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航延险”会被薅羊毛？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浪浪历险计（ID：langlanglxj），作者：浪浪，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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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浪浪，人称保险蔡徐坤。最近有个事儿，南京有人用“航延险”薅了保险公司300多万，然后被抓了。

后台有很多读者点名，想让我说一下这事。

但其实这事，除了跟保险沾边之外，跟我没太大干系。因为这件事最大的争议点，是在司法上怎么定性的问题。关键在于，神奇女侠的行为，到底是算利用规则漏洞谋利，还是构成了保险欺诈罪？

而这个问题的复杂性，已经不是仅凭引用哪条法例就能盖棺定论的了。

从法律角度来讲，你可以说她有罪，也可以说她无罪，甚至连律师都分成了两派互撕，这让整件事充满了魔幻色彩。我甚至怀疑该神奇女侠，姓薛。要不然怎么解释900次成功预测延误，难道她是X战警暴风女。

而且，能让司法遇事不决的，也就只有量子力学了。

更魔幻的是，当我写到这里的时候，刚好在机场候机的我，突然间收到了航班延误的通知，这让我怀疑是有某种神秘力量在发功，吓得我赶紧合上电脑。

别误会，我不是怕延误。我就是怕神秘力量打我的飞机。

我不想讨论这件事情的对错本身，毕竟我没法说得很深，只能蹭蹭，不进去，这样很坏很不好。

而且，在刑法方面，我也不是专家。要不然早财务自由了，所以，我打算聊点别的，讲讲航延险背后的逻辑。

顺便回答一下，为什么300万事件很难定罪，为什么航延险会一直被薅羊毛，为什么保险公司愿意当韭菜，这一系列让人上头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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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延险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保险，无论是从风险损失的角度，还是从保险利益的角度来看，都是如此。

这类险种，从根本上就有问题。

首先，保险本质上解决的是“经济损失”的问题，这个损失必须是实际存在的，可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比如得了大病，会存在“医疗支出”和“误工”这两大经济损失，这是实际存在的。但是航班延误，造成的经济损失是什么，就很模糊了。是时间吗？不是，你的时间并没有损失，不然你是感受不到延误的。是心情吗？不能是，谁知道你的心情值几个钱。

严格意义来讲，因航班延误而损失的，应该是你的时间的机会成本。比如按照原来的计划，你可以在另一个城市和爱人玩透明浴缸，现在只能坐在机场跟大叔一起打盹。

但是千人千面，机会成本这事，很难用金钱来衡量。往大了说，你可以因为航班延误，耽误了你几千万的生意；往小了说，你甚至没有损失，因为你回家是打游戏，在机场也是打游戏，说不定在机场还更容易上分。

毕竟有些游戏，是可以选择在机场落地的，这样你就有线上下结合的优势。

所以，航班延误到底造成了什么经济损失？这是一个玄学问题。

而如果损失无法界定，那么“保险标的”也就无法界定。

保险标的，可以理解为是保险的保障对象。

像这一次的300万事件为什么很难定罪？关键点在于，大家不知道她的行为，算不算“虚构保险标的”。

有的人说，“保险标的”是航班延误，那只要航班确实延误了，就不算虚构；有的人又说了，“保险标的”是因延误造成的损失，她没有实际乘机的行为，自然没有损失，算虚构。

这就是问题所在，连航延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保的是个什么球。那你凭什么说我骗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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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保险，找不到它的保险意义的时候，就会很容易变质。

航班延误不会造成实际的经济损失，而不管买不买延误险，都无法改变延误的事实；但是假如买了延误险，出现延误了，在没有实际经济损失的前提下，就可以得到一笔钱。

这叫什么？叫赚钱。所以这时候，投保航延险的人群，心态就会由单纯的“转移风险”，变成了“赌博”。我掐指一算，这个天气，飞机可能要放我飞机，与其抱怨，不如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实质上，这种行为就是很典型的“逆向选择”。

这很正常，我自己买航延险也是这个心态。要是晴空万里，我买航延险，那是我有病；要是狂风暴雨，我不买航延险，那我更有病。毕竟，谁会跟钱过不去。

航延险之所以容易被薅羊毛，投保用户存在明显的“逆向选择”倾向，这是其一。

其二，是航班延误的可预测性，和保险公司的流程本身存在漏洞。

众所周知，大多数航班延误的情况，是可预测的，有数据来源的。比如恶劣天气，可以提前通过气象局预测；航班延误的消息，可以提前通过航旅纵横、飞常准这类对接了中航信数据的app获取。

这种基于信息做出的投保决策，无疑会极大增加航延险的赔付率。而且，之前有很多航延险都可以做到当天投保，当天生效，甚至，还允许用户给已经延误的航班投保。

比如你打开航旅纵横，发现自己的航班延误了，但是依然可以给这个航班投保航延险，稳赚一笔钱，就是这么刺激。

在理赔方面，保险公司也有侧漏的地方。

保险公司主要有两种方式，来核实航班延误的情况，一种是对接中航信的数据，获取到航班延误的信息后，自动理赔；另一种是需要提供航班延误证明，来核实理赔。

这两种方式都有一个问题，就是不会去核查你是否真的登机了。也就是说，你没有实际的乘机行为，也可以顺利获赔。

那么，可以打开财富密码的姿势就多了去。比如之前航空公司的员工，在提前知道哪架飞机延误后，就把自己给划到延误飞机的乘机名单上，然后买个航延险，空手套白狼。

还有一点，如果保险公司是通过“航班延误证明”来核赔的，那更容易作假。像300万事件的神奇女侠，为什么她可以伪造延误证明来获赔？保险公司都不查的吗？

是的，保险公司不会去查。这里涉及到一个核赔的潜规则，小额的理赔案件，保险公司都不会细查，基本上你把资料给齐，就赔了。

因为细查的话，保险公司付出的成本可能要比直接赔付高得多。

比如一单航延险理赔款200元，如果想核查延误证明的真实性，还要去机场找柜台核实，且不说人家愿不愿意配合，就每天几千单都这么玩，那保险公司迟早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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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说，通过大幅提高航延险的价格和理赔门槛，来杜绝被薅羊毛的可能，那更不太可能，除非保险公司想把产品边缘化了。

因为这是一个悖论。航延险的价格越高、理赔门槛越高，投保的用户就越少，最受影响的反而是保险公司的保费规模。

而且，这么做反而可能会流失大量的正常用户，羊毛党却依然坚挺。因为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总是比普通人更有把握。我们要相信专业。

综合所有因素，保险公司卖航延险别说赚钱，不亏钱就已经让人直呼牛x了。

那保险公司为什么愿意出这样的产品？因为保险公司的目的，压根就不是为了赚钱。

第一，业务逻辑不一样，出航延险的保险公司，属于财险公司。

财险公司跟寿险公司的业务逻辑不一样，寿险公司主要服务的是个人客户，而财险公司主要服务的，是企业客户。

很多时候，财险公司出什么产品，是由客户来主导的。比如像银行、旅行平台这类流量在手，拥有极大议价权的客户，保险公司反而要去讨好他们。

因为这种大客户，一旦搞好关系，背后就是一年好几个小目标的生意。

航延险这方面也是一样，很多时候不是保险公司想推出航延险，而是客户有需要。

像国内的第一款航延险，是在12年的时候，由春秋航空联合大众保险推出的。推出之后，大众保险被薅了不少羊毛，春秋航空反而一度机票大卖。

第二， 保险公司内部的利益博弈。事实上，在公司做到了一定职级后，唯一的客户只有老板。这点所有公司都一样。

而保险公司的管理层，也需要做一些有亮点的事情给老板看。即使这些事情很沙雕，但是只要有噱头，老板认可，就是好成绩。

至少说明你有在关注市场，你有在与时俱进。像航延险，很多保险公司的人，明知道出这样的产品，很容易被薅羊毛，但依然愿意积极配合客户。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做点事情给老板看。

而且，亏个几百万对保险公司来说，真的不算什么，就当品牌广告支出了。但是，如果公司对标的竞品公司跟大客户合作了航延险，发了公关稿，你不做，老板反而会问你，为什么不做。

甚至怀疑你无能，这个世界就是这么魔幻。

就像公关，为什么很多公关都表现得跟傻x一样，因为公关做的事情也是给老板看的，他们会活成老板希望看到的样子。

所以如果你觉得一家公司的公关是傻x，那只能说明这家公司的老板更是傻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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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是以某安为代表的互联网保险公司，通过航延险来做数据，做概念，做指标。

他们的业务模式跟传统保险公司不一样，更像是在走互联网公司的路子。传统保险公司的目标是利润，但互联网保险公司的目标，通常是保单数、客户数，以及是否保持高速的增长。

这一系列的指标，都是在上市前最受投资者青睐的数据，适合讲故事。

像某安，之所以一直被薅羊毛，还愿意一直做航延险，就是因为可以讲故事。

而且逻辑自洽：1. 买了航延险的客户，按统计口径来说，就可以算是付费客户；2. 购买航延险的人群，属于互联网人群中的中高端用户，后续的转化价值很大。

这么说也没错，毕竟中国还有10亿人没坐过飞机，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而且，他们把保险业务做成互联网模式，然后在股市上盈利，路子这么野，步伐这么浪。也许，他们才是真正的浪浪。

不过，现在的航延险已经没以前那么好薅羊毛了，这个产品的历史使命已经完成，市场又逐渐回归理性。

比如现在的航延险，在销售策略上，普遍要求捆绑旅游险一起投保；在投保条件方面，要求至少提前一天投保；在保障责任方面，增加了理赔的延误时间要求、降低了理赔的金额。

而且，大概你也发现了，不管你能不能预测到飞机延误，也不管你能不能薅到羊毛，其实你永远不可能让保险公司真正吃亏。

你可能有赚，但我这波绝对不亏，要么得名，要么得利。

最终，操盘者才是永远的赢家。

我爱这个魔幻的世界。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浪浪历险计（ID：langlanglxj），作者：浪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