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4000万，我在东北开大浴场，门票20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外滩TheBund（ID：the-Bund），作者：strawberry，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每年冬天，东北的洗浴中心都要在各种段子里被文艺复兴一次。

当越来越多的南方人也能做到在一池子白花花的肉体面前保持冷静，在搓澡师傅热情的招呼声中放下矜持，殊不知东北本土的浴场，已经卷出了新高度。

“浴二代”Lionel是黑龙江人，从小就跟着家里经营浴场生意，见证了东北的洗浴中心如何在竞争中激烈厮杀，变着花样地推陈出新。

洗浴中心之于东北人的意义，不亚于咖啡馆之于上海白领。往低了说是身体的刚需，往高了说，简直是精神家园、文化名片一样的存在。

最近，他和家人花了4000万，把家里的浴场从里到外翻修了一遍。而你只要出20块，就能买张票进去待一天。

20块钱待一天，还有二人转和魔术表演

去年，Lionel家开在肇东市的“嘉源水汇”重新翻修。

他和弟弟邵壮、弟妹王倩打造的这座占地20000平米的大浴场，一共11层楼，是当地规模最大的一家洗浴中心。

听上去似乎相当奢华，毕竟，根据《2019美团点评洗浴行业报告》的统计，全国只有10%的洗浴中心面积超过了5000平米，而肇东还只是一个消费水平不高的县级市。

但事实上，在洗浴中心遍地开花的东北，装修投资过亿都不足为奇。嘉源水汇走的并不是高端路线，三人对它的定位是“面向大众和家庭”。

但你看看这环境，除了各种泡池，还有茶室、汗蒸房、韩式松骨区、SPA区、自助餐厅、自助烧烤吧、电影院……而且4-10楼全是客房，洗完澡可以直接过夜。只能说：东北人民的生活太幸福了！

在东北，浴场的形态早就脱离了单纯的洗澡，而是完成了餐饮娱乐休闲一条龙的进化。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做不到的。

电玩、扑克、麻将，都只是标配。嘉源水汇还开辟了一片儿童水上乐园，游乐项目多到眼花：水上滑梯、水上排球、水上足球、划艇、水枪、水上碰碰车……堪称迷你版“热带风暴”。

还有一些洗浴中心，更注重精神的洗礼，开书店、办文艺沙龙。大家洗完澡穿着浴衣围在一起听讲座，场面十分震撼。

谁能想到，这种人间天堂般的体验，入场票只要20块钱。在北上广连杯奶茶都买不到，在东北却能洗、搓、泡、蒸、玩、睡，消磨一晚上。

周末甚至还有二人转和魔术表演，也不收费，躺在大厅免费看就行。

不过，真不用替老板担心怎么回本。在这里一次豪掷大几千的，也大有人在。比如有些注重隐私的客人会订一间总统套房，带私人汤池，价格为1988/晚，还可以把搓澡师和按摩师叫到房间里服务，是南方人的福音。

更何况东北浴场还有一个重要功能——高端商务会谈。一起洗澡意味着赤裸相见，也就是彻底的坦诚，很容易建立信任。在东北，大概有一半生意都是在洗浴中心敲定的。请客户洗澡，花销就更大了。

在三位年轻人看来，东北的洗浴产业，虽然看上去还算是赚钱，但实际上市场趋近饱和，竞争过于激烈。

“大家在性价比、设施等方面，都在互相比着打，压力还是很大的。”

洗浴中心的设施老化快，客人消费频次也高，几年后就会失去新鲜感，转向更新的浴场。因此，每隔五六年，洗浴中心就要翻新一次，不断更新迭代自己的设备和理念。

这次重新装修嘉源水汇，也是出于这个原因。2014年刚开业时，洗浴中心最受欢迎的项目还是洗澡、搓澡、汗蒸。而最近几年，客人对于喝茶、理疗等社交休闲的需求比之前大得多。他们必须及时做出调整。

洗澡也有鄙视链，正统还得看东北

在东北人心中，洗浴中心也是有鄙视链的。而沈阳，毫无疑问地站在了鄙视链的顶端。

东北三省中，辽宁相对富裕一些，因此在洗浴中心的装修上，也会比其它两个省份更奢华。金碧辉煌的欧洲皇室风格，让人觉得“进门下一秒就要登基了”。

而省会城市沈阳，还要更高一筹，紧跟当下流行的高级审美，室内设计都是摩洛哥风、ins风、北欧性冷淡风、日式侘寂风……大厅还有大型艺术装置，堪比网红展览。

随着洗浴文化的不断扩张，如今北上广也有了不少网红浴场，而且奢华程度完全可以和东北相媲美，宣传噱头都是配备戴森吹风机、哈根达斯冰激凌畅吃等。

比如北京的曲水兰亭，一张门票价格上千。洗发沐浴产品用的是资生堂、卡诗，护肤品是法尔曼、兰蔻，化妆品是迪奥、香奈儿，还提供真丝睡衣，完全是贵妇洗澡配置。

自助餐的食材也是顶级的，包括帝王蟹、大龙虾、战斧牛排、鱼子酱、车厘子……说句洗浴界的天花板不为过吧。

但东北人却并不买账。翻翻大众点评的评论区，你会发现打分低的很多都是东北人。在他们看来，这里虽然奢侈，却没有触及洗浴文化的精髓。

洗浴中心，重点当然是洗澡。东北人洗澡是必须遵循冲-泡-搓-蒸这一套流程的，所以洗浴装置和搓澡师傅一定要专业。

以嘉源水汇为例，女浴的泡池有6种，除了比较常规的玫瑰、牛奶，还有日本关西地区最古老的温泉——有马铁泉。每种池子的功效都不相同，可以美容、排湿、减压。

搓澡更有讲究，分为醋搓，奶搓，红酒搓等，也就是在搓澡的时候加入不同材料，或者随意搭配组合，让你干干净净的同时，还能腌制入味。

因此，很多其它城市的浴场虽然做得富丽堂皇，但泡池只有一两个，搓澡也不加料，在东北人看来都属于异教徒。

Lionel离开东北后，在很多五星酒店体验过里面的洗浴设施。“尽管它可能做得挺奢华的，但其实有水的区域都很小，那里是没有洗浴氛围和洗浴文化的。”

欧洲最好的浴场，都是东北人开的

作为东北浴二代，Lionel每到一个新的城市，就喜欢考察当地的洗浴中心。

在布达佩斯、波兰、巴黎，他发现这些城市的很多浴场都是东北老乡开的，而且往往商业化做得比欧洲人更好。

Lionel特意体验了欧洲当地的按摩，结果颇感失望。“根本不是在按你，是在触摸你，没有任何力度。要说这方面的技术，还是我们东亚地区比较好。”

他还尝试了土耳其泡泡浴，和东北搓澡有些类似，都是为了清洁和去角质，但又温和得多。不过，作为东北人，可能还是要被搓得红红的，看到“下灰”才觉得爽。

这些经历让他渐渐意识到，东北洗浴文化的核心，就是“刚需”二字。 

“在欧洲洗澡，社交的属性会更强。但在东北，社交虽然也是洗浴很重要的一部分，但不是大家去洗澡的最大目的。”

早年间，东北的基础设施不够完善，自然环境又很恶劣，大家只能去公共澡堂，去去灰、出出汗。如今，虽然这类陈旧的浴池慢慢消失了，但人们去浴场洗澡的习惯却一直保留了下来。

“在其它国度，可能人们要带着一种去度假酒店的心情，才会想到要去浴场享受一下。但是在东北，这就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饭后活动，小朋友、老人都会参与。”

不仅如此，在东北小城，可以选择的休闲场所并不多，没有一线城市随处可见的咖啡馆、酒吧、下午茶，连电影院和书店都不多。而洗浴中心几乎囊括了一切娱乐活动，难怪会被东北人视为精神家园。

在天寒地冻的东北，大雪之下，万物沉寂。

而走进雾气缭绕、人声鼎沸的浴场，你会发现，这片土地上的人永远善于寻找热忱和快乐。

这也许是东北洗浴文化最大的魅力。

图片来自Lionel、邵壮、王倩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外滩TheBund（ID：the-Bund），作者：strawbe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