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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9-29 19:00

自居“社恐”的你我,不仅仅是走出舒适圈的赛博囚徒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著网(ID:covricuc),作者:鲜榨脑花,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这届脱口秀大会格外出圈。


从杨笠的“只想和我配不上的人谈恋爱”,到李雪琴的“宇宙有尽头,而北京地铁没有”,以及王勉的《职场社恐之歌》,引起共鸣的爆梗背后总藏着自嘲与无奈。


在前几天的总决赛上,王勉再次以音乐脱口秀形式表演,并取得冠军。在评论区中,王勉被称为三季以来争议最大的冠军:不少观众get不到重复曲调中的新梗,认为王勉的弹唱是脱口秀艺术中的异端;也有观众认为弹唱需要更高的创作能力,王勉赢得冠军实至名归。


两极分化的评论


抛开形式,王勉的文本创作水平是毋庸置疑的。从《职场社恐之歌》到《逃避之歌》,片段式的金句总能勾勒出唤起共情的小人物形象:一个有点丧气的年轻人,不想上班、不想结婚、不想社交,常常恐惧、常常焦虑,还有点俏皮。王勉有“人间摄像头”之美誉,总能扯下当代“社恐”年轻人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是社恐,我(不是)很尴尬


在总决赛舞台上,王勉列举被好兄弟抢了前女友、被房东赶出出租屋、被教练嫌弃嘲讽的经历,总结陈词是“世界以痛吻你,你扇它巴掌啊!”。收官之作似乎能与先前王勉塑造的小人物形象形成互文,让自居社恐、受气包的逃避者们终于扳回一局。


爆梗“世界以痛吻你,你扇它巴掌啊!”


但现实中的社恐是,世界以痛吻你,你只能尴尬地说:“别亲了,请保持社交距离。”


实际上,在“社恐”的概念普遍化之前,社交恐惧症更多被视为一种心理学上的焦虑性障碍,表现是害怕社交处境,如在众人面前说话、参加聚会等等。如今,“社恐”似乎已经成为当代年轻人最常见的自我认同之一,我们常常以社恐自居,也以不善交际自嘲。


随着“社恐”一词变成调侃和自嘲,相关的新闻常常以#迷惑行为大赏#的方式呈现。比如西班牙一女子为了不和熟人打招呼,假装失明长达28年。打招呼的尴尬程度似乎不足以支撑28年的高超演技,但当我们把社交恐惧的极端表现还原到日常生活中,就容易对深受困扰的患者产生共情。




你会主动和熟人打招呼吗?


其实,当代年轻人所谓“社恐”的表现,往往就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小困境。如漫画《芬兰人的噩梦》中,主人公马蒂经常面临在日常生活中自我拉扯。马蒂不善交际,喜欢安静,也乐于独处;一旦日常生活中的交往尺度被打破,即使是微小到坐公交车、逛超市,涉及的人际交往都可能成为噩梦。


马蒂最大的白日梦是一辆空无一人的公共巴士,一部只有自己的电梯,一种不需要打扰别人、也不会被别人打扰的生活。以马蒂为代表的社恐们,在意人与人之间交往的界限感,不仅重视自己的私人空间,也尊重他人的隐私空间。



漫画《芬兰人的噩梦》


那么,哪里能找到相对独立、不受打扰的日常空间呢?赛博空间似乎成为比现实更恰当的选择。线下社交对越来越多人来说成为一种挑战,同时,尽管网络空间的私密性常被诟病,但相对匿名性仍给社恐群体提供了树洞。


与线下社交的手足无措相对应的是,社恐们在网络社交时候常常游刃有余。豆瓣的“社恐抱团取暖”小组有近三万个成员,社恐小组乃至整个豆瓣,都是社恐群体的栖息地。在#社恐最绝望的瞬间#等话题下,社恐患者们更容易敞开心扉,交流海量线下社交尴尬经历。


在电梯间里,我们偶尔不想和熟人打招呼;


合租房里,总要隔着门听听,等室友不在才敢出去;


甚至不少“社恐”在找错钱时,也不好意思对收银员解释。


豆瓣“社恐”相关话题


在#社恐#相关的小组、话题下,社恐群体总能侃侃而谈,这似乎陷入社恐却热衷于社交的悖论。但实际上,当代年轻人的所谓社恐特指现实生活的人际交往,而非赛博空间的抱团取暖。


在以共同话题维系的网络社群中,相同的爱好、经历总能激起源源不断的讨论,而在线下社交中,交际的对象常常是被动选择的,甚至与一系列现实困境紧紧联系。在豆瓣“社恐抱团取暖”小组中,与同事搭电梯、拼车尤其能引发社交恐惧,也许我们恐惧的并不是社交,而是在相当长的时间、密闭的空间中无话可说的尴尬境地。


赛博空间赋予我们选择社交对象的自由,同时也给我们最大程度隐藏、美化自己的权利。当我们的文字、声音代表自己部分出席,未出现的那部分总能维持社恐的安全感。赛博世界为社恐提供“我不是一个人”的集体感,而这种集体感并不需要以个人空间的让渡为代价。


但在线下社交中,即使是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社恐者们也常常避之不及。


弹幕打上“是我本人”


无处安放的小眼神、似笑非笑的面部表情、僵硬的四肢,还有在大脑宕机的几秒内组织的介绍语;在聚光灯和注目礼下,网络隐藏的表情和肢体动作忽然无所遁形,于是自我介绍也被社恐群体视为“公开处刑”。


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于留在社交的舒适圈内,尤其是更需要时间精力投入的线下社交。然而,社交恐惧症发作的原因,仅仅因为赛博囚徒重返现实社会吗?或者,社恐需要被治愈吗?


知著君认为,越来越多人以社恐自居的原因,并不仅仅是网络习惯入侵现实世界,而是不同人群对于界限感的理解不同。网络社交常常给实时对话留出一定空间,无论是空间上的距离感,还是时间的滞后。难以回答的尖锐问题、鸡肋的寒暄,或者仅仅不是合适对话的当下,赛博空间的时空距离为我们留出合情合理的缓冲。


然而现实空间内,一个小小的电话就能让社恐害怕。


你拨打的用户正在社恐


实时的社交往往没有滞后的可能性:网络可以延迟,但大脑不能宕机;网络上可以同时处理多个任务,但面对同一时空投来的多个问题,社恐常常应接不暇。通过网络传输的文字、影像都能反复修饰,而面对面即时性的记忆、印象和直觉却难以复刻;正因如此,见面才会被认为不可代替,同时也引发焦虑。


当社交过界乃至冲突发生时,线上似乎也能比线下更容易开口说“不”。许多社恐者在打招呼时都需要心理建设,更难以当面表达自己的不满。


社恐不一定出于被动,也可能是主动的选择。


界限感的实现往往是双向的,在保护自己空间的同时,对于他人空间的尊重也是社恐们的信条。社恐们口中的“算了”,背后常常是欲言又止的选择,仅仅是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不想添麻烦的社恐们


有时,对于社恐者而言,沉默也常常是对特定“融入”的无声抵抗,也许是与随波逐流者的割席断交。秉持社交极简主义的一群人,自然会逃避无效社交;而对既定秩序有改变期待的一群人,也不大会热衷于当下的社交。关键问题在于,我们的秩序中有没有对社恐,乃至一切不随大流者的包容空间。


无论是走出舒适圈的赛博囚徒,还是不随大流的抵抗者,社恐自有其原本的样貌。或许以“社恐”自居的我们,只是期待一种合适的社交距离感:


保持联系,保持距离。


参考资料:

[1] [芬]卡罗利娜·科尔霍宁:《芬兰人的噩梦:另类芬兰社交指南》,2018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 栗文敏,刘丽.社交焦虑研究综述[J].教育理论与实践,2007(08):37-39.

[3] 单向街书店:社恐的日常,比王勉唱的还绝望10000倍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知著网(ID:covricuc),作者:鲜榨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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