，就是发生在亲属关系里面的。可以说，全国范围内，应该说此时此刻，还有无数个鲍某明正在对儿童实施性侵行为，而这正悄悄发生在你我身边。

性骚扰和性侵害事件的发生，并不是被侵犯的人不懂得保护自己

作为父母，我们应该及早和孩子谈性，同时也要避免一些日常认识的误区。比如说“女孩子别穿得太暴露，也别跟男孩子瞎混”、“男生要懂得照顾女生别惹事”这两句话，都是爸妈提醒孩子，避免碰上性骚扰和性侵害的警语。

但这样苦口婆心的提点，对于保护孩子根本起不了实质作用。因为，性骚扰、性侵害，和您想的不一样。

性骚扰和性侵害事件的发生，常常不是被骚扰的人勾引了别人，也不是被骚扰的人不懂得保护自己，而是一方觉得自己可以这么做，而另一方不知道怎么拒绝、没能力拒绝。

比方说，近几年不断曝光的“狼师”性骚扰性侵案中，受害的学生穿着打扮都很普通、一点也不暴露，还常是温顺听话、乖巧有礼貌的孩子；下手的狼师则会说“我是因为爱她”、“怕她不懂以后被骗，所以先教她性”。

狼师用爱和照顾“合理化”自己的行为，他们也会告诉孩子：“老师爱你、老师会保护你、照顾你”。在学校里还在仰慕老师、渴望被老师关注的孩子，对这些花言巧语难以有辨别能力。

再加上，我们从小的教育就不鼓励孩子质疑老师甚至是父母，孩子就更容易接受老师的说法，就算心里觉得怪、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拒绝，或是根本不敢拒绝，有的孩子甚至会把老师神圣化，觉得“老师一定会为学生着想”、“老师不可能伤害学生”，因此觉得是自己不好，害老师要冒着风险“和自己谈恋爱”。

但这种关系，怎么会是爱情？所有互动都要照老师的规定来，只有老师想见学生才能见，学生想见老师就不行，这样不对等、充满支配和秘密的关系，怎么可能会是爱情？

但孩子不懂，就很容易把“亲密行为”和“他说爱我”跟爱情划上了等号，让自己演出偶像剧里那一套“为爱牺牲”的剧情。

对性和感情无知的孩子，就很容易在崇拜老师、不敢质疑老师，又希望被老师关注的状态下，误以为和老师发生性关系就是被爱、被照顾。

让孩子接受性教育从认识自己的身体开始

没有爸妈希望自己的孩子被性骚扰甚至性侵害，但很多时候，爸妈却只是在重复着没有用的提醒和警告，而“没有”、“不敢”或是觉得“不需要”和孩子好好谈谈“性教育”。

就像2017年因为走不出被老师性侵阴影，而自杀的天才女作家林奕含，在她的自传式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所描写的一段对话：“思琪用面包涂奶油的口气对妈妈说：‘我们的家好像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妈妈诡异地看着她，回答：‘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性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说着这话的妈妈不知道，餐桌上还穿着雪白学生服，根本没觉得自己“需要性”的房思琪，已经被老师半推半就的夺走了第一次性经验，并且告诉她，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老师爱她”。

房思琪不喜欢第一次的性经验，也不喜欢之后的每一次，隐隐约约之间，她也觉得和老师之间的关系不对劲，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脏掉了，而且她依然是崇拜老师的，为了不让自己碎裂崩溃，她只好说服自己接受老师说的“他们之间是爱情”，强迫自己“去爱上老师”。

她在还不需要性的时候，却被性找上了门。餐桌上她说家里没有性教育，其实是在抛出求救讯息，希望爸妈能和她聊聊“性教育”，或许可以让她有重新思考面对的方向和力量。但她的妈妈却觉得，他们家不需要性教育，因为性教育是留给那些需要性的人。

事实上，性是与生俱来的，不论需不需要性，每个人都应该接受性教育，从“认识身体”开始，了解怎么照顾自己的身体，了解身体在成长过程中，因为荷尔蒙的影响，会产生怎么样的变化。

也应该了解怎么对待自己的性欲和情欲，知道有性欲的时候该怎么健康抒发，想和别人恋爱亲近的时候，该怎么相处、磨合，同时懂得尊重彼此的身体界线和身体自主权。

被侵害的孩子，往往都是缺乏性教育的孩子，因为无法识别对方的行为，不知道该怎样拒绝，不知道自己可以拒绝，更不知道怎么求助，甚至，完全不明白自己正在遭受什么。

这些孩子往往要等到长大以后，才明白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而这些经历却已经深深烙印在孩子的心中，成为一生的阴影，影响之后的恋爱婚姻生活。

父母多和孩子谈性教育可避免孩子被侵害

爸妈和孩子谈性教育，才能避免孩子遭受性骚扰性侵害。除了碎念警告，爸妈还可以为孩子撑开一张性爱安全网。不要避讳和孩子谈性，谈谈男女性器官差异、青春期身体变化、谈恋爱和身体亲近的界线，不但不会鼓励孩子偷尝禁果，反而会让孩子知道，遇到这些事都可以跟爸妈说，有事好商量。

家长不用当性教育的专家，最重要的是让孩子了解，跟爸爸妈妈讲到性，不但不会被骂、被应付，爸妈还会陪着她一起找答案，就能在孩子对性感到好奇疑惑，或是面临危险的时候，实时帮助孩子，更能让孩子在和您聊性的经验中，练习大方面对、不闪躲、不回避的态度，培养出孩子对性和爱的自信态度，就算面对狼师的高明诱导，孩子们也比较能自然大方的质疑、提问、拒绝，说出“我觉得这样不对”，然后能回家跟爸妈说。

在台湾，就发生过好好几次案例，学校老师试图对学生进行性骚扰，但因为孩子在家里和爸妈一起读过性骚扰的绘本，就回家跟爸妈说“老师要摸我尿尿的地方，我觉得这样不对”、“老师今天亲了我跟我告白，我不知道怎么办”，才揭穿这些狼师多年来对学生性骚扰的恶行。

但很遗憾的，还是有很多孩子，因为没有接受适当的性教育，对性爱的态度扭曲，被老师性侵，还觉得自己“很脏”、“很丢脸”，不敢跟别人说，甚至自我谴责，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遇到这种事，从此把自己锁进暗柜里、痛苦度日。

透过“性教育”，爸妈可以和孩子一起聊聊“性”、“感情”和“身体界线”和“身体自主权”，让孩子在讨论中，发展出自己对情感的健康态度，建立起自己对身体界线和身体自主的自信，这样孩子才能发展出拒绝别人亲近的勇气和能力，真正远离狼师的性骚扰和性侵害。

在电影《返老还童》（《本杰明巴顿奇事》）中，巴顿在最后一刻写给自己女儿的一封信里面这样说：

“一件事无论太晚……或者对于我来说太早，都不会阻拦你成为你想成为的那个人。这个过程没有时间的期限，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开始。”

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父母给孩子的性教育，任何时候开始都永不嫌早。

参考资料：

[1]南风窗，《涉嫌性侵未成年女儿三年，揭开这位总裁父亲的“画皮”》

[2]少年商学院，《一位性学家的忠告：父母大方和孩子谈“性”永不嫌早》

文章来自微信公众号：少年商学院（ID：youthMBA），让世界成为孩子的课堂作者：米饭（少年商学院新媒体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