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打开虎嗅APP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那些原本是废话的常识(ID:feihuayuchangshi),作者:叶克飞,原文标题:《女性不关心政治?她们只是不关心官场调动之类的“伪政治”》,头图来自:《斯隆女士》剧照
2013年一项对公民政治知识的跨国调查显示:
“不管一个国家在性别平等方面有多进步,女性对政治的了解都比男性要少。”
研究者认为,之所以出现这种性别差距,是因为很少有女性在新闻报道和精英政治生活中发挥过突出作用,以至于许多女性看不到当前的新闻报道跟自己有什么切身关系。
这当然是一个认知角度,但有一位英国记者给出了另一种思路:
也许研究人员对“政治”的定义和衡量标准过于狭隘。许多女性所关注的,其实是更现实的政治。
比如:
“是否存在负担得起的儿童保育服务、公园的条件、公共交通便利性、警察在女性提出强奸指控时是否愿意尊重她、政府使用当地女性的性感照片吸引外国游客是否恰当,以及雇主在工作中虐待女性却不被惩罚的事实。”
也就是说,如果站在女性的角度看问题,那么女性和男性对政治知识掌握的差距也许会急剧缩小。
《香蕉、沙滩与基地:国际政治中的女性主义》中提到的这个细节,在现实中依然存在。国人聊起政治,往往习惯于人事化和阴谋化。无论是北方大城市公园里的老大爷,还是出租车司机,最喜欢的就是把国际政治阴谋化,把国内政治人事化。
书名:《香蕉、沙滩与基地:国际政治中的女性主义》
作者:辛西娅·恩洛
译者:杨美姣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1年6月
可是,这些真的是政治吗?它不仅仅是对政治的狭隘化,更是一种污名化。没错,政治无处不在,但政治的本质是生活,关乎生活中的所有切实问题。
对于女性而言,政治并不仅仅是生存与战争的问题,也并不是只有阿富汗女性才置身政治漩涡。比如看起来寻常的旅行问题,对于女性而言就是一种政治。《香蕉、沙滩与基地:国际政治中的女性主义》中写道,当越来越多的国家将旅游业作为重要产业时,性别政治也随之被关注。
在历史上,旅行还是一件稀罕事儿时,到处旅行的“主力”就是男性。在文化理念上来说,古代大多数国家只能接受男性离开家到处旅行。有人认为这是因为女性身体相对柔弱的问题,但显然并非如此,因为虽然不能主动旅行,可被迫背井离乡却很常见。因为战争等各种因素,总有女性或迁徙或被奴役,这种“被动离开”的局面并没有让女性被打垮,反而更说明了男权社会的残酷。
《香蕉、沙滩与基地:国际政治中的女性主义》作为当今女性主义国际关系学派中的经典作品,就是通过旅游业、食品加工业、海外务工等领域中女性的真实生活,深入思考现代世界的性别不平等问题,并展示了不同阶层女性在维护自身利益的基础上与现代国际关系体系运作所产生的关联。
在书中,金吉达食品公司清洗香蕉的女工、在世界各地自由旅行的女性、在美国海外军事基地附近工作生活的女性,以及波斯湾的家政人员、世界小姐选美大赛选手、好莱坞拉美裔女演员、泛美航空公司的空姐等一一登场。
不管身份地位和身处社会环境如何,女性对政治的参与,往往都会遇到男性权力的阻挠。而且这种阻挠往往被冠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如书中所写:
“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男性民族主义组织者不断地将共同体团结提升到重要的政治地位,以至于任何对运动或共同体内男女关系的质疑都可能被认为是分裂甚至背叛。在运动,工作场所和家庭中呼吁两性更加平等的妇女被告知,现在还不是时候,国家积贫积弱,外敌虎视眈眈。妇女们必须有耐心,必须等到民族主义目标实现的那天;那时,也只有那时,才能解决男女关系问题。“现在不行,以后再说”,这是男性喋喋劝告许多民族主义女性的话。”
但在实际上,女性要想在国际政治中发声,首先要摒弃的便是男性关于传统国际政治的宏大叙事模式。
书中的叙事角度,便跳出宏大叙事,找到了更契合女性生存的关注点。
比如说,贸易的全球化使得女性遭遇男性精英的劳动剥削和薪资压榨。作者以孟加拉为例,由于该国劳动力成本低廉,所以开办了大量服装制造业工厂,妇女成为劳工主力。
据统计,2004年孟加拉国有3300家服装厂,其中女性工人有132万名,而男性工人仅有32万名。然而,这些女性工人的境况却不容乐观。女工苏蜜·阿比丁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工作11个小时,月薪仅有55美元,还要面对恶劣且危险的工作环境。
在作者看来,父权制国际政治是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资本家和政府官员主导谈判并促成跨国制造业形成,警察和管理者监督着工厂以低廉成本运行。这些重要岗位通常由男性掌握,他们联合起来榨取女性劳力,女性劳工的权益无从保障。
而在旅游业方面,女性的身体和性都被象征化和商品化。书中提到,冰岛政府积极举办和赞助选美比赛,借此推动发展旅游业,女性成为“吸引北美和欧洲男游客的商业工具”。但在这个将女性身体和性商品化而获取利益的过程中,女性自身的感受被忽视。
至于婚姻与家庭,常会沦为约束女性的枷锁,而且这种束缚并不限于对一般家庭妇女。
书中就考察了高级外交官员的妻子,这些女性追随丈夫前往海外,还被迫放弃自己原有的生活和事业。由于外交需要,她们需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和形象,并大量参与社交活动。这些非正式社交活动也是外交工作的一部分,但从未得到国家的酬劳与认可。
这一点就像古代的“女主内”一样,男性社会精英认为女性在家里无偿劳动是理所当然的,并利用手中的政治权力,限制女性参与正式的外交工作。
书名里提到的香蕉,是指种植香蕉的热带地区。因为香蕉的出口主要面向美国和欧盟,不但需求大,而且利润丰厚,所以一般以大种植园形式存在。而在全球大种植园里,女工数量仅占8%。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热带地区国家一般会是丈夫去种植园工作,女性只能被迫留下照顾家庭和农田。同时,女工的收入仅有男性的一半,书中提到,印尼种植园的女工仅靠工资无法果腹,只能向农场管理者提供性服务来获取额外收入。
即使是光鲜的职场女性,背后同样有女性被压榨的暗面,而且这种压榨并不仅仅集中于其自身。比如说,一个在职场打拼到高管位置,每天在办公室指挥若定的女性,往往需要几个家政女工为她打理家务。而这些家政女工的工作并没有上升空间,仅能维持基本生活。
在我看来,《香蕉、沙滩与基地:国际政治中的女性主义》的最大价值,在于它印证了这样一点:
女权主义者无需刻意标新立异或特立独行,而是更应该关注社会,从每个细节出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那些原本是废话的常识(ID:feihuayuchangshi),作者:叶克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