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根廷的街头，他们疯了，我也疯了-虎嗅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孤独图书馆（ID：aranya_library），文章首发时间：2022年12月19日，原文标题：《在阿根廷的街头，他们疯了，我也疯了 | 影像现场》，作者：李亚楠，头图来自：作者拍摄

在阿根廷的街头，他们疯了，我也疯了

12月17号夜晚，我正在飞往阿根廷的航班上。我刚刚结束智利的行程，临时决定订了一张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机票。虽然我不能去卡塔尔，但可以在阿根廷看世界杯的决赛。无论输赢，布宜诺斯艾利斯都将变成一片我无法预知的人潮。

还未起飞前，飞机上已经开始沸腾。人们情绪高涨，一起唱着我听不懂的西班牙语歌曲，此刻的气氛让我这个异乡人已经进入到世界杯的情境之中。我承认我不是球迷，但我仍然被这样的氛围所震颤。

在飞机上，我看完了《MESSI》这部纪录片。一个天才在外婆的爱之中，克服先天的不足，不断成长，成为阿根廷这个被近代人牢牢记住的三个人之一——切·格瓦拉、马拉多纳和梅西。电影结束，画面中的梅西还穿着巴萨的球衣。而就在第二天，他将身穿阿根廷主场球衣，率领这支球队争夺世界杯，继马拉多纳之后36年，阿根廷有望再次夺得世界杯。

画面中的梅西眼神坚毅，而此刻舷窗外已出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灯光——巨大的城市铺满大地，像极了洛杉矶。飞机擦地的一瞬间，机上的人们又开始欢呼，他们带着前所未有的自豪感和骄傲回家，见证无论什么结果的阿根廷。歌声和欢呼声再次铺满机舱，那一刻我心生羡慕。我相信，今天每一班落地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航班，都是这样满载欢歌。

酒店就在方尖碑广场旁边，即使深夜两点，阿根廷人仍然不眠。他们聚集在这里，不知所措的加油呐喊，仿佛已经夺得最终的胜利。无论如何，人们借助世界杯，肆意狂欢。

12月18号清晨，我被外面的人声和呐喊吵醒。我推开窗户俯瞰楼下的7月9日大街，早已被兴奋的人群挤满。我义无反顾地赶紧加入。

随着欢呼声，人们开始舞蹈和狂欢，是因为法国禁区内犯规，阿根廷获得一颗点球。梅西沉着冷静的打入这颗点球之后，整个布宜诺斯艾利斯沸腾了。但大家仍然克制，毕竟没有获得最终的胜利。对我来说，其实并不关心结果，我只是沉醉于这样的狂欢之中。

我走上街头拍摄兴奋的人群，发现没有办法思考，只是机械性的按着快门罢了，因为现场气氛实在过于高涨，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难以抑制的兴奋。

方尖碑广场并没有大屏幕，街头也只有小酒馆和饭店内的电视屏幕播放着比赛，但人们仍然要在街头观看，他们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情绪，必须聚集，必须在一起，必须在户外，即使看不清画面，即使无法获得直播的最新消息，但人们仍然要这样做，因为他们是阿根廷人，他们在支持自己的球队，他们不能坐在家里沉闷的看电视，他们要宣泄自己时刻就要爆发的情绪。

我回到酒店大堂看比赛，因为在街头除了人群，什么都看不到。酒店大堂的保安引起我的注意，他一面要阻挡外面非酒店住客的进入，一面又慌张的回头看着投屏上现场的比赛画面，就这样眼神来来回回，有点慌张。一面是自己不得不做的工作，一面又是自己真实的阿根廷生活。

仅仅几分钟，阿根廷再次打入一颗进球，身着西服的保安抛开了工作时的绅士风度，掩面痛哭，差点忘记阻挡要进入酒店的人群。我看着他焦灼的状态着实有些感动。

第二颗进球后，人群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沸腾，他们克制了许多，仿佛正在盘算比赛后该如何庆祝了，这一刻仿佛恢复了理智，知道比赛还未真正结束，一切都为时尚早。我远比阿根廷人兴奋，进入第二颗球后，我马上转身跑向街头准备拍摄他们，而且我也随之激动地哭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没什么支持和不支持的球队，只是在人类共有的情感之中，我也变得不知所措。

下半场对阿根廷来说是残酷的，法国队仅仅在一分钟之内就复刻了阿根廷上半场的戏码，一颗点球加一颗射门。街头瞬间安静了，阿根廷人不再兴奋。此刻的街头沉默得让人害怕。

加时赛如此紧张，我一直在街头，只能通过人们的状态判断比赛的进程，因为窄小的电视画面被遮挡得严严实实。阿根廷人再次兴奋，紧接着又是嘘声四起，比赛进入了3比3的结果。这场被称作最精彩的世界杯决赛过于大起大落，进入了最为残酷的点球大战。

我根本看不到电视画面，人们手拉手，相互搀扶在一起，等待最终结果的降临。旁边的一些人已经掩面跪地失声痛哭，他们在为阿根廷祈祷，不再关心真实画面是什么样子。这种真实的情感很打动人，足球变成了一场宗教仪式。

最终，人们终于开始歇斯底里的庆祝！周围的一切开始疯狂了起来，大家跳舞欢歌，或者大声哭泣，人们相互拥抱。我这个异乡人被不知道多少人兴奋地抱来抱去，我能感受到他们难以抑制的兴奋，这一刻全部宣泄了出来。情侣们开始在街头深情接吻，像极了阿根廷的“胜利之吻”。

阿根廷，请肆意狂欢！

人群过于激动，我躲回了房间，也不知不觉睡着了。太阳还未下山，我被窗外的声音再次吵醒。此刻楼下的7月9日大街上，已是人山人海。人们没有办法不聚集在一起庆祝，他们塞满了大街，没有章法地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和梅西的完美谢幕。街上的每个人都是阿根廷10号梅西。

我再次回到街头，看着这些难以抑制住心中喜悦的人群，并且在饥饿一天后寻找食物。再次回到方尖碑广场已经天黑，方尖碑上的灯光被梅西的画像打亮。街头到处都是聚集在一起舞蹈的人们，这一夜，甚至接下来的几天，这个国家都将在兴奋中度过。

我挤回酒店背起相机，打算再去拍些什么，刚到酒店门口，保安大哥指着我的相机用蹩脚的英语对我说不安全，我就放弃了。

这一年，我一直在世界各地游走，见识了世界各地不同的生活，终于在年末，在这里，号称离家最远的地方，感受到了世界苏醒后最值得骄傲的狂欢。说真的，我很感谢阿根廷。冥冥之中，模糊缥缈的未来，很多东西被重新拾起。无论过去多么不堪，但仍然感叹，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