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自废武功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 （ID：diqiuzhishiju），作者：乞力马扎罗的雪，编辑：蛾，题图来自：视觉中国

南非曾经是非洲唯一的工业国，其工业实力之强不但独步非洲大陆，甚至傲视整个南半球。但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南非的工业化水平却在不断衰退，工业衰退带来经济的倒退。

非洲地区的发展程度，在夜空下很直观

南非是这片大陆为数不多的光亮之一

（图：NASA）▼

1994年，南非的国民生产总值为4221.92亿兰特，居非洲各国之冠，约占整个非洲国家国民生产总值的三分之一，超过撒哈拉以南黑非洲国家工业产值的总和。

但是到了2022年，南非的GDP总量为4114.8亿美元，落后于尼日利亚和埃及，位居非洲第三位，人均GDP为6739美元，也落后于加蓬、博茨瓦纳等非洲国家。

该说不说，2020年南非就当过一次老三了▼

一、1994年以前的南非经济有多强大？

20世纪中叶以来，南非不仅是非洲大陆，甚至有可能是整个南半球工业化程度最高的国家，工业一度占南非国内生产总值的36%以上。

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建设，南非形成了西开普、伊丽莎白港-埃滕哈赫、德班-派恩敦（Pinetown）和南德兰士瓦四大工业区。

四大工业区所在▼

南非工业有多强大呢？它曾经在在以色列的帮助下开发出核武器，也曾经尝试开发洲际导弹，南非至今仍是非洲大陆上唯一拥有核电站的国家。

南非在汽车制造、炼油、采矿设备、机械制造和军火工业等重化工行业表现亮眼，能够生产主战坦克、自行火炮，研发了武装直升机甚至战斗机等尖端武器；在电子、计算机和原子能等高科技工业方面也建立起完备的工业体系。

发达的工业还体现在南非先进的科技水平，南非医生曾经完成了世界第一例人体心脏移植手术，1967年，世界首例人体心脏移植手术成功。

值得一提的是，南非工业的崛起离不开其发达的国有企业系统。20世纪20年代以后，南非当局直接投资重点工业企业，以推动制造业的发展，如1928年政府投资700万兰特在比勒陀利亚建立了“南非钢铁公司”。

这一时期的南非工业虽然强大，但是也面临着巨大的问题。

一是过于集中，缺少战略纵深。南非工业主要集中在前述四个地区，这四个地区的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1/3，占全国城市人口的80%，拥有工厂数量占全国工厂数量的73%，产业工人数量占全国的76%，这种情况也造成了南非地区发展不均衡。

二是种族歧视和隔离政策，不仅在道德上存在问题，也限制了南非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在工业化初期，这一政策实际上是一种变相的、带有南非特色的资本原始积累方式，把大批黑人变成了廉价劳动力，便于工业的扩大再生产。

但当工业化发展到一定高度时，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黑人长期生活贫困，必然会制约南非国内的消费品市场。南非还因为种族隔离政策而被国际社会孤立，一些国际资本撤离，影响了南非的经济发展。

二、去工业化进程

1994年“非国大”上台执政，废除了种族歧视与隔离政策，但南非的经济——尤其是工业也经历了衰退进程。关于南非发展水平衰退的原因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因为曼德拉和“非国大”的“圣母”政策作祟，也有人说是西方国家给南非“下了套”。

但事实是，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南非经济就已经进入了下降通道，后来执政的“非国大”只是在某种程度上延续了这一进程。

首先是政策失误。尽管将南非工业衰退全部归咎于曼德拉和“非国大”是有失公允的，但是“非国大”政府的一系列政策，对于南非的去工业化确实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总之，南非工业衰退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这种趋势是多种因素合力之下的结果。

如“非国大”政府制定了黑人经济赋权（BEE）政策，旨在提高黑人、有色人种和印度人对经济的“参与度”。制订的《黑人经济授权法》，给予黑人大量的福利，但是这部法律并未真正惠及大多数黑人，而是让一部分上层黑人获得了实际利益，约有10％～20％的南非黑人因《黑人经济授权法》实施的财富再分配计划变得更加富裕。

南非政治经济学家、前总统塔博·姆贝基的弟弟默莱斯茨·姆贝基指出：南非在转型过程中，形成了一个矿产能源寡头与“非国大”上层勾结的“利益集团”，这是南非工业在转型后继续衰退的根本原因。

在转型过程中，受损的主要是白人制造业企业，矿产能源寡头通过与“非国大”上层的“沟通”，免于受损，甚至还有所增长。

此外，南非在某种程度上也陷入了一种“资源诅咒”。尽管矿业对国家GDP的贡献从1970年的21%下降到2011年的6%，但它仍然占出口的近60%，是南非最重要的出口物资，矿产能源寡头与黑人政治精英组成的利益集团从矿产出口中赚得盆满钵满。

看出口构成，就知道这碗“矿产饭”有多香▼

南非工业衰退的原因还包括基础设施老化等政府失灵问题。南非电力系统、交通系统老化，且得不到维护，渐渐无法满足工业发展的需要，工业经常因为缺电而影响生产。

曼德拉及“非国大”执政过程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对工业的忽视，以及过早接受一些西方国家鼓吹的“新自由主义”政策，例如为了“自由贸易”开放制造业和金融业，大举引入外资，而又无法培植其本土具有竞争力的企业。此外，过于“超前”的环保理念也进一步损害了本国制造业企业的发展，等等。

南非工业衰退的另外一个原因来源于社会环境的恶化。

原来南非就有大量被隔离充当廉价劳动力的黑人，转型后又有许多来自邻国津巴布韦等国的黑人涌入南非寻找就业机会，这导致南非黑人失业率持续高企；大量失业青年人无所事事。加上南非警察系统的腐败和低效，导致该国谋杀、抢劫、纵火等刑事犯罪高发。

虽然赶不第一梯队，但也不低了▼

年轻人找不到出路，看不到未来……

种族隔离政策取消和社会环境恶化，再加上英国、美国、加拿大、新西兰、澳大利亚等国的持续不断吸引，导致高技能人才不断流失。而高技能人才流失又直接导致很多企业关门，技术停滞不前，更加速了南非的去工业化。

根据南非统计局的估算，1994年至2004年期间，有100万至160万专业技术人员和管理人员移居海外。这其中最有名的可能要数特斯拉老板埃隆·马斯克（马斯克出生在南非，并在那里接受教育）。

在这些内外因的影响下，南非的工业陷入持续衰退，陷入过早的去工业化中。在去工业化的影响下，南非经济总量从非洲绝对第一，先后被尼日利亚和埃及超越，沦为第三。

而去工业化的另一大恶果是失业率攀升。虽然少数黑人从种族隔离政策结束中获益，但是黑人整体的失业率却上升。

2022年，南非仍然是非洲失业率最高的国家，大量失业人口导致南非的治安进一步恶化，形成恶性循环。

总部位于约翰内斯堡的政治和经济风险咨询公司Eunomix Business & Economics甚至在2020年发布报告指出，到2030年，南非甚至有可能沦为“失败国家”。2022年，“世界经济论坛”也表示，南非面临“国家崩溃”的风险。

三、再工业化的艰难发展

2011年，南非正式加入“金砖国家”，但是一直有声音质疑南非的“含金量”不足。尽管南非经历了持续衰退，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非仍是非洲工业强国。

例如在汽车制造行业，南非位居世界汽车工业大国行列，是全球汽车及零部件制造和进出口主要国家之一，宝马、戴姆莱-克莱斯勒、大众、丰田、福特等跨国公司均在南非建立生产基地。

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制造业萧条现象在本世纪头十年已经触底，从2010年开始，非洲工厂的工人数量稳步上升。南非的投资环境在非洲大陆仍然比较优越，截至2020年底，中国对南非的直接投资存量位列非洲首位。

南非政府也意识到过早的去工业化是不可持续的，近年来开始切实进一步发展制造业。2012年8月，南非政府公布了《2030年国家发展规划》，提出放松劳动领域管制，降低营商成本，以此促进劳动密集型制造业发展。

这一规划还增加政府支出，加大在公路、铁路、港口、电力等基础设施领域投资，支持经济快速发展；并进一步明确产权制度，放宽资源产业投资限制。

但是去工业化的时候来得容易，再工业化却面临万般困难。2020年10月，拉马福萨总统在议会联席会议上宣布南非经济复苏计划，将推动工业增长做为重要目标。

南非去工业化的教训证明，除了少数自然条件得天独厚的小国外，后发国家现代化必须发展工业，工业化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

参考资料：

1.沐涛.南非的工业化道路及其经验教训[J].社会科学，1997(08):19-23+27.

2.默莱斯茨·姆贝基，肖宏宇.南非后种族隔离时代的统治阶级与南非的不发达[J].西亚非洲，2008(04):38-46+80.

3.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对外投资合作国别（地区）指南：南非》（2021版），http://www.mofcom.gov.cn/dl/gbdqzn/upload/nanfei.pdf.

4.https://www.aljazeera.com/economy/2020/9/10/south-africa-heading-towards-becoming-a-failed-state-report

5.https://en.wikipedia.org/wiki/Economy_of_South_Af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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