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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健识局(ID:jianshiju01),作者:大卫,原文标题:《生长激素水针退出省级联盟背后:集采或已触碰到边界》,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3月10日,广东省药品交易中心发布11省联盟集采的拟中选结果,首次纳入集采的生长激素备受关注。
这次集采的风声在2021年5月就传出过,被视作集采超出边界的标志。此前的各级集采,几乎都围绕普药、常用药、仿制企业较多的药。而广东联盟集采,直接将砍价的刀对向了市场热门品种生长激素。
自那以后,种植牙、中药饮片,甚至中药独家品种都启动了集采。
很多投资机构不敢再看药物和器械类创业项目,因为不知道下一个集采的是什么。
没想到的是,国内三家主要生长激素供应商一起拒绝了集采市场。它们的行动给集采的效果带来了一些不确定因素。
广东联盟集采的结果,让价格本来就低的生长激素粉针降幅达到52%;降价呼声最高的水针竟无一中选。长春高新和安科生物放弃申报,唯一报名的诺和诺德也因为降价不及预期未中选。
企业联手将了集采一军,迎来了资本市场的欢呼,长春高新和安科生物的股价连续两个交易日大涨。
一家企业的工作人员对健识局表示:“我们是要积极参与集采,但也不能为了中标而不顾企业的现实情况。那就不如在报名的时候就实事求是(退出)。”
面对集采,药企正在变得理性,这是个新状况。
一、高毛利品种,退出集采不奇怪
生长激素之所以如此受到关注,是因为它是集采中的一个标志产品,这个品种背后有很多特点值得分析。
长春高新、安科生物、诺和诺德是国内生长激素的三甲。根据国元证券的调研,截至2020年底,长春高新的生长激素在样本医院的市场占有率为78.4%,排名第二的是安科生物,占比为15.9%,余下的市场以诺和诺德为主。
健识局从安科生物方面了解到,在水针的细分领域,长春高新占据70%以上的市场,安科生物与诺和诺德各占约10%。
诺和诺德目前只有水针。在粉针领域,安科生物市占率高于长春高新,处于领先地位。其它几个竞争者如上海联合赛尔、海济生物、韩国LG等目前与前三甲存在一定差距。
水针才是生长激素的竞争重点。
水针比粉针价格高出几倍,除了更长效之外,还有其他原因。健识局了解到:粉针由于是最原始的状态,可以保持稳定性,但麻烦的是购买之后需要再配成水剂,而且需要与厂家配好的液体原液进行匹配,符合标准才可以注射。水针可以直接使用,注射方式也相对简单,携带也很方便。
另外,长春高新还开发了更长效的水针,使公司在生长激素上的优势进一步扩大。根据2021年半年报,长春高新子公司金赛药业上半年收入37.8亿元,净利润接近19亿元,其中大部分来源于水针。
生长激素水针是典型的高扣率品种。根据长春高新2019年的一份公告,每支水针的平均售价为900元,每支长效水针的售价约4000元。而水针的价格,在另一份公告中公示过:
赛增水针平均每支成本为26.17元,长效水针金赛增每支的平均成本407.28元。
这样的品种,退出集采并不奇怪。
二、价格体系争议
高价格和普及性,本来就是药品营销中的一对矛盾。集采就是为了打破这种矛盾,解决方案是企业让步。
在广东11省联盟集采开始后,有市民向湖南医保局留言称:生长激素价格昂贵,普通家庭难以承受,希望湖南组织生长激素集采,解决老百姓用药贵的问题。
健识局从企业方面了解到:普通生长激素水针的一个治疗周期费用大约4到6万元,一般要治疗半年时间;长效水针就更贵一些,年治疗费用超过15万元。
长高的成本太高,已经成为一种普遍共识。《中国消费者报》的一篇报道显示:有家长给孩子打生长激素,一年下来花费48万元,孩子仅长高1厘米。
但很多临床需求并非纯治疗目的。所以湖南医保局在回应市民时说:生长激素在省内用量较少,暂不纳入集采计划。
有业内专家对健识局表示:生长激素虽然被纳入了乙类医保目录,但仅有一个内源性生长激素缺乏的适应症,其它症状不能报销。实际临床使用也比较严格,需要做生长激素应激的测试,结果如果符合生长激素缺乏的标准,医生才有可能考虑生长激素的治疗方案。
这正是湖南所说“用量较少”的真实原因。大量生长激素的使用需求并不是“治病”,而是为了长得更高,更偏向于“医美”的目的。这样的需求,要靠重在保基本的医保基金支付,根本不现实。
企业或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愿意在水针品种上降价。
如果忽略这些因素,仅从产品角度来看,水针也没有大幅降价、迎合集采的理由。
参加广东联盟集采的一家企业对健识局表示:水针属于新产品,新产品毕竟有研发投入,在定价的时候也要考虑到成本摊销。水针产品有很大临床优势,在定价策略上也肯定要有倾向性。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水针的竞争厂家比较少,竞争不激烈。
在了解到长春高新不参加水剂集采之后,健识局咨询接近企业人士,获悉:广东的联盟集采,公立医院报量太小,基本没法弥补水针大幅度的降价,企业也担心水针价格降下来,势必也会影响粉针的定价,一损俱损。
维护水针和粉针构成的生长激素价格体系,才是长春高新、安科生物最大的目标。
生长激素集采,把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抛给了众多医药企业:国家医保局已经明确未来以省为单位开展集采,甚至可以不进行国家集采。各省或各省际联盟在集采中开出企业很难接受的条件时,到底该怎么办?
三、集采政策应更具智慧
生长激素可能是个非常特殊的品种,但它面对的政策环境却是很多企业都会遇到的。
2020年11月,长春高新子公司金赛药业曾对媒体表示:在700万矮小症患者之外,中国还有3000多万身高偏离儿童,需要科学的身高管理和大量科普教育。
长春高新此前一直引用的是中华医学会儿科学分会“内分泌遗传代谢学组”的统计:中国儿童矮小病的发病率约为3%,但这个数据一直颇受争议。2021年12月,长春高新在投资者平台上表示,这疾病发病率较低。
企业很清楚,生长激素的主要蛋糕并不在治疗矮小上,更多是为了增高。
长春高新在生长激素上投入了大量销售费用。2020年年报显示,长春高新的销售费用为25.8亿元,是研发费用的6倍以上。
2021年5月长春高新在调研时表示:预计在民营医疗机构的销售占比会进一步提高。这次集采弃标后,企业方面做好了在联盟地区院外市场的布局。健识局了解到:民营医院市场占到整个生长激素市场的70%,民营医疗机构在这类药品上也有自主的定价权,企业可以有更多弹性空间。
对于公立医院市场,企业也会再走其他的招标程序进入,水针价格不变,企业的竞争格局也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健识局了解到,除了宣传之外,生长激素的销售也需要一定成本做医生关系的维护,毕竟无论民营医院市场如何火爆,也要依靠公立医院的处方和医生的推荐。
在以地方为主导的集采格局下,企业很难只针对部分区域做出重大的市场调整,否则不论企业外部还是内部,都会出现很大的混乱。全进全退,成了一些企业的选择。
和生长激素一样,近期健识局注意到,中成药、特别是品牌中成药,以退出地方挂网的方式躲开可能到来的集采。
品牌中成药很多都是OTC品种,在院外零售渠道有着很通畅的销售途径,反倒是医院渠道销售量很小,从产品属性来看更像是消费品。如果为了医院市场而放弃自己最有优势的零售渠道,显然是得不偿失。
种植牙则是另一种类型。因为必须要和手术结合才能发挥作用,种植牙费用体现了医生大量的劳动成本。集采只能让商品价格打折,却没法让劳动价值打折。
局部性、非必要性、价格柔性,这些新情况的出现,或许也意味着集采触碰到了边界。
集采已经把几百个医院内“用量大户”的价格死死地控制住了,如果还要继续扩容,碰到的可能都会是边缘性的品种。它们有的可以不进医院,有的可以绕开正常渠道,传统的砍价模式对它们不太管用。
进入新的领域后,集采政策的优化其实考验着决策者的智慧。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健识局(ID:jianshiju01),作者:大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