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浴火两周年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猛犸工作室（ID：MENGMASHENDU），作者：马欢，编辑：吴慧、马妮，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春天的法国气候宜人，在经历了两年前的大火后，巴黎圣母院（Cathédrale Notre Dame de Paris）两旁的樱花树依然盛放。而圣母院标志性尖顶的修复，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据多家欧洲媒体报道，在法国郊区的森林里，工人们近期正在抓紧砍伐百年橡树。第一批符合条件的橡树已在3月左右挑选完毕，即将用作尖顶修复的材料。

法国林业委员会的商务主管艾默里克·艾伯特指着一棵树龄200岁的橡树树干，自豪地说：“我们的橡树是独一无二的。”不过，想要原样重建高96米的巴黎圣母院尖顶并非易事。它需要约1000棵树龄在150岁至200岁的橡树。

有着800多年历史的巴黎圣母院是哥特式建筑的旷世杰作，也是超越时代的巴黎地标。

当地时间2019年4月15日黄昏，巴黎圣母院顶部浓烟密布，熊熊火焰在教座钟楼间窜出，400名消防员经过9个小时才将大火扑灭，尽管石材构成的主体结构和正面钟楼得以保存，但标志性的圣母院尖顶却在烈火中烧毁倒塌，令全世界惋惜。

2年前的大火

火灾之后，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将以举国之力在5年之内（即2024年前），重建这座在法国和世界历史中有重要意义的基督教大教堂。

2020年4月15日，正值巴黎圣母院失火一周年，马克龙发表讲话表示，即使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了重建工作，但到2024年左右仍然可以将巴黎圣母院修复完毕。

时间又过去了一年，疫情仍未完全结束，巴黎圣母院修复工作进展如何？

一、创新还是还原？

火灾发生后，如何恢复巴黎圣母院昔日的辉煌，成了全世界关心的事。

2019年4月17日，法国总理爱德华·菲利普表示，法国将举行一场重新设计巴黎圣母院尖顶的国际建筑竞赛，并承诺最终将投入超过8亿欧元重建巴黎圣母院。

不少世界级的建筑事务所和设计工作室对此跃跃欲试，纷纷提出了各自的方案。部分公司还期待在新的巴黎圣母院设计方案中加入现代的元素。

巴黎春天盛开的樱花

来自英国的福斯特建筑事务所提议，用玻璃和钢材作为材料重建屋顶，让屋顶“轻盈通风”。“在任何情况下，重建都应该使用眼下最先进的建筑技术，而不是复制原作”，该事务所对《卫报》说，它还举了沙特尔大教堂的例子，称该教堂的屋架在 19 世纪也曾被大火烧毁，新建的屋架采用了以铸铁和铜为主体的新结构。瑞典斯德哥尔摩建筑事务所则提出以公共泳池替代尖塔和屋顶，比利时的建筑工作室提出建造空中花园。这些方案一时间在全球掀起了一波讨论热度。

不过，2020年7月，马克龙决定，放弃全球建筑竞赛，而是按照原来的方式，建造一个一模一样的巴黎圣母院。

法国古迹与建筑国家委员会主席Jean-Pierre Leleux解释道：“我们不反对建筑现代化，但这不适用巴黎圣母院。另外，如果选择国际竞赛，重建将会花去更多时间，无法完成五年内的要求。”

二、复原工作一波三折 

巴黎圣母院的的重建过程出现了不少挑战。

首先是铅污染问题。由于圣母院屋顶及尖塔建材含有大量的铅，专家预计失火时，烟尘中有350吨到400吨的铅被释放出来。

铅作为重金属，人体长期或慢性摄入后，很可能导致脑部、肝脏、肾脏功能、神经系统、消化系统、生育及骨骼损害，对儿童尤其危险。

火灾发生后不久，巴黎警方表示，圣母院附近土壤铅的含量就上升到每千克10到20克，比法国卫生部门规定的每千克土壤含有0.3克多出了32到65倍。居住在圣母院周边的82名儿童接受检测后，1人出现血含铅的现象，10人的检测数据达到应特别注意程度之上。

2019年7月，巴黎市政府决定暂停圣母院重建工程，同时在圣母院附近区域使用高压喷洒的方式，向周围土壤中施放能去污的表面活性剂和胶粘剂，从而深度清理因圣母院大火造成的铅污染。直到2019年8月19日，重建工程才启动。

由于马克龙宣布按照原貌修建圣母院，接下来保留铅制屋顶也成了争议。“这是尊重原始建材，”法国建筑学者Alexandre Gady解释道，“圣母院的屋顶一开始就是用铅制作，如果我们作出改变，恐怕会破坏整个结构的平衡。”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打破了修复的步调，工程自2020年3月中再度停工，到2020年4月才逐渐复工。

复工后则是艰难的脚手架拆除工程。

由于遭遇大火时圣母院正进行维修，已经在尖顶四周安装了重达200吨、由4万个零部件构成的脚手架。大火烧毁了圣母院的尖顶和大部分屋顶，脚手架也被烧焦，严重变形。经过评估，官方确定脚手架必须拆除。

已经烧毁变形的脚手架必须拆除

2020年6月8日，脚手架的拆除工作正式开始、工作人员通过多种途径稳定脚手架，避免零部件掉落损坏圣母院的墙壁，将脚手架分成四组，陆续从圣母院的顶部卸下。整个工程耗时大半年，直到2020年11月底才完成。

一些修复工作也同时进行，包括一旁的祭堂、壁画和彩绘玻璃等。壁画修复师巴宏（Marie Parant）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修复壁画是很棒的事，我们和玻璃、雕刻及壁砖修复师一起同时工作。这样修复后的壁画与石像、玻璃及雕刻就更能互相协调融合。”

整个修复工作有40多家专业公司参与，每天至少有200多名工匠、施工人员和工程师在协作。

目前，巴黎圣母院的清理和修复仍有很多工作，特别是对圣母院内部结构的进一步加固和保护以及顶部的维修和重建，初步工作预计将持续到2021年年中。

大火中被烧毁的圣母院的尖顶是19世纪时由尤金·维奥莱特-勒-杜克（Eugène Viollet-le-Duc）所设计的橡木镀铅质尖顶。尖顶在建造之时，采用了700立方米的木材，源自中世纪以来不同时代的1300棵橡树，因此也被称为建筑界的“屋顶森林”。

为了最大限度还原尖顶的原本面貌，2021年3月，法国的文化部长罗塞琳·巴舍洛和农业部长朱利安·德诺曼迪带头，开始在法国各地寻找适合的橡树，符合条件的橡树需要是树龄在150岁~200岁之间，高度8米~14米，树干笔直，直径达50至90厘米。

树龄要求高，数量要求大

橡树木材本身也适合作为大型建筑的材料，因其质地坚实，纹路平滑，制成品结构牢固，使用年限长。

这些百年橡树大部分都位于法国中部的汝拉省（Jura）和厄尔（Eure）省的国家森林中。历史上，为了给船舰和建筑提供足够的木材，多位法国国王都曾下令在此地大规模种植橡树。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百年橡木经历过二次世界大战，树干内极有可能藏着二战混战时射出的子弹。因此在砍伐的时候需要极为谨慎，不然树体内残留的子弹可能会破坏木材的材质。

橡木的挑选和砍伐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重建团队还需要裁切和烘干木材，并制作设计。一系列流程下来，从砍伐到最终到送达圣母院，需要约一年以上的时间。

有建筑专家认为，百年木材本身就稀缺，照现在的进度，2024年很可能无法完工。

“今年本来就是不易取得木材的年份，”一位专家表示，“首先疫情期间人力短缺，加上之前寒冬的霜降，给砍伐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此外，也有环保人士反对以重建圣母院之名去砍伐古木，认为破坏生态是不合适的选择。

不过，负责参与修建的团队专家们表示，让百年橡树成为新的巴黎圣母院的一部分，是意义非凡的重生。

修复巴黎圣母院的石材也十分难寻。巴黎圣母院的石材大都源自12世纪巴黎地下采石场，想找到能与之相匹配的石头十分困难。

三、资金难关

19世纪法国文豪雨果在《巴黎圣母院》写道：“时间和人使这些卓绝的艺术遭受了什么样的摧残？关于这一切，关于古老的高卢历史，关于整个哥特式艺术，现在还有什么存留给我们呢？” ——这部旷世巨著面世后，曾唤起了民众的捐款热情，并最终完成了巴黎圣母院修缮工程。

如今，整个修复过程还未过半，资金已成大问题。修复巴黎圣母院到底需要多少资金，目前仍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加上修复过程中可能遇到各种情况，所需要的资金肯定更多。

火灾之后，马克龙政府就想在全球募捐重建基金。据外媒统计，来自法国的富豪和世界名流曾认捐8.5亿欧元用于巴黎圣母院的修缮工程，但至今兑现金额具体多少，外界并不知道。

来自法国路易威登集团（LVMH）所有者阿尔诺（Arnault）家族、欧莱雅集团（L’Oreal）的贝当古（Bettencourt）家族、开云集团（Kering）皮诺（Francois-Henri Pinault）家族等大财团的大笔捐款，使得募集金额很快就超过8亿欧元。

法国游戏公司育碧宣布捐赠50万欧元以支持巴黎圣母院修复工作，并于2019年4月17日宣布在当日至25日的一周期间免费赠送《刺客信条：大革命》，鼓励所有希望帮助重建的玩家为大教堂捐款。

巴黎圣母院的全貌，暂时只能在游戏里看了

国际捐赠者也慷慨解囊。塞尔维亚以国家名义捐赠100万欧元，成为第一个官方捐款的国家；匈牙利塞格德市（Szeged）则捐赠了1万欧元，以感谢1879年巴黎对当地洪水灾后重建工作的帮助。美国、巴西等地都有机构提供大笔捐助。智利、加拿大等国则承诺提供所需的天然资源如铜、钢、木材等。美国苹果公司首席执行官蒂姆·库克也表示将提供捐款。

这些捐款引发了很多争议。首先在法国，财团大笔捐赠可获得60%的税款扣抵，部分人士批评，富豪们慷慨解囊，意在少缴税。法国国内的左派人士指责马克龙允许“有钱的朋友”捐钱可享受免税优惠，还不如把捐出去的钱用来交税，以尽公民责任。

另外，法国审计法院2020年9月底公布巴黎圣母院重建报告发现，相当一部分的经费用于重建专责机构的人事、办公室租赁与宣传费用上。审计法院指出，这些人事费用一年高达500万欧元，“这是很不正常的”。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猛犸工作室（ID：MENGMASHENDU），作者：马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