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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Nature Portfolio (ID:nature-portfolio),作者:Chris Woolston,头图来自:unsplash
伦敦大学学院的化学家和计算科学家Peter Coveney准备招一名高级计算方向的博士后研究员,但找不到各方面都合格的应聘者。今年早些时候,在前两轮招聘都没找到合适人选后,他不得不重新发布职位信息。他担心如果不能很快招到人,项目就无法完成,他一直在努力维持的经费和发表进度也会随之减慢。“我很担心长此以往该怎么办,”他说,“虽然我现在还不至于走投无路,但可能离那一天不远了。”
英国剑桥大学神经科学家Madeline Lancaster很能感同身受。7月,她实验室的一个博士后职位一共收到了36份求职申请,比她原本预期的几百份少了很多。她说:“我本来还怕看不完所有简历。”这36份申请中并没有合适的人选。“人还没招到,”她说,“那些实力很强的求职者似乎很抢手。”
Lancaster招不到博士后的情况很说明问题,因为她的研究项目其实很有意思,新来的博士后将为实验室培养“迷你大脑”,用来理解神经发育,这背后还有很多论文可以发表。“我们的进展一直很顺利,”她说,“我本来以为想加入我们的人会比五年前更多,但好像并没有。”
“越来越少”
面临博士后短缺的PI(Principle Investigator,学科研究员)不只有Coveney和Lancaster。英国、欧盟和其他地方的其他研究人员都表示,来自合格人选的申请突然减少标志着科研劳动市场或将迎来一次彻底转变。剑桥大学的癌症研究员Florian Markowetz说:“我在全球的同行几乎都在抱怨现在招博士后有多难。”
造成博士后短缺的原因是多重的:政治、经济,以及博士毕业生想转行都是作用因素。北卡罗来纳大学的血液病研究员Alisa Wolberg说:“当前世界上发生的很多事把这个问题放大了。”Wolberg等人在4月的The Hematologist上共同撰写了一篇观点文章,谈到了博士后短缺背后的“完美风暴”。无论是什么原因,这种现状的影响是深远的。它迫使PI改变招博士后的方法,重新思考他们对团队的未来预期,因为世界各地的博士后也在重新评估自我价值和未来发展。
来自欧盟地区的申请人数一落千丈让Coveney尤为担心,这里曾经是高水平博士后人才的稳定来源地。他在提到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时说,“我发现脱欧结果出来后,人才就已经开始大幅回落了。“后面的情况更糟。”在他最后几轮招聘中,他没有收到过一封在欧盟完成学业的研究员的简历。这是巨大的损失,因为欧盟许多博士课程能培养出他需要的高端计算机人才。“那些人正是我想招的人,但现在招也招不到。”
Coveney说,脱欧无疑给想在英国工作的欧洲博士生制造了“巨大壁垒”。欧盟的博士研究员需要申请三年工作签证才能去英国工作,而这个签证可能要一个多月才能下来,费用在730 欧元(约合人民币5013元)以上。Coveney说,英国政府的脱欧行动也让国外研究人员感到自己不受欢迎或不受待见。他预计欧盟境内更多的博士生将在自己国家附近寻找机会,而不是想办法跨越这些障碍和观念去英国工作。
数据显示,已进入英国的欧盟博士后选择留下——至少暂时如此。根据英国约克的非营利高等教育监测机构Advance HE的统计,在英国工作的欧盟博士后研究员数量从2019-2020学年的12495人下降到了第二个学年的12185人。同期,在英国工作的博士后总人数也从50865人下降到了50675人。
欧盟地区的研究人员在招聘博士后方面也有苦衷。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分子生理学研究所的细胞生物学家Andrea Musacchio招博士后的预算很充足。2020年,他获得了莱布尼茨奖(Leibniz Prize),这是德国颁给研究人员的最高荣誉之一。他说:“我能给出很有竞争力的薪资,高于大家对德国博士后收入的一般预期。”但当他在推特上发布新的职位信息时,他只收到了5份申请,而且没有一份是“当真的”。
十年前,Musacchio刚从家乡意大利搬到德国,当时招博士后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说,申请人数变得越来越少。他认为那些潜在候选者正在转变职业道路。“在德国,很多人博士毕业后都去工业界找工作,”他说,“以前不是这样的。十年前,人们会说,博士后还是要做的,这样以后才能去工业界。”
Musacchio的另一个猜测是,愿意做博士后的毕业生更想找机会学习那些“很酷”的技术。“基础科学的吸引力不如从前,部分原因是它太复杂了,”他说,“现在的人选的是技术,而不是课题。”
Lancaster说,博士后供应不足的现象很可能反应了研究人员不再愿意从事基于大学的科研。“这不仅是博士后的问题。很多PI也在离开学术界。人们选择学术界是想获得知识自由,但现在很多私立机构也给你同样的知识自由,它们还提供更好的待遇和工作条件。学术界还有什么竞争力?”
不受重视
对博士后人才的激烈争夺并没有让他们觉得自己更受欢迎了,伦敦玛丽女王大学免疫学博士后Jonny Coates说。Coates创建的在线社区UK & EU Pdoc Slack上有数百名博士后研究员。在他看来,许多博士后和博士生想要离开学术圈,正是因为他们感到自己不受重视。“主要是PI、管理层和整个学术界对待我们的方式,”他说,“我们感受不到这个系统里的任何人承认我们的价值。”Coates说他愿意完成剩下的博士后合约,但他也在考虑其他选项。
Coates说,收入肯定是一个方面。比方说,在英国,受到欧洲分子生物学实验室(EMBL)资助的博士后第一年可以挣34400英镑(约合人民币273538元)。在德国,EMBL博士后第一年的工资稍高于42200欧元(约合人民币289812)。生物科技媒体Labiotech.eu在2020年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这个水平比博士生预期去工业界能到手的5万到7万欧元低了不少。在美国,国家研究服务奖(National Research Service Award)资助的博士后第一年薪资为54840美元(约合人民币379948元),这个水平是生命科学博士能在美国初创公司或其他工业岗位上可能挣到的一半。
《自然》对全球7600余名博士后研究员的调查显示,博士后对自己职业道路充满了焦虑和不确定(参见:《自然》博士后调查第四篇:前途未卜,但世界需要我们)。半数受访者表示他们的职业满意度在前一年有所下降,56%的受访者对自己的职业前景感到消极。不到一半的受访者愿意让过去的自己依然选择科研道路。1/4(24%)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在现在的博士后岗位上经历过歧视或骚扰。
招聘新方法
博士后的供求变化也让PI重新思考他们的招人方式。Markowetz在实验室网站上放了一个动画幻灯片,播放他实验室三个博士后职位的招聘信息。上面写道,过去五年里有五名博士后成功晋升为PI,其他三名博士后创立了自己的公司。一张幻灯片在Markowetz的照片旁写了一行字:“我想帮助有志向的博士后上升到下一个职业阶段。”Markowetz向《自然》表示,“现在招博士后太难了。我的朋友都有相同的困扰。我必须主动出击,告诉对方来我的实验室能得到什么。”
Lancaster也改变了她的招人方式。过去,她只要偶尔查阅邮件,就能物色到合适的人选。但她说,这种别人主动发来邮件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的她等不到博士后主动上门,而是要在推特上反复发布实验室的招人信息。她说:“关注招聘信息的人好像还不少。”她一直在寻找能广而告之的机会。“如果你认识的人恰好在培养与你实验室很契合的博士生,你可以给这些人发邮件,告诉他们你在招博士后。”
Wolberg表示,她能招到现在的一位博士后多亏了一次视频会议——而视频会议可以算是2020年代的一大科研特色了。那次会议有一个科学家与学生互动的环节。“我直接站出来说我在招博士后,然后就有人联系我了。”
Wolberg仍在想办法扩大自己的团队,她还是希望能有更多选择。和许多PI一样,她必须面对无论多努力的尝试,最后可能招不到博士后的窘境。“我们有很多研究要做,我们需要人手,”她说,“我会继续招人,如果是博士后最好,如果是研究生也不错。”
原文以Lab leaders wrestle with paucity of postdocs为标题发表在2022年8月30日《自然》的职业版块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Nature Portfolio (ID:nature-portfolio),作者:Chris Woolst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