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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13 10:36

中产逃离大城市,不只是冲动,也有理性计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BOSS直聘 (ID:bosszhipin),作者:郑亚红,编辑:贾嘉&白话日报,头图来自:视觉中国


离开大城市,择三线小城定居,这样的故事在媒体里已不罕见。有人觉得这是黯然逃离,有人觉得卷不动就躺平很正常,有人把它描述为事业和生活的取舍……但实际上,人们往往忽视了这些选择理性的一面。


理性,代表着做决定之前考虑清楚得失,它不仅仅是两座城市GDP、人均收入、产业集群的比较,更是关于人可以如何工作、如何生活的思考。移居从来都是一个系统工程,它之所以能启动,是因为背后有无数关于现实和理想的考量。收入来源、教育、房价、自然环境、存款额……经过一步步反复推演计算之下,决策才得以落地。


我跟两位从北京移居威海的人聊了聊,他们都是80后,如今已成家立业。大飒飒是在北京有两套房的中产,住在威海最好小区的大平层里,享受这座海滨城市的新鲜空气和海景。左小刀是来自山西小城的自媒体博主,做过月薪一万的北漂,回乡创过业,考察过文青圣地大理,最后在能力范围里选择了定居荣成——威海的一个县级市。 


他们的共同点是:目前收入都在中等水平,都没有放弃工作,没有停止追求更好的生活。


以下是他们的故事:


做自媒体不想背负债务


左小刀,80后,有孩,短视频博主,2020年移居荣成


不留在北京,不回老家,定居到威海荣成,是我们反复衡量后做出的慎重决定。 


2008年毕业后,我在老家山西吕梁一个煤矿国企的宣传部上班,一干就是七八年。2012年开始煤炭产业渐渐走下坡路,效益越来越差,最惨的时候,我月工资只有1000元。那会我已经结婚生子了,靠这样的收入根本没法养家。


2017年,我辞职后,只身离家去做北漂。当时短视频的风口刚起来,我就在一家小的互联网公司做视频的剪辑和运营。算是兼职吧,有活我就去。工资不高,但比在老家好很多,每个月大概一万左右。干了两三年,疫情来了,再加上孩子也大了,我觉得也不能总跟家人分开生活,就决定回老家团聚,自己做短视频谋生。 


在北京的时候,我已经做起来了一个账号,是拍博物馆的,有10万粉,但是这个账号没有办法变现。我调研了下,发现在山西做本地生活、探店类的视频也很难起来,商家的付费意愿很低,而且那会儿没有抖音团购,只有纯粹的品宣,一个月下来只能挣个五六千。 


我当时定了个期限,用一年时间来做短视频,要是一年之后我还是做不起来,我就找工作。没想到我运气好,起号非常顺利,第一个视频就爆了,首发有二三十万播放量。更新了三四条视频后,就有商家找我做游戏配件的内容,结果那期又爆了,爆了之后商家又找我带货,成交一单我能提两三块钱,最后给我带来了1万块钱的收益。我觉得这个事真能做。 


左小刀在家里工作,拍摄短视频


为了多一份收入,之后我又做起来另外一个数码开箱账号,两个号一起运营,接近半年时间,每个月收入能稳定在四五万。这时候,我就有了移居的打算。


在我的老家,煤矿曾是支柱产业,我这一辈大学毕业后还可以回到煤企。但是我的孩子这一代已经不太可能了。现在孩子马上要到上小学的年龄,我观察过老家的教育资源,结论是要想保证孩子的教育质量,得把他送到榆次或者太原。那有没有更好的地方呢? 


我选移居地的标准就是:自然风景好,美的地方既有利于身心健康,也有助于短视频创作;基础教育好,为了孩子;房价每平米一万以内,这样我们卖了老家房子能交首付,也没太大还款压力,精神压力也小。 


决定来荣成前,我们还考察了大理。我们全家在那住了20多天,还是觉得那儿更适合年轻人,而且大理房价也超出我们的预算了。


荣成是威海下辖的一个县级市,整个威海大概一千公里的海岸线,荣成就占了500公里。生活在内陆的人,对海都有种向往。我从小没有见过海,来海滨城市不买一个可以观景的房子,意义不大。特别巧,我们来荣成看的海景房是8月交付,刚好能赶上孩子入学,所以没考虑太多,直接就定了。 


海边玩滑翔伞


我买的房子离海大概有1.5公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和卧室的床上都能看到湖和海。房子是110平米,单价是8600元,带精装修。卖了老家的房子做首付,我又贷了50万,不到一年,就把贷款全部还完了。我现在无贷款,一家3口,在这边生活一个月支出三四千块钱,包括买菜买肉、物业费、水电、燃气费,以及外出游玩,一个月下两次馆子。


家里窗外的景色


其实还有成本更低的生活方式,山东大集特别多,两天就一个大集,市区有集,镇上有集。我买海鲜,鱼虾、贝类习惯去集上买。去年赶集买海虹,10块钱7斤。 


集市上的海鲜


总的来说,我没有生活负担,只要保持内容更新频率,就会有持续不断的收入。虽然现在做账号的效益赶不上前两年,一方面抖音增长接近上限,另一方面竞争一直在加剧,两个账号每个月收入平均下来2万左右。但还是比北漂打工的时候好太多。 


我媳妇在这边也做了一个当地生活类的账号。内容都是有关当地的移居、旅行、美食等内容。为了保证收入我还在能力范围内做新的账号,两个月无法变现就放弃重新考虑做其他方向。虽然短视频红利越来越难吃,但我感觉机会还是挺大的,未来几年我都会坚持做下去。做短视频博主这一行,只要有网络,在哪里都能工作。


很多网友在我们视频底下评论山东高考难,但是我觉得高考不应该是唯一目的,起码孩子的童年要快乐。而且这是10多年以后的事情,未来有什么变化都说不准。再说山东基础教育还是很扎实的,环境也比老家要好。这里的老师也很负责任,每天都发一个成长印记表,让家长看看孩子在学校的各项表现如何。 


左小刀和孩子在海边


未来七八年,我都不打算再换城市,也不打算换行业,更不打算背债务,人生过得开心舒心更重要。


目前在威海半退休,完全退休还需奋斗几年


大飒飒,80后,已婚无孩,北京两套房中产


我们2017年买了威海的房子,这几年其实是断断续续住,完全搬过来是2020年年底。我们在北京住的房子有140多平米,来了威海以后,我们花了200多万,买下了一处不到200平米的大平层,窗外就能看到大海,小区环境也特别好。在北京你想要同等的居住体验,成本要多好几倍。


每年冬天从西伯利亚飞来威海过冬的天鹅


在北京,我们过得好吗?其实还行,中产吧。我见到高端的人群比较多,他们住的房子,2000万起。你要让我去达到这个点,我做不到。你想挣100万,你要付出200万到300万的努力。我不想牺牲那么多的时间和健康去挣这个钱。 


把健康问题的重要性提前,是我们搬去威海的一个直接原因。


我先生是北京人,我是天津人。我出国比较早,16岁就出去了,在国外12年,2014年回国。我有过敏性的哮喘、过敏性鼻炎。北京曾有几年雾霾严重,我早晨起来深呼吸都会觉得血管疼;每年三四月份,北京飘柳絮的时候,对我来说更难以忍受。有一年我们想去成都跨年,我老公呼吸道感染病倒了。他是不会轻易生病的人,当时我们就觉得:到了该注重身体健康的时候了。 


大城市繁华、热闹、机会多,但同时也意味着竞争激烈,对人的消耗多。我不管是去办事还是跟朋友见面,都会花费大把的力气在路上,人累心累。


一般来说,在北京有房子有工作的人,很难去做移居的决定。有孩子的人,也要考虑一下教育资源的落差。但我们能迈出这一步,一是因为我俩没有孩子,不用考虑教育资源的问题。二是因为我俩都进入自己创业的阶段,灵活性更高,自由支配的时间更多,可以在不放弃北京的前提下,尝试双城生活,给自己一个放松压力的空间。 


大飒飒威海的家


选威海,是因为威海离北京天津近,毕竟要考虑父母。威海到北京高铁4个小时,飞机一个小时,往返方便。青岛、烟台我也都去过。2015年有家青岛公司挖我,给的工资不算低,2万多块钱一个月,但我们当时看中的海景房要4万一平。我觉得搬去青岛不会很好地改善我的生活。而且青岛比较堵,也比较潮湿。总的来说,青岛体量太大了,压力大。我想选一个压力更小、更舒服的城市。 


我们来威海看房是大年初一。海滨城市夏天都很舒服,我想看一下不是那么舒服的时候,能不能接受。来了之后,我就发现威海街道很干净,风挺大的,风大意味着空气更清爽,一下就喜欢上这个城市了,就决定要买房。


我们搬到威海,也不是说就放弃了北京的事业,我先生经常两地来回跑。搬到威海对事业有一定影响,但影响有限,差不多是原来的百分之七八十。收入没以前多,但生活质量比原来要高。


我公公婆婆是老北京人,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北京。我们刚决定要过来的时候,他们心里还是有一些失落,觉得好不容易回国的孩子又要走。过去几年,他们每年过来住个两三个月,发现威海是个很舒服的城市,后来他们在这边也买房置业了。 


大飒飒的小狗


我也不是说完全退休了。我在威海开了一家火锅店。因为我特别好吃,在北京我有一家特别喜欢吃的店,威海没有。我就开玩笑说,不行咱们就自己开一家。就这样,我们打电话给品牌总部联系上,火锅店就开成了。 


对我来说,威海带来的不是人的躺平,主要是心态上的放平:我的幸福可能不在于我事业有多大,挣多少钱,而是我可以跟我的父母,跟我的爱人在一起,健健康康地生活。现在,除了有时候去店里看看,我在威海大部分时间是归自己支配的,去外面玩,跟朋友聚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喜欢看看书、养花养草,然去海边咖啡厅坐一坐。到这边也交了一些朋友,我的生活比以前健康了很多,过敏性哮喘完全控制住了。 


坐在海边的大飒飒


现在有个词很火叫FIRE(财务独立,提前退休),我算是半FIRE,毕竟还有是有事业要干。我自己的情况,能达到提前退休的条件是:有房有车,无贷款,有能够保证养老的积蓄。目前还没达到这个水平,要继续奋斗几年。 


移居也要理性计算


左小刀媳妇运营的本地生活账号里,会有人来咨询移居的事,80后特别多,问题集中在三点:一是教育,二是房价,三是环境。


左小刀觉得,这正是他当时决策的三大依据。很多移居的博主已经在将这类咨询做成了商业收费模式,但左小刀夫妇目前还在免费咨询,他们觉得先做影响力更重要。而且,左小刀不建议想移居的人一上来就先买房,而是应该先租房体验一段时间,慎重考虑这种生活方式适不适合自己。目前向他们咨询过的人里,有8%左右已经付诸行动。 


大飒飒觉得,年轻人在做出移居决定前,首先要想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如果你处在30出头的年龄,在大城市打拼多年,有一定的积蓄,现在想找一个舒服的环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大部分来威海的人都是这种情况。或者如果你年纪轻轻已经看开了,不想努力了,就想过归隐田园的简单淳朴生活,也可以来。但如果你还有事业心,想要挣更多的钱,威海并不适合。你来这找份工作,不会让你觉得舒服,何况,这里消费水平也不低。” 


北京是商业集散地,运输能力强,成本就能降下来,但像威海这样的地方,因为物流成本更高,所以超市货架上的商品不比一线城市便宜,有个别货品价格还要高一点点。


虽然大飒飒没有孩子,但她也发现,一些有孩中产家庭,通过移居的方式,享受到了另一种教育红利。比如,一些在北京奋斗多年、有房、无户口的家庭,不甘心让孩子回户籍地上学,看中了山东基础教育质量方面的优势,于是举家搬迁。还有一种情况是,在北京有户口的家庭,选择让孩子在山东读中学,然后回到北京参加高考。 


对于中产家庭来说,决策不能是一时冲动,而是各种因素综合考量之后的解决方案。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BOSS直聘 (ID:bosszhipin),作者:郑亚红,编辑:贾嘉&白话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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