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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公众号:远川商业评论(ID:ycsypl),作者:黄子荣、高翼,题图来自电影《我不是药神》
最近,70万一针的“孤儿药”全网刷屏,《我不是药神》上映已经两年多,高价药负担不起又一次成为网民们抱怨的话题。和之前的“高价药找代购”情况不一样的是,如今大家对高价救命药的第一反应是能不能来波灵魂砍价,让医保分担一些压力。但另一端,是医保资金的巨大压力。
IQVIA的一项统计指出,如果当前的收支结构不发生变化,到2034年医保资金将完全穿底,届时大家看病就得全部自费了,即使你交了这么多年的医保。
压力再大,也得想办法回应一下大家期望,破局之路无非“开源节流”四字。羊毛出在羊身上,开源几无可能,而节流第一个便是要从医药公司下手。
在现行的药品定价机制中,医保对医生处方监督较弱,“回扣-药价-医保支出”容易形成正循环,导致医保支出压力增大;在此背景下,医生(医院)倾向于选择药价更高的药品,药企也愿意用些带金的手段去引导医生用药,这也是医改改了很多年都不成功的一个原因。
之前让卫健委来管这件事,亲爹打儿子注定不痛不痒。如今医保局正式上位,从以前卫生部和财政部的附属单位晋升为国务院直属部门,一方面是权力空前增加,另一方面是资金和舆论压力大,医保局要做的事情很多。
既然是国家要对药企下手,那药企也不得不从,2018年12月医药股的一波大跌仍历历在目,但幸运的是,行业和市场对这种规模降价已经有了充分认知。
第三批药品带量采购即将在明天开标,这次会有什么不同?在医药股今年涨的不可开交的情况下,是不是一个上车机会?
一、带量采购的前世今生
说起这种运动式降价,离不开一个城市,就是福建三明。
三明是一个老工业城市,有大量的退休工人,赡养负担极重,整体上大致和二十年后的中国相当。
早在2009年新医改启动时,三明的医保基金便已穿底,但当时的17个国家级试点城市中并无三明。2011年,三明市医保亏损额达到超过2亿元,而同一时期,三明居然先后有8名公立医院院长被查出有药品腐败问题。
2012年,时任副市长的詹积富为了解决医保的现实压力,开始实施改革。三明市将所有医保职能整合到隶属于市政府的三明医保局,由医保局直接和药企谈判压价,单独采购,强制以量换价,以缓解医保财政危机,这就是后来世所关注的“三明医改”。
三明医改降价效果显著,在官方口径中成为医改典范;但是伴随着成本的下降,三明市的药品质量同样大幅下降,实质上宣告改革失败。
究其原因,这种压价方式在小地方是难以施展的。市场盘子太小,措施难以给药价拉出降低空间,有实力的药企干脆拒绝参与谈判,直接放弃市场,国内一线龙头药厂在三明的弃标率高达100%。药品市场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直接导致了药品质量的降低。
这个政策在三明没持续下去,2014年2月,时任国务院副总理刘延东到达三明进行调研,最终肯定了三明医改,把三明医改立为全国医改标杆,成为国家控费部门的宝贵经验。
当整个盘子从一个小地级市拉到国家层面,这块市场蛋糕不是说放弃就放弃的。而另一边,2009年以来,国内的医药企业也逐渐站了起来,市值从2015年的2万亿涨到2018年5万亿,而这背后是医药企业技术、人才和规模的密集提升。
所以,到了2018年,各方条件都充足后,医保局正式成立,开始的第一件事便是轰轰烈烈的搞药品集采。
2018年3月,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表决通过组建国家医疗保障局,大规模的以量换价政策开始筹备,12月6号第一轮4+7试点城市谈判开始。
后面的故事就渐渐为人所知了:2019年4月由11个城市扩大到全国;12月份启动第二批带量采购,并且医保局出面发文指出集采将是长期的方针;今年3月份第二批集采落地;然后是明天的第三批集采。
带量采购由医保局主导,和某地区医院一起约定好当地每年的药品采购量,将这一量全部打包给某一家或某几家药企,杜绝其他竞争者参与,同时要求药企能够给到一个足够有诚意的价格。
最早期带量采购的份额占据该地区整个药品市场70%左右,这基本就意味着将成为该地区的垄断地位,剩下30%是社区等小型医院以及院外市场,比如药店等零售渠道。如今虽然允许超过1家企业参与到整个市场的蛋糕瓜分中,但“降价”和“保量”的两个根本逻辑没有变。
所以,要“量”还是要“价”,要市场还是要利润,这是不少药企面临的抉择。有的外企嫌价格低索性放弃,有的顺利入局,有的降80%都没能上车,还有企业因为产品独家,价格随便调整个20%就拿到了一年的销量……
那么在这个集采的过程中,市场上是如何一步步认知,并逐渐接受的呢?
二、市场反馈
早在2018年11月,4+7试点城市集采前,有券商高调指出此次降价和前几年医改一个样,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但12月结果处理后,25个品种平均降幅52%,直接给整个市场狠狠删了一记耳光。
所以在12月6号,当天医药股全线闪崩,一天蒸发掉5000亿。
以往的两票制、营改增政策,都是为了降低药价,但这些财税约束手段都能找到第三方咨询公司来解决,每次药改都只是治标不治本。卫生部门请客,医保部门买单,药价包含回扣。采购原则变相保护原研药,专利过期后仍然高价。
而这一政策一出,仿制药销售几乎再无招式可耍,只剩下价格战一条路。面对无可避免的仿制药降价压力,国联证券、西南证券直接建议避开化学药。
第一批集采不少外企仗着自己是原研产品,都不轻易放低身段降价,丢标居多。而到了2019年4月扩围阶段,赛诺菲、诺华、阿斯利康等一众头部外企也纷纷加入杀价当中。这让很多国内仿制药企业更是降红了眼。到了第二批集采,甚至有药企祭出了97.57%的价格降幅。
所以如今,大家对这种政策预期都有了充分认知,而市场上的恐慌情绪也少了很多,除了落标出局的几家药企,医药大市并没有因为这次集采受压,反而更加强化了创新药的认知,恒瑞、豪森、百济等一众创新药企在整个19年下半年直线上升。
所以,带量采购政策对医药行业竞争格局改变,主要体现在四个要素:仿制药质量标准化、仿制药营销弱化、研发药价值强化、成本优势价值强化。
通俗点说,就是有创新能力的药企,可以摆脱同质化竞争,这样药品价格的稳定性、话语权就会很强。
另外,既然是降价,谁的成本控制得更低,自然优势更大。而那些特别依赖单一品种的企业,其实风险是在加大的,单品丢标就是全家挨饿,那损失就大了。所以产品线丰富的企业,也有优势。
回顾来看,两次带量采购甩下了竞争力弱的药企,而规模大的药企可以通过规模来抹平成本,并有更大的可能去研发更多政策免疫的产品,所以这些药企也不断能获得市场的追捧。
所以回到明天即将开标的第三批药品集中采购,其涉及的56个品种属性和前两批类似:竞争多,用量大。带量采购本身不会对市场产生太大反应,反倒是一些龙头利好的一个机会点。
三、结论
如果仔细研究进入集采的产品,你会发现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激烈竞争下看似药价高实则拼带金销售的力度、没有太大的拓展空间,这种类型的药总结下来就是“辛辛苦苦一整年,一看利润没几个钱”的情况。
利润低是因为中间的钱都给了医生和医药代表。政策经常说要挤掉中间环节的费用,这些费用其实除了落到医生和代表口袋的钱,还表现在交通、差旅、请客吃饭送水果上,这笔开支其实不低,最后都划到了药企的营销费用中去。
而回顾之前的集采历史和市场表现,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医药行业已经对国家的这种运动式降价政策已经磨合完毕,除了因为自身成本太高而降价不充分导致出局之外。药企和医保局早就形成一种默契:借用政策来消化这些尾大不掉的产品。
这种类型的药品用来刷现金流非常好,它能带动整个公司的各项业务向前发展。但这种刷现金流式的产品是建立在两个因素上:一是企业利润低;二是牺牲患者和医保资金为代价。
而因为涉及到医保资金,政策要做的就是去打击这种模式。
这种现金流对小企业可能至关重要,但是伤不到龙头药企的皮毛。利润和运营成本同时降低的结果,就是营收减少但净利润增加。
集采采的是质优价廉产品,这本来就是在自由竞争下的正常市场选择,但是医药行业因为某些原因,市场一直处于失灵状态,监管层只不过是制定了一种叫“带量采购”的游戏规则,来充当“市场”的作用。
归根结底,物美价廉的药品,需要的是中国药企进一步提高核心竞争力和行业壁垒。换句话说,我们需要的不再是“医药股中的茅台”,而是“医药股中的华为”。
本文来自公众号:远川商业评论(ID:ycsypl),作者:黄子荣、高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