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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界面文化 (ID:BooksAndFun),主持人:董子琪,编辑:黄月、尹清露,原文标题:《编辑部聊天室 | 我们为什么需要鬼故事?》,头图来自:《倩女幽魂》剧照
之所以想聊这个话题,是觉察到了人间故事表达上的边界,这时候鬼故事或黑童话就能派上用场了。
最近读《搜神记》,感觉最迷人的是那些逾越生死界限的奇闻。人没头了还怎么活?可有一种落头民,一到晚上头颅就脱离了身体,将两片耳朵当做翅膀,飞整整一夜,直到天亮时才回归身体。有人还活着,却被当成了死人:某人因为喝了号称“千日醉”的美酒,昏睡不醒被家人下葬了,还好三年后酒醒了,被及时掘出。有人都已经死了,还能影响生人:曹操载着歌妓的船翻了,多年后渔夫路过,能听到当年的弦歌,闻到阵阵香气。还有一些故事是对于生死规则的另类想象,比如“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就很有诗意——两个在大桑树下下围棋的老头,掌管着世间的生死,如你为他们斟酒、给他们吃肉,又不引起他们的注意,等他们回过神来,就能趁机向北斗求情,让他在生死册上大笔一挥延长阳寿。
其实,这也不独是属于中国的想象,《巨人传》里的一段就和上面曹操覆船的故事很像。一艘在大海上航行的大船眼看就要沉没了,忽然船上的乘客听到嘈杂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夹杂着战争的喧嚣。这里曾发生过一次血腥的战争,所有的喧闹、语言和声音都结成了厚厚的冰块,等到春天,它们又化冻了。
“起死人肉白骨”是不是就是鬼故事的特殊贡献?黑暗世界自有宽厚的仁慈与体恤。毕竟,在这样的世界里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以及,变成鬼以后,好像很多事情就可以自然实现了?窦娥蒙冤而死后变成了鬼,向父亲托梦诉说冤情,这才得以沉冤昭雪,好像不变成鬼这案子确实没办法解决。好多浪漫爱情故事如果主角不是女鬼也不能成立,大概是因为她们已经逾越了生死的界限,就能摆脱许多显而易见的束缚。鲁迅回忆绍兴戏台上的女吊,是穿着红衫、头发蓬松的形象。为什么要着红衫呢?因为投缳之际她就立志要化作厉鬼复仇。
尤瑟纳尔的《死者的乳汁》像一则黑色童话,讲述被砌进墙里的女人身体虽已死亡,乳房仍能哺育自己的孩子。托卡尔丘克的《世界坟墓中的安娜尹》是对苏美尔神话的重写,讲述伊南娜身披华服独闯冥界的故事。今年的布克奖颁给了受佛教“头七”和“中阴身”影响的斯里兰卡小说,也许对西方人来讲这是全新的概念,可我们难道不就生活和呼吸在这样的概念里,以至于很少觉察出其中的幽暗与暧昧。
鬼魂难道不就是我们自己?
潘文捷:苏东坡喜欢讲鬼故事,当时有个文人元禅就写文章论证世界上并没有鬼。有天一个秀才来拜访元禅,说自古就有关于神鬼的故事,你为什么要否认呢?元禅就给他摆事实讲道理,告诉他为什么没有鬼。秀才非常生气地说:“可我就是鬼!”说完他就变成了绿脸红发的骇人恶魔,从地下消失。不久元禅也死了。
董子琪:这种论证没有鬼的人亲眼撞鬼的情节,我在《搜神记》里也看到过,看来鬼是有些特殊趣味的。
《搜神记》
干宝 撰
中华书局 1979年
潘文捷:从古至今都有很多被鬼或者恶魔找上门或者附身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