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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果壳 (ID:Guokr42),作者:王翰臣,编辑:Luna、小笛,原文标题:《为什么老祖宗就不能多驯化点动物?你以为驯化很容易吗?》,头图来自:unsplash
生活在钢筋森林里的你为了一睹野生动物的风采,大老远跑到动物园去,隔着一大圈丰容设施,期待着哪怕就是能瞅上老虎狮子一眼。
相比之下,你或许觉得我们的老祖宗原始人就幸福多了:他们所能见到的活物,除了同伴皆是“野生动物”;吃的嘛,除了素菜都是“野味”......
其实不然,这样的生活你要是过上几天,你也会明白吃不饱穿不暖孤苦伶仃无以为伴的日子有多么煎熬。为了让自己过上舒坦一点的生活(也顺带造福子孙),原始人开始了满是艰辛的动物驯化历程。要说这是一部血与泪凝聚成的辛酸史,可谓毫不夸张。
注:本文讨论的驯化动物指人类在长期繁育活动下已发展出完善、成熟饲养技术的动物,既包括肉用动物如黄牛和鸡,也包括古人出于交通、防御等目的而驯化的马、狗等。
Step1:让人类和动物“亲密接触”
驯化的可能性始于古人类和动物个体的相互接触。别看电影里的原始人整天和野生动物厮打,现实中要给这二者创造合适的碰面机会难度可不小。一来,野生大型动物一般行踪隐秘,会尽一切可能避免与人类的直接接触;二来,原始人捕捉这些动物的场面通常血腥暴力,待到猎物落入人手,往往已回天乏术,根本不存在“驯化”的可能。因此目前认为能被史前人类驯化的野生动物往往分布在距离人类部落不远处,且古人类很可能在某次爱心泛滥之际趁亲本外出觅食偷回了嗷嗷待哺的动物幼崽,随后在数千年的选择中逐步完成驯化[1]。
这种猜测不无道理:直到今天,亚马逊雨林里的一些部落仍保留着从野外抱回动物幼崽并当宠物饲养的传统。这些“天选之子”包括但不限于豹猫、美洲山猫等。[2](当然,这种行为是早期人类文明的缩影,不应出现在现代社会,也就是说你不能野外见到个豹猫幼崽就拿回家养。)
当然也有例外——有些动物完全是自己找上门的:在距今约10000年前的地中海沿岸,人类种植并贮藏谷物的行为吸引了不少啮齿目动物,紧接着以这些鼠类为食的野猫也不请自来[3]。这些敢于接近人类村落的非洲野猫(Felis silvestris lybica, 也是如今家猫的野生祖先)个体往往胆子较大,这无疑为人类进一步的接触与驯化提供了良好基础。
成年的大型动物一般不易接触,但幼崽就好多了。动物驯化或许始于古人类对动物幼崽的饲养。|phys.org
Step2:让驯养的动物延续下去
要是说得简单点,动物驯化无非就是“人类为了动物某方面的价值而对其进行在饲养条件下的繁育”。说白了,驯化的核心在“人工繁育”:只有动物能够在人手里一代代延续下去,选育的效果才能逐代积累。可是人工繁育谈何容易?特别是在缺乏先进技术的原始社会,要让驯养动物完成完整的生命周期,首先要解决:如何把它们养好?养好后如何能生崽?生了崽如何能带大?
正是这些难题,将大批野生动物从“候选名单”里逐个剔除。
首先,绝大多数野生动物面对人类会产生强烈的应激性,说得通俗点就是“神经质”,表现在拒绝摄食、见人就跑甚至直接被吓死等等。这当然不是它们的错,不过是烙印在基因里、为了规避捕食风险的印迹罢了。虽然一些物种的应激性可以通过逐代选育慢慢削弱,但对于大部分物种而言,应激性都是阻碍驯化的一道大坎儿。
其次,不少草食动物,尤其是成年雄性个体的领地意识很强,它们在圈养状态下相互攻击不说,还要求每个个体拥有足够大的活动空间。这对于大规模的饲养管理而言显然是不现实的。
“吓得飞起”的银狐(Vulpes vulpes)和经过选育后亲近人类的个体|参考文献[4]
最后是交配和幼崽抚育。许多动物具有相对固定的繁殖模式,即对繁殖期间的环境条件、性别比、交配次序等均有一系列要求。这些要求在饲养状态下往往难以实现。典型的代表是需要跨盐度梯度进行繁殖的洄游鱼类;而在一些更内部关系更复杂的动物种群中,社会性的存在使得交配权仅被少数个体所拥有,比如许多灵长类。这显然不是农场主希望看到的局面。他们青睐的是像母猫一样无论何时何地都来者不拒的“淫虫”[3],但可惜,如母猫般的“随性”并不十分常见。
至此,事情并未结束。即便亲本如愿交配并产下了一堆可爱的蛋/幼崽,如何把它们带大依旧是个难题。许多有蹄动物(如猪牛羊等)幼崽出生不久便拥有了独立生活能力,即便不如此,尽职的母亲也会在一段时期内持续哺乳以保证幼崽的发育。但并非所有物种都这么让人省心。有些不负责任的亲本繁殖后就把带娃抛在脑后——让你们人类自个儿琢磨去吧。要命的是这些幼崽不仅体型小,而且对环境和食物要求奇高,可让繁育工作者们绞尽了脑汁。甚至有些具有重要经济价值的动物,其繁殖难题至今未被彻底攻克,比如各种鳗鲡。
日本鳗|opencage
Step3:让人类获得净收益
说了一大通,似乎能被驯化的动物已经寥寥无几了。这时轮到人类进行一番“反选”:说到底,先民驯化动物,最终还是为了造福自己。那些养大了没什么价值,或者是养殖成本比收益还大的,统统不要。
稍微想想就会发现,常见的家畜大多以植物为主食,譬如猪牛羊。这主要是因为在生产力尚不发达的原始社会,饲养植食动物不需要直接消耗人类的生存资源[5],因而成本最低:这些家畜完全可以通过在牧场上自由觅食把自己喂饱,而它们所消耗的植被资源对人类来说几乎没有其他价值。但照这么说来,分布在非洲和东南亚的象似乎也是个可行的选项。但抛开它们难以驾驭的巨大体形不说,象的生命周期巨长,说它们跟史前社会的人同等长寿几乎不算夸张。要依靠它们作为稳定的肉类来源实在不大现实[5]。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社会的发展和人类价值观的变化,一些原本不被先民认为具有驯化价值的物种,如今逐渐受到养殖产业的重视。譬如,我国分布广泛的多种鹿科动物无一被古人类驯化,这很可能是因为它们繁殖力低下——每胎几乎只能产一只幼崽[1]。然而在当代巨大中药需求的推动下,养殖它们也变得有利可图。当然,也多亏不少鹿类本身也具备被驯化的基本条件,于是在几十年内,梅花鹿养殖业已经发展出了一套比较完善的体系。要是这样发展下去,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被人工进一步选育出的驯化“家鹿”可能变得跟牛羊一样常见。
结语
我们现在用做食物的家畜,哪怕偶尔也还会引起人畜共患病(如猪流感),但相比于原始人饱受野生动物携带的寄生虫、细菌、病毒多重侵扰的状态已经好了太多。这主要归功于人类在长期驯化及饲养实践中对家畜生理特性的深入了解,以及在此基础上兽药的合理使用。
之所以写这篇文章,并非为了追溯人类是如何为了提升生活质量而在动物驯化的道路上克服艰难险阻的——一方面要理解驯化确实不是一个一蹴而就的事情,下次也不要因为把家畜都吃腻了就打“野味”的主意另外也希望大家明白,家畜虽然品种少,但比起吃野味到底是安全多了。我们对于那些未被驯化的野生动物的认识是如此之少,使得即使是一些开始逐步试点人工养殖的卫生动物,也难免因为运输、加工、销售过程中各种可能的疏漏与未知,造成不必要的安全问题。
那么对于人工繁育的野生动物呢?建议是“能免则免”,毕竟在重大安全危机爆发以前,谁也说不清它们到底是否“真的安全”。
参考文献
[1] 袁靖, & 董宁宁. (2018). 中国家养动物起源的再思考. 考古, 612(09), 2+116-123.
[2] Serpell, J. A. (1996). In the Company of Animals, 2nd editio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3] Turner, D. C., Bateson, P., & Bateson, P. P. G. (Eds.). (2000). The domestic cat: the biology of its behaviour.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4] Trut, L., Oskina, I., & Kharlamova, A. (2009). Animal evolution during domestication: the domesticated fox as a model. Bioessays, 31(3), 349-360.
[5] Famula, T. R. (2014). Domestication of animals.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果壳 (ID:Guokr42),作者:王翰臣,编辑:Luna、小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