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的购买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行业研习 （ID：hangyeyanxi），作者：赖丽娜（华南理工大学社会工作研究中心），编辑：卷心菜，头图来自：《爱在黎明破晓前》剧照

我承认，一开始我是被这个题目吸引的：《亲密关系的购买》。我脑海浮现很多场面，孩子用金钱购买父母的陪伴，子女请陪护照顾失能的父母或者清明节前远程请人在自己父母面前“哭孝”的场景。

那么，什么是亲密关系呢？与大多数内容丰富的术语一样，亲密关系具有多重的含义，包括从冷静的、密切的观察到热情的参与和介入。

《牛津英语词典》列举了如下的主要定义：

一、（a）私人之间亲密的状态；亲密朋友或熟人；密友之间的交往；完全的相互知晓和熟悉。（b）关于性方面的委婉说法。（c）观察发现、知识、信息等的封闭性、机密性。

二、亲密的或者紧密的联系、结合、协会。

从中国整个社会的发展历程来看，一方面，大多数人对亲密关系这个词具有避讳心理，单纯理解为两性关系，自动缩小概念，甚至回避这个词语，而经济活动是人人必须参与，大家都愿意去参与并且脱离不开的，这两个是“相互独立的领域”。

另一方面，当亲密关系遇到经济活动，两者产生矛盾冲突，绝大部分的人会自动站边，撇开亲密关系，选择经济活动，此时演变成为“相互独对的世界”。

一、相互独立的领域

双职工的家庭（没有老人家帮忙），必须正常上下班，这是一种家庭的经济活动，赢取货币来维持整个小家庭的正常运转。孩子的一日三餐还有照顾必须得有人承担起来，这个时候不得不雇佣保姆。雇主需要使用货币来促成交易，保姆接受货币交易，所对应付出的是对雇主小孩的照顾。这是一种典型的用金钱来购买亲密关系。

雇主对孩子的爱属于我们界定的血缘上亲密关系，保姆负责雇主孩子一日三餐还有日常起居照顾属于我们界定的工作上的亲密关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孩子。我们把这种关系视为一种连续体，赚取货币——购买服务——支付货币，是不可逆转的，但在这个连续体何处的何处设定亲密关系与非个人（impersonality）关系之间的界定，仍然存在较大的随意性。

因为站在不同的立场，父母希望保姆能视如己出般照顾自家的孩子，会追求范围更广泛，更强烈的关系，反之，站在保姆的立场，这纯粹是一份工作，一场货币的交易，一种照料关系。她完全按照合同办事，不少做，也绝不多做。

这种期待与被期待的关系始于货币，中间有一个共同服务对象的链接。在不同的各种关系中，感情和意义存在很大的区别，这种差别是明显的、可以理解的，也是适当的。所以我们更加愿意称之为情感与团结的领域。

二、相互敌对的世界

某家庭主妇先遭受丈夫的的协议离婚，两人就财产分割问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后被起诉离婚。妻子只能求助律师，希望借助法律寻找更佳的解决方案。律师受理案件后，他们两个的身份就发生了改变，此时会演变成用货币来表明他们独特的社会关系。他们会在其周围树起一种有效的屏障保护，一起达成他们的共同目标。

妻子会提供夫妻间日常生活的共同开支以及名下的共同财产（房车等）证明，律师会履行相应职责去调查丈夫的收支情况以及银行账户、股票、基金等财产，收集一切有利有力的证据来维护妻子的最大权益。

财产分割问题常常涉及到公正、不平等、权力和剥夺等问题。法律界定了夫妻关系之间相互之间的权力和义务，但是这种界定多少不同于夫妻之间的界定。

站在妻子的立场，自己在家的照顾一家大小生活起居，意义大于自己外出工作赚取的报酬的形式，理所当然在财产分割上占有绝对的优势。站在律师的立场，他受理案件意味着他必须跟服务对象站在统一立场，成为一个关系矩阵。他需要处理各种不同社会关系来匹配不同的经济活动，需要把不同领域的经济交易分离出来，进行适当的处理，匹配一个最适合案主的分配方案。这种领域我们更加愿意称之为计算与经济的领域。

当然，夫妻间的亲密关系很少会成为一种法律案件，但是少不代表没有，因为在多数情况下，具有亲密关系的人们并不是通过法律诉讼来解决他们的分歧和争端的。然而，当这种私人争端成为法律案件时，法院往往采用“敌对世界”的话语来进行判决的。

三、一种理想状态

中国这个有着14多亿人口的大家庭，具有五千年的优良传统含蓄内敛，我们不擅长运用符号、仪式、实践和物理上可区分的货币形式来表明各种独特的社会关系。我们处处充满人情与世故，比如爷爷奶奶给孙子孙女红包，朋友结婚的随份子钱，领导入伙的利是，完全取决于对转移双方的社会关系的的界定。

而且这些支付形式，常常是在亲密关系的伴随下进行的，并从长期的你来我往的的社会互动中获取更深层的意义。意义大过形式，这种更加倾向于把货币转移整合进更大的相互义务网络中，同时又不会损害所涉及的社会关系。在这种情况下，货币与亲密关系常常是共存的，甚至对社会关系具有维持作用。

所以，撇开词性的褒贬，我理想的亲密关系与金钱的关系=百分之七十的“相互独立的领域”＋百分之三十的“相互敌对的世界”。

首先，我认为人们会习惯性地具有不同意义的社会关系过程，包括他们最亲密的关系过程。在维护关系的过程中，他们会使用不同的支付体系--媒介，在其他的竞争者之间创造、界定、确证、挑战或推翻各种亲密关系的区分。

比如夫妻关系，法律赋予夫妻之间的法定关系，受到法律的保护，共同财产、子女抚养和赡养双方父母，但是法律并没有细化家庭的分工和支出。

而中国很多家庭是男主外女主内，男方每个月固定给家庭多少钱（支付），女方负责家庭的大小开支（支出），这就产生一种假象，整个家庭都是男方在维持，女方的所有行为都被忽略，甚至整个社会的舆论都偏向男方。

慢慢地，女方的社会关系慢慢削弱，货币很容易成为矛盾的导火索，会引发冲突甚至不可预测的后果。站在这个出发点，我主张对亲密社会关系进行区分，根据双方一直达成的共同界定来区分各种形式的金钱转移。

如果家庭成员之间没有广泛的经济互动和交往，则家庭不会持续太久时间。所以这个界定，我更加愿意选择更大成分“相对独立的领域”来理解类似的问题。

其次，各种不同的社会关系是共存的，并且经常拓展和跨越相应设置的边界而进入其他设置中。所有的社会关系本身存在差异，有的会持久存在，有的会转瞬即逝。比如病人与医生，案主与律师，这些参与者都要通过经济形式——各种形式的支付，来实现这个目标。这些社会关系与他们周围关系的理解是一致的。

但是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购买关系，比如病人与医生，案主与律师之后可以成为朋友，除了正常的往来不断加深友谊，他们的社交网络也越来越庞大，互相交叉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因为他们社会关系的运转存在持续性，有着共同意义和运行规则，一种关系与另一种关系的分离也意味更深层次关系的产生与汇总。

我们如果承认各种亲密关系之间的不同，也要承认各种亲密关系所涉及的独特的经济交易形式，那么我们就可以走出“相互独立的世界”这个突破口。

说真的，读这本书需要极高的专注力。首先因为亲密关系跟货币本来是界限分明的两种领域，但是当它们遇上了，我们的认知领域达不到，所以很多时候产生心理的抗拒，需要反复去理顺关系，才能明白作者想表达的意思。

其次法律与人情之间存在一定的信息差，我们本来以为的理所当然原来是法律的不可抗拒，我们以为的处理方法只是单一的线性思维，很多时候影响我们对人，对事，对社会关系的判断。放大来看，原来不过是冰山一角。

立场的转变与思维认知的发散需要不停的推敲与求证，正如书中所说的，随着日常亲密关系的变革，法律也会产生变革，同时，法律判决也会影响亲密关系的实践，法律程序的参与者带来他们亲密关系经历与理解，以影响法律判决。

所有的改变都昭示着一种法律世界。对于亲密关系和购买的关系，值得我们进一步理解、描述、说明和规定。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行业研习 （ID：hangyeyanxi），作者：赖丽娜，编辑：卷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