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博火了，在外的淄博年轻人想回家了吗？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生活实验室 （ID：LIFELAB2020），作者：傻狍子，题图来自：三联生活实验室《听口音，你是这的人吧》方言故事系列纪录片

鲁A鲁B相争多年，谁成想，今年鲁C大势，直接C位出圈。

有人问，淄博烧烤有天凉了咋办？这是淄博人的回答。

这几个月，淄博的火，大家有目共睹。当“进淄赶烤”的热潮逐渐褪去，年轻人开始“进淄补烤”，补的不光是错峰烧烤的快乐，还有对淄博更进一步的认识——

在成为好客山东的淄博以前，这块地区以“土”的口味、“葱省”的调侃、人们爱考公务员和老师的传说名闻天下。

在此之前的淄博，则是另一种模样：老厂聚集，工厂子弟组成了集体式生活，正因如此，外来人多，各种思想矛盾碰撞，形成了独特的摇滚文化。

前有博山摇滚代表谢天笑打头阵，不光把淄博摇滚打出了圈内名声，还把大葱应援带进了滚圈现场。

后有官方跟进，势把淄博“摇滚烧烤”打造成地域文化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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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人说淄博的火，攒着一股劲儿，这背后或许就跟人均摇滚有关。

如今，当家乡成为流量中心，混在他乡的淄博摇滚青年，也开始回笼了。“以前觉得在外面说淄博话太土了，现在因为口音被认出来是淄博人，俺杠自豪连。”

全网在学博山话

你问一个淄博人，乡愁是什么，他可能会告诉你，不是烧烤，是曾经的老厂生活和本地摇滚乐队。

来自摇滚之乡，却被现实包了浆

每个人都有打发乡愁的办法，比如买点老家的特产，比如看看老家的时政新闻……对于早年出走的淄博85后来说，乡愁多半跟摇滚有关。

李豪，85后，淄博人，他的气质显而易见：有点摇滚气质的文青。

少小离家，他这样形容自己的半生闯荡：长在淄博、安家杭州、落户深圳、住在云南。

很久没有回家，很多同龄朋友已是中年发福的模样。大家重聚在一起，喝着工夫茶，唠着事业嗑，比出个中年成功样板——

不说别的，忽略“浮囊”的身材之外，哥几个摇滚气质仍在。他们自称淄川摇滚青年，有自己一套“摇滚养生之法”——

和老友们玩摇滚的快乐，既珍贵也限时。因为更多的时候，每次短暂的回乡逗留，李豪都要试着和故乡和解。

在故乡说故乡，恨也变成了诗

长大后依然不断迁移，正因为故乡，曾是给李豪最大压力的地方。

在外打拼多年，自以为乡音淡了，但每次因为口音被认出是山东人时，他还是会惊慌。

没想到自己最想逃离的，恰恰成了自己给别人留下的标签。

如今别人口中的烧烤圣地，自己出发的故乡，在李豪眼里只剩下陌生感。

比如，李豪曾经的小学母校，如今成了危房。

他的童年游乐场，曾经辉煌一时的“淄博瓷厂工人俱乐部”，也处于待拆迁状态。

80年代，是瓷厂最兴盛的年代。“我的家人全都生活在这个工厂里，当一个大的乌托邦破碎的时候，大家只能各自凭着各自的能力去生存。”李豪童年的快乐时光，也留在了那个漫长的季节。

像那些描述国营厂衰落的电影一样，这里的人同样经历了“厂子没了，家庭破裂，背井离乡”的故事，这也是李豪乡愁里，真正的伤感起点。

熟悉的“单位”没了，还不算什么。在父亲重组了另一个家庭后，李豪才真正成了那个尴尬的外人。

“从大二时候开始，我就觉得一个人住真爽。”面对难以缝补的家庭关系，独处成了李豪对抗无措的盔甲。

中年人表面的波澜不惊，只因感情是无风时的浪，而只有故乡才能掀起那股子风。

离开家乡的那天没有哭，但在家乡再次谈及家乡往事，李豪忍不住流下眼泪。

为了纪念过去，2017年，李豪在俱乐部做了一个名为“内剧场”的装置。“看似是在纪念一个集体，实际上我是在那个作品面前，让我的父母再次同框了。”

也许不曾了解，也许也有难言之辞，父母在这件事上从没有过多表达，但因为这次迟到半生的同框补偿，李豪终于在故乡淄博，与曾经的自己和解了。

父子的和解，永远要靠身份的互换

父与子的关系，仿佛只有掌控和逃离。“我不给他打电话他绝对不给我打，储值似的，我打一个他打一个。”

在李豪眼里，曾经是父亲出走创业，就像是华尔街走出来的精英。“跟我说的全是普通话，真好听。”

如今在父亲口中，他成了那个“有出息的”，令人骄傲的儿子，由父亲传达给四邻。

父子不常见面，见了也没有太多话可说，但一段相处着实就开始了。

用家乡话打了照面，外人眼里的艺术家，又成了大家熟悉的那个半大小子。

曾经的瓷器艺术家老爹，已退缩成慈眉善目的老头。

如果说酒是社会关系的润滑剂，饭就是一家人的团圆经。

父亲和面，李豪来打下手，就在父子快要因为馒头形状呛起来的时候，奶奶及时赶来调解，三两句话下锅，父子关系也开始暄乎了起来。

每次回家，小时候量身高的刻度线都还在那里，从未改变；但不知道从哪次回来开始，父子间的关系渐渐不再剑拔弩张。

或许是李豪独自生活的这些年，父亲也在自己的人生里成长着——

也可能是从父子身份的互换开始，摸爬滚打多年，儿子不再需要掌控和保护，也活成了中年人的模样——

变老的父亲，长大的儿子，他们的关系，可能就差这几顿饭。

也许李豪这次离开，往日的对错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父子俩中间冰山的碎裂声，所有人都听得见。他的步伐一定是更轻松的。

写在最后

游客眼里的淄博，是热火朝天的宝藏城市，对于淄博人来说，宝藏背后，有太多具体而微的酸甜苦辣。

李豪和发小登高望远，家乡开始变得熟悉起来。因为乡音未改，因为家人还在。曾经想要逃离的一切，如今成了张开的怀抱。

也许更多人就是这样，只有离开家乡，才能在某一天读懂家乡。所谓乡愁，就是背负故乡赋予我们的烙印，不断回望。

山河会变，幸亏还有方言。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三联生活实验室 （ID：LIFELAB2020），作者：傻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