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每年还有数万霍乱病人死去？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我是科学家iScientist（ID：IamaScientist），作者：李琼，编辑：小贩儿，排版：洗碗，原文标题：《防止脱水就能让99%的霍乱病人生存，为何每年还有数万人死去？》，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新冠疫情仍在蔓延，印度却坚持在今年4月份，举行了号称“全球最大规模的宗教庆典”——大壶节。

这一次，超过700万朝圣者涌到印度北部城市赫尔德瓦尔，参与恒河沐浴。预料之中，超大规模聚集行为，在后来演变为“超级传播事件”，造成新冠病毒更大规模传染。仅4月1日到5月31日两个月的时间内，印度新增新冠病例1581多万例，新增死亡16.6万例^[1]。

新冠疫情固然令人忧心，但与此同时，大壶节可能导致的其他传染病暴发，也不该被忽略。这其中就包括被证实起源于恒河三角洲的霍乱^[2]。

隐藏在迷雾里的杀手

也许生活在21世纪的你，对霍乱知之甚少，但人类历史上，它却留下过难以磨灭的痕迹。

1817年，霍乱从其原始栖息地恒河三角洲，由印度传播到亚洲其他地区, 后来又传到了非洲、欧洲和美洲，曾造成七次世界大流行, 给人类带来了巨大的灾难^[3]。

2010年海地霍乱疫情暴发，每天近2000名病人来到无国界医生组织开办或支持的霍乱治疗中心 | 无国界医生组织官网

在过去，人们对霍乱的病原不了解，有人认为是因为空气污染，有人猜测是动物传播。因此，随之而来的防治手段，很难起到效用。直到1854年，英国医生斯诺在伦敦调查霍乱死者的地址，发现他们都围绕着一口井，才将霍乱传播和污染的水源联系到一起。

虽然1680年列文虎克已经使用显微镜观察到了细菌的存在，但由于一直没有确切的证据把疾病和细菌联系到一起，所以斯诺也并未意识到污染源中有导致霍乱的元凶——霍乱弧菌。

直到1876年，德国科学家科赫通过实验证明了炭疽杆菌导致炭疽病，证实了细菌致病假说，并在1884年从粪便中分离出霍乱弧菌，人类才终于认识到，对抗了上百年的疾病，罪魁祸首是一种细菌。

这种细菌，可以出现在病人及带菌者的粪便、排泄物中，如果没有处理好排泄物，污染了水源或食物，霍乱便可因此传播。和病人接触时也可能会沾染病菌，而此时如果没有做好个人清洁，细菌很可能会通过手、口，进入消化道，引起霍乱感染。苍蝇也能携带病菌，因此也可能传播疾病^[3]。

多数霍乱弧菌的感染者，不会出现任何症状，但是其排泄物却能将细菌传播到环境中，感染其他人。有症状的患者中，多数为轻度至中度，少部分患者会表现为重症。轻症患者仅有短期腹泻，无明显脱水表现；中度症状患者有典型腹泻和呕吐现象，脱水明显；重症患者会出现急性水样腹泻和呕吐，并伴有严重脱水，可在数小时内死亡。若不加以治疗，重症霍乱患者会导致高达50%的死亡率^[4]。

显微镜下的霍乱弧菌丨 Wikimedia Commons, Public domain

听上去，霍乱病情发展迅猛而危险，但总体来说，只要防止病人脱水，也就是及时补充由水分和电解质配制的补液，99%的霍乱病人都可以生存^[5]。轻度和中度脱水患者，只要使用口服补液治疗就可以得到改善；而严重脱水患者，则需要通过静脉注射方式快速补液，还可以辅以抗生素，缩短症状持续时间。

那么，为什么在医疗发达的今天，全世界每年还会有2.1万至14.3万人因霍乱死亡^[6]？

用水不净，肆虐不停

那是因为，霍乱目前流行的区域，大都是欠发达国家。

在欠发达国家和地区，往往难以保证清洁饮用水以及食物安全，而这正是引起霍乱的最主要原因。

各种河流、湖泊都是霍乱弧菌的自然生境，它可以通过污染的水源及鱼、虾等水产品引起传播。在未经处理的粪便中，霍乱弧菌可存活数天，而霍乱病人的粪便，通常会污染人群生活邻近的水体^[2]。

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世界卫生组织称，全球约22亿人无法获得安全饮用水，30亿人缺乏可用水和肥皂洗手的基本设施。这些人，很大比例生活在最不发达的国家^[7]。

许多国家和地区无法获得安全饮用水和适当的卫生设施 | 世界卫生组织官网

2008-2009年，津巴布韦经历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霍乱暴发，导致10万多病例和4000多人死亡^[5]。世界卫生组织认为，此次霍乱暴发，与当地环境管理不适当及供水紊乱相关，人口过度密集也促进了疾病流行^[8]。

战乱也会增加霍乱暴发的风险。2016年9月，也门出现了当地近年来第一例霍乱病例。在这之前，也门持续几年的内战，导致200多万人流离失所，难民生活在不卫生且拥挤的环境中，霍乱疫情开始迅速蔓延。

如果深究疫情蔓延的原因，就会发现它是多重因素叠加的结果。

首先，也门原本的供水和环境卫生基础设施很脆弱，清洁用水本就是难事；长期的战争，更是严重地破坏了卫生和废弃物管理系统，导致地下水和粮食蔬菜被污染；再加上战争导致医疗系统崩溃，霍乱患者无法得到及时和适当的治疗，加剧了感染他人的风险；另外，即使在内战前，许多也门人民也生活贫困，长期营养不良，免疫力较弱，对抗疾病的能力本就不强；最后，也门缺乏口服霍乱疫苗，这更增加了对霍乱的易感性。

这些因素加起来，最终导致也门霍乱疫情造成100多万病例，3000多人死亡，被认为是世界上最严重的霍乱疫情^[9]。

安全饮用水有限且缺乏卫生设施的贫民区 | 世界卫生组织官网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这些病例和死亡数据，触目惊心。面对强劲的敌人，大家开始联合起来、采取措施，争取早日将霍乱封印在历史中。

1992年，全球霍乱控制工作组（GTFCC）成立，由50多个机构组成，包括联合国机构、非政府组织和学术机构等，致力于减轻全球霍乱负担。

工作组于2017年10月启动了——《消除霍乱：2030年全球路线图》（以下简称路线图）。它计划：“2030年将霍乱死亡人数减少90%，并在多达20个国家消除霍乱传播”^[10]。

路线图主要从三个方面对抗霍乱。

早发现

在传染疾病的防控过程中，早诊断并迅速作出反应，有利于在早期遏制疫情，这可以有效防止疫情蔓延，大幅减少霍乱死亡人数。

早预防

该战略希望能通过改善水、环境卫生和个人卫生（WASH-water sanitation and hygiene），以及提供口服霍乱疫苗等措施，预防霍乱在热点地区的传播。

合作

GTFCC将动员所有合作伙伴，提供一个强有力的平台，为各国制定及有效实施霍乱控制计划，提供必要的资金、协调、政策指导及技术援助^[11,12]。

通过GTFCC和其全球合作伙伴的努力，加快防治霍乱已经不止是一项计划或战略了。如今，在某些霍乱的热点地区，开始产生了切实的改变。

2010年10月，霍乱开始在海地肆虐，造成近80万人患病，1万人死亡。但是在多方的合作帮助下，海地提高了霍乱检测能力，做到早发现、早处理，还培训了当地的护士，进行更专业的检测和治疗。海地的霍乱发病率开始急剧下降。截止到2019年，当年霍乱疑似病例有720人，其中只有3例死亡^[13]。

2018年9月, 世卫组织为霍乱肆虐的也门提供了500多吨基础药品及其他医疗用品，包括霍乱快速诊断试剂盒，创伤包、营养包等，帮助其抵抗疫情^[14]。

处于长期战乱的南苏丹，在2014-2017年持续受霍乱疫情影响，在此期间至少产生了28,676例患者和644例死亡^[15]。随后在当地相关政府部门和GTFCC及各合作伙伴的努力下，在疫情严重的地区，开展了综合WASH和口服霍乱疫苗接种的工作。

事实证明，清洁的水源和疫苗，对防控霍乱非常有效。自2018年以来，南苏丹没再出现确诊霍乱病例。

但南苏丹没有放松警惕和监测，因为南苏丹多地常年多降雨，一旦发生洪水，霍乱病菌就容易有可乘之机。2020年6月，南苏丹相关政府部门和GTFCC合作伙伴，共同协商，更新了国家霍乱预防和控制计划。

2020年南苏丹的雨季非常严重，影响了超过一百万人的生活。但这一次，对霍乱的防控早已准备好，成为灾难应对方案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像南苏丹这样霍乱控制有成效的国家，给了我们积极的信号和信心，期待全世界霍乱消除的时刻早日到来。

安全有效的口服疫苗是预防霍乱的关键点之一 | 世界卫生组织官网

参考文献

[1]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分布[EB/OL]. http://2019ncov.chinacdc.cn/2019-nCoV/global.html.

[2]Chowdhury FR, Nur Z, Hassan N, von Seidlein L, Dunachie S. Pandemics, pathogenicity and changing molecular epidemiology of cholera in the era of global warming[J]. Ann Clin Microbiol Antimicrob. 2017;16(1):10.

[3]杨绍基，任红. 传染病学（第七版）[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8：161-168.

[4]Zuckerman J N , Rombo L , Fisch A . The true burden and risk of cholera: implications for prevention and control[J]. Lancet Infectious Diseases, 2007, 7(8):521-530.

[5]Charles R C, Ryan E T. Cholera in the 21st century [J]. Current Opinion in Infectious Diseases, 2011, 24(5):472-477.

[6]世界卫生组织.霍乱[EB/OL].https://www.who.int/zh/news-room/fact-sheets/detail/cholera,2021-2-5.

[7]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和世卫组织称，全球三分之一的人无法获得安全饮用水[EB/OL].https://www.who.int/zh/news/item/18-06-2019-1-in-3-people-globally-do-not-have-access-to-safe-drinking-water-%E2%80%93-unicef-who,2019-6-18.

[8]世界卫生组织. 津巴布韦的霍乱[EB/OL]. ]https://www.who.int/csr/don/2008_12_02/zh/

[9]Ng QX, De Deyn MLZQ, Loke W, Yeo WS. Yemen's Cholera Epidemic Is a One Health Issue [J]. J Prev Med Public Health. 2020; 53(4):289-292.

[10]世界卫生组织.主要流行国家的霍乱控制取得进展，全球霍乱病例进而出现下降[EB/OL].https://www.who.int/zh/news/item/19-12-2019-drop-in-cholera-cases-worldwide-as-key-endemic-countries-report-gains-in-cholera-control,2019-12-19.

[11]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Hosting the GTFCC secretariat [EB/OL].https://www.who.int/activities/hosting-the-gtfcc-secretariat.

[12]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ENDING CHOLER: A GLOBAL ROADMAP TO 2030 [EB/OL]. https://www.who.int/cholera/publications/global-roadmap.pdf

[13]https://www.gtfcc.org/news/cholera-surveillance-in-haiti/

[14]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WHO airlifts over 500 tons of essential medicines and medical supplies to Yemen [EB/OL]. https://www.who.int/news/item/02-09-2018-who-airlifts-over-500-tons-of-essential-medicines-and-medical-supplies-to-yemen, 2018-09-02.

[15]Global Task Force on Cholera Control. CHOLERA PREPAREDNESS AND PREVENTION IN SOUTH SUDAN [EB/OL].Cholera Preparedness and Prevention in South Sudan – Global Task Force on Cholera Control (gtfcc.org),2020-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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