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水系”中学猥亵案发生后

孙秋雨把班主任王双欢告了。

“我来报案，我被王双欢猥亵了。”孙秋雨告诉警察——案卷材料中这样记录。随后女孩给出了时间，王双欢对她的猥亵，是从2021年10月至11月间开始的。到她2022年5月中旬报案时，猥亵已经持续了大半年。就在报案前10天左右，她还在会议室被猥亵过一次。

警方介入后，认定遭遇猥亵女生包括孙秋雨在内，共有6位。

案件最初发生时，6个女生都在河北衡水某知名中学的邢台校区读高一。这所分校是标准的衡水教育模式，管理严格，规定的违纪情形很多——一旦违纪，轻则面壁思过，重则停课开除。孙秋雨报案当天，就因违纪被开除。而其他5名女生也或轻或重被学校处理过，是老师口中的“问题学生”。

2023年4月，王双欢因犯强制猥亵罪获刑四年六个月。9月14日，二审法院维持了原判。11月上旬，王双欢从邢台转到石家庄一所监狱服刑。

妻子陆敏坚信“丈夫是清白的”。多次投诉无果后，2022年6月12日，陆敏开始在社交媒体频频发文，此事也因此长期处在某网络问答社区的热榜上。围观网友们自觉站队——有人支持宁错杀，不放过，“哪怕是冤案，冤枉一个好人，和毁掉更多少男少女孰轻孰重”，且“我国司法体系比较健全，冤案发生的可能性不高”；亦有人力挺王双欢，认为女孩们是出于“打击报复”，甚至因此称教师为高危职业。

陆敏准备近期去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申诉，希望再审。

6个女生

升入高三后，孙秋雨的课业更紧张了。10月28日，她更新自己的社交平台时写道，“两百天看自己 两百天后看世界”——这句话被很多高三学生当作座右铭，用于自我激励。和很多女孩一样，她会在社交媒体上发些自拍，偶尔抒发些小感慨。

在社交账号里，孙秋雨从没有透露过被猥亵的事。报案后的第二天、第三天，她去做美甲、吃火锅、逛街，一切看似正常。但从案卷记录的内容看，那曾经是一段让她难以启齿的记忆——孙秋雨称，自己第一次遭到猥亵，是在教室后门。彼时，王双欢先以扫地不干净为由，用胳膊搂住她的肩膀，强行扭转了她的身体，并用力搂着她的肩膀，指着地上说没扫干净。

这一连串动作，并没让孙秋雨多想。但“从那次之后他的动作越来越大胆，第二次的时候以我犯错为由抓我左胳膊和左胸部。他的手大，抓的面积也很大，后来他拉我时大部分都是这个动作”。

至于孙秋雨有什么反应，是否进行了反抗，未见判决书中有她的陈述。

第三次猥亵发生在教室对面的会议室，“一进会议室是个监控的死角，他就一个手推着我的腰部，一个手摸着我的胸部把我推到了门后的墙边，让我在这个位置站着。这个会议室里后黑板那里也是一个监控死角。他摸我的时候，我当时的同学王熙熙也在场”。

根据孙秋雨的描述，王双欢先后对她进行过20多次猥亵，地点有未投入使用的宿舍六楼、会议室等。她说自己还亲眼见过同学王熙熙、赵妍“被王双欢摸过”，也听白华玥、李思雅、高冬琪“亲口说过她们也被王双欢摸过”。

孙秋雨说，她曾将被猥亵的事告诉了舍友，“还给她们做过动作演示”。但她没告诉父母，只在2021年10月14日告诉了姑姑——那天晚上，全家人在饭店吃饭。饭后，她对姑姑说，“班主任老是摸我的身体和胸部”。姑姑劝她，“马上分班了，分班后不跟着他上就可以了”。

孙秋雨的姑姑在证言中提及，侄女确实多次向她说被猥亵了，还说2022年3月，王双欢要把她关进小黑屋。但她从未向孙的父母说起过这些。

5月14日孙秋雨被开除那天，回到家说不想上学了。姑姑问她什么情况，她称分班后“老师不但没有收敛自己的行为，还变本加厉欺负我”。直到这时，姑姑才将此事告诉孙秋雨的父亲。当天晚上9点，父亲带着孙秋雨到公安局报案。

根据孙秋雨提供的名字，警方找到了其他几个女生。

其中，赵妍描述，“王双欢经常触碰我身体隐私部位猥亵我”。她说自己第一次被猥亵，是在2021年10月，地点是五楼教室外边的廊道。那之后，王双欢在级部办公室外边的廊道、级部办公室也猥亵过她，“总计得有十五六次”，“我没和家人说过，也不知道怎么说”。

另一个女生白华玥记得，2022年10月，在级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王双欢猥亵了她。类似事情在之后还发生在操场、五楼教室外的走廊、六楼级部办公室和级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光搜我的身就搜了十几次，摸到胸的时候也有两三次，他还以这样的方式搜过赵妍。”白华玥说，“这事儿学校里早就有人传过。”

这份名单上还有一个叫高冬琪的女孩，她告诉警方，“高一上学期就听说过王双欢喜欢对女学生动手动脚，来到二级部后没想到是真的。我们私下里都说他是咸猪手。”被猥亵后，高冬琪压力很大，她说对王双欢有些恐惧，“我只跟李思雅说过，没敢告诉父母，也不知道如何告诉他们。”

而在李思雅的讲述里，王双欢的行为更隐匿——虽然没直接接触过她的隐私部位，“但是每回王双欢让我罚站面壁思过时，都用手抓我衣服里边肩带的位置拉起来弹一下，哪边顺手拉哪边儿。”这种行为，有过二三十次。

李思雅说，她还亲眼见过王双欢猥亵高冬琪和白华玥。

在女孩们的描述中，王双欢甚至会在同一个场合猥亵两名女生。王熙熙透露，王双欢在五楼教室对面的会议室内猥亵过她，“当时孙秋雨也在，我们进了会议室后王双欢先是搬凳子将会议室里的摄像头转到照不到我们的地方”，随后，他猥亵了这两个女孩。

处罚

31岁的王双欢，老家位于河北邢台某县。他学习不错，2011年考入江南大学，专业是应用数学。2015年，大学毕业后，他先在无锡待了一年。2016年，女友陆敏大学毕业后，王欢欢回到河北，两人都在衡水做了老师。同样是这一年，二人结婚。

王双欢任职的中学，是“衡水系”重点学校，管理甚至比衡水中学还严。小到不认真听讲、乱吃东西、闲聊天、犯困、打扰别人学习、跑操掉队，大到早恋、顶撞老师等，每一项都可能面临停课或开除。社交媒体上，不时有学生吐槽该校“动不动就违纪，违纪就停课、体罚，或开除”。

王双欢到该校后不久，学校开始在外地办分校。分校几乎复制着总校的管理、教学等一整套模式，试图培育出更多高分学生。2018年9月，该校在邢台某县的分校新校区正式投入使用，投资16亿，公开宣称是“河北省内最大中学”。

2021年6月，王双欢和几个总校同事被调到邢台。能回老家，王双欢很高兴，他觉得这对老家的孩子们来说是好事。但这也意味着，他需要和妻子两地分居。总校给他承诺，等分校各方面情况稳定后，可以在2022年6月后申请回衡水。

在分校，王双欢任高一年级主任和高一38班班主任兼本班物理教师。除了正常教学，他还需要承担管理工作，处罚各类违纪学生。对这些学生，他几乎没直接处罚的权力，往往需要请示校长，才能具体执行。而学生们的违纪情况也是五花八门。

遇到违纪，王双欢总会给校长发微信：

“校长，高一XX班学生XXX，本次开学返校前，携带一枚避孕套，年前因为谈恋爱被开回家反省半月，现在还在谈，准备开除，向您请示。”校长答复，“抓紧安排。”

“校长，高一XX班学生XXX近一个月以来，多次违抗管理，今天在课堂上一直说话，老师训斥后，回了一句傻X，把学生开回家处理。”校长说，“劝退”。

“校长，我们高一有个学生跟初三女生搞对象。是从今年三月份（中考前）开始搞的。据学生交代，没有发生过亲吻拥抱等过激行为。给您请示一下，是否需要开除。”校长说，“被你们抓住现行了吗？没有的话先恐吓，通知一下家长这个情况，然后定点打击。”

诸如此类问题，王双欢几乎每天都要面对。

事发学校

他有时会在电话里和妻子抱怨，说分校区学生问题很多，“还总有个别家长无理取闹”，两人私下分析说，“这衡水教育模式，可能与当地教育观念有冲突，并不适合当地学生。”

但吐槽仅限于夫妻之间，走进校园，王双欢还是一如既往地工作。

学生们的违纪行为，有时是他自己发现的，有时是学生投诉的，还有的是其他班主任反映过来的。作为年级主任，王双欢得一一调查、处理。这其中，也包括被猥亵的6个女孩。最先被处理的是王熙熙和白华玥。2022年5月5日，高冬琪和李思雅也被王双欢停课了。2021年5月14日，赵妍被父母领回家反省，孙秋雨则直接被开除。

在其他老师的描述中，这几个女孩更像是“问题少年”——她们有的霸凌其他同学，有的不跑操，有的举报学校上网课，有的和校外人士谈恋爱，还有的常与老师顶撞，“几个孩子非常有名”。

其中，孙秋雨问题最多。在她手写的材料里，至少有9种违纪情况：“封校期间多次让别班同学来宿舍睡觉、多次上课期间未经老师同意外出、多次迟到、多次上课传纸条、多次上课违纪、多次宿舍违纪、多次不认真听讲、多次上课时不听课在教室门口站着、多次和同学说话”。

2022年4月22日上午10点28分，王双欢把这份材料发给了孙秋雨的父亲。5月2日晚上，孙父回复说，“孩子没事吧”。

由于违纪次数太多，5月14日，王双欢只得按规定开除她。他把孙秋雨之前写的材料发给校长，并补充说，“这是之前写的，在这之后又犯了一些事情”。

通话记录显示，孙秋雨被开除当天，她的家人多次联系王双欢求情，大意是希望能让孩子回去，被王双欢拒绝了。这一天，其他一些被处理的学生也向王双欢求情，同样被拒绝。当天晚上9点，孙秋雨报案。

时间上的巧合从某种程度上构成了让人产生联想和质疑的空间：孙秋雨被开除，是否与她报案有直接联系？其他女生的出现又是否出于“报复”？有知情人透露，“在这6个女生中，只有孙秋雨和赵妍是报案人，其他4个是从证人转为受害者的。”而其他学生提供的聊天记录则显示，孙秋雨曾对同学说：“赵妍是我爸喊的”。

2022年5月18日警方立案后，晚上10点，王双欢被两名警察从学校门口带走。

一个妻子的质疑

次日接到王双欢姐姐打来的电话，陆敏才知道，丈夫出事了。

得知被调查的缘由是“猥亵”，陆敏觉得有些可笑，“我第一反应是被诬告。我们俩从中学就是同学，他的性格和人品我很了解。”陆敏说，虽然两人分居两地，但也经常见面。除了封校那段时间，她差不多每周末都会带孩子回邢台老家。而王双欢几乎每天都给她打电话，除偶尔抱怨学生难管外，没表现出什么异常。丈夫被警察带走当天，刚好是陆敏生日。此前，他还和妻子商量，怎么在疫情期间庆祝一下。

处理完手里的事，她赶往邢台。到达丈夫任职的学校门口时，已经是晚上7点。

在学校门口，校领导告诉陆敏，警方拷走了最近的监控视频，他自己也把视频看了一遍，没发现王双欢有什么出格行为。

“这更让我确信，我丈夫没有问题。”陆敏马上委托了当地律师。

从陆敏提供的录音看，案子刚开始调查时，办案单位的领导明确告诉她，王双欢的事有监控视频。言外之意，就是猥亵的事跑不了。

王双欢被带走后，警方先对他监视居住了25天，2022年6月12日刑事拘留。

孙秋雨引发争议的聊天记录

此事很快成为当地街头巷尾讨论的热点。陆敏说，至少在她听到的版本里，大多数人觉得“那个老师很冤枉”，有同学甚至在社交媒体公开说“孙秋雨是诬告犯”。这种说法传到了孙秋雨耳朵里。根据学生提供的聊天记录显示，她在和另一个同学聊天时说，“我叔叔已经跟XXX校长打好招呼了，谁在背后嚼这种舌根子，就请他去XXX喝茶”。

其他同学提供的非完整版聊天记录还包括，孙秋雨在QQ上说，“王双欢的事是我爸爸找的人，别什么都不知道瞎叭叭”“有本事了来证实我（“真实”，网络用语，“整死”的谐音梗）”“谁怂了谁死爹死全家”“王双欢的事是我们家干的”“你知道个X呀”。

有同学直接去问孙秋雨，“双欢真是被你送进去的吗？”后者回答，“是”。

上述聊天记录意外地最终传到了陆敏手里，陆敏将聊天记录交给了办案部门。

对于这些聊天记录，孙秋雨父亲对办案人员解释说，“案发后有人在QQ等社交软件上攻击、辱骂赵妍和我女儿孙秋雨，说她们是诬告犯，我女儿气不过就说了句，‘王双欢这个事儿是我爸爸找的人，别什么都不知道瞎叭叭’等言论。我想她想表达的是案发后我带着她直接来XX县公安局报的警，跟赵妍没关系。”

但聊天截图没能影响案件走向。陆敏说，案子在检察院时，又发生了一些事，“有人一开始告诉我们有监控视频，但检察院那边告诉我们的律师，根本没监控。”

办案机关早期、后期对监控一事的说明

开庭前，办案单位专门就监控一事出了《情况说明》，称“因被害人被侵害时间跨度较大，被害人对被侵害具体日期记忆模糊，被侵害地点多为监控盲区、监控视频保存时长较短等原因（保存时长一个月），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相关视频”。

“既然如此，为何不早早告诉我们没有监控呢？”陆敏不能理解。

三次供述

案件本应在2022年11月审理，由于疫情原因，2023年3月2日才开庭。开庭时，律师提出了“诬告”一说，并出示了聊天记录等证据。法院经调查认为，“被害人及其家长和被告人在案发前没有矛盾，报案及时，无其他因素介入，可以排除报复诬告的可能”。

这次开庭中，更多有关王双欢案的细节被披露。比如，5个证人中的4个人，并未亲眼见到王双欢猥亵，只是“听说”。另有一个证人，是白华玥的父亲，他称女儿经常打电话说挨罚站之类的，但未提及猥亵一事。

“在司法实务中，这类案件的确有一定特殊性、隐蔽性，假如没有物证、监控等证据，取证确实很难。”一位长期从事未成年人审判工作的法官就此情况分析说。

司法资料还显示，王双欢在办案机关共做过三次供述。

第一次供述，他只承认在处理违纪学生时，让学生面壁思过或罚站等，有时候学生口袋里装违禁品时，也有过正常的搜身行为，但从未猥亵过学生。

第二次供述，他说在和学生身体接触过程中可能触碰到过学生（包括男生女生）的胸部，但是无意间触碰的，不是有意为之，“我所说的可能会接触碰到男女学生胸部的行为偶尔发生，我抓他们胳膊的时候可能偶尔会碰到他们的胸部，不是用手覆盖式地抓，可能会指尖儿或者手碰到，不是刻意为之。”在这次供述中，他承认“按过孙秋雨的胸部几次”。

第三次供述，对于“按过孙秋雨的胸部几次”的说法，王双欢又说，“可能是碰到过，不是太确定”。

根据王双欢的说法，他一般会有三个动作接触到学生身体。一是推着学生往墙边走的时候；二是学生面壁面对墙时将学生的身子扳过来时；三是学生面对自己时，他将学生身体扳过去面对墙时。而根据他的供述，即便碰到了学生隐私部位，也是无意为之。

最终，法院以王双欢的第二次、第三次供述，以及受害者自述和证人证言等，认定他猥亵了那6个女生。2023年3月31日，王双欢因犯强制猥亵罪，被一审法院判刑四年六个月，并“终身禁止从事密切接触未成年人的工作”。

该案二审判决书

一审判决下来后，王双欢不服，上诉到邢台市中级人民法院（以下简称“邢台中院”）。

二审开庭前，邢台检方向办案机关发通知，让他们说明证据收集的合法性，其中有一条是“依法移送你局调取的校园监控视频”。不知道什么原因，办案机关前期称“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相关视频”，这次回复检方变成了“未对监控进行调取。”

开庭时，王双欢称，案卷中有关他的第二、三次笔录，不是自己的真实表达。并且，据当庭播放的审讯室录音录像显示，王双欢曾明确向办案人员提出，笔录内容与自己表达不符，办案人员说，“我回去给你改过来“。

但这个说法并未起到什么作用。2023年9月14日，邢台中院维持了一审原判。对于“诬告质疑”，邢台中院给出的结论是，“经查，本案被害人孙秋雨系被王双欢开除回家后报警，王双欢辩护人提交的证明被害人学业成绩较差，违纪较多，被害人社交软件相关信息及其他相关证据，仅能证明相关客观事实存在，但与本案王双欢的猥亵事实亦无必然联系，不构成本案被害人联合诬告陷害王双欢的合理怀疑”。

此案算是在一个阶段内划上了句号。但陆敏不服，决定继续申诉。

双面王双欢

坊间有关王双欢的讨论也在持续。

几名受害者的证人称，“我听其他同学说过王双欢有过对学生搜身这种行为”“学校里学生对他评价不怎么好”“王双欢上课提问女生时，如果回答不上来爱摸女生的头，用手掐人家的脸”。受害人家属则表示，“一个叫王双欢的老师老给我们打电话，说XXX老在学校犯错，不是让我们把孩子带回去就说要开除，老让孩子罚站不让上课”“说白了就是找机会以各种理由对她进行惩罚，惩罚的过程中借机触碰她的胸部”。

但在其他一些师生口中，王双欢又似乎是一个好老师。

出事后，陆敏趁着去丈夫的学校收拾东西时，把提前打印好的材料通过班长转达，内容是：“在与王双欢老师的相处中，并未发现王双欢存在强制猥亵、侮辱等行为”。这份材料获得了55位同学的签名，其中一位是该案证人。她曾告诉办案机关“听说经常跟女生动手动脚”，可又在《证明材料》中签了字，证明王欢欢没做这样的事。另有7名老师也在类似材料上签了字。

在检方看来，这些材料“与本案无关”。

陆敏至今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孩子，只说爸爸加班太忙了，没时间回家。更多时间，她开始寻求自己的方式救丈夫——给很多单位写了材料，并在社交平台不断更新案件进展。社交平台上，她收到了不少支持王双欢的私信，其中很多出自王双欢之前带过的学生。

事发后，学生们签的联名信

女孩们的生活看似回归了正常，继续着各自学业，也不断因为违纪被学校记录在案：

比如2023年上半年，孙秋雨上课总犯困、吃东西，休息时段在宿舍水房洗澡，影响他人休息。晚休打铃后，会去打电话。

王熙熙，学习成绩不太理想，并多次出现旷课情况，私自回宿舍以及上课不进教室，在教室外坐着等现象。老师多次给她做思想工作，并让家长接回家批评教育。

李思雅，自习课与同学说话并随意出入教室，上课期间与其他同学聊天，影响课堂秩序，并且与其他班女生发生矛盾。学校联系了家长，除了批评教育外还签署了试读协议。

高冬琪，上课随意时常打瞌睡，自习期间看外带小说。被综合办老师发现后，拒不上交，后年级主任去收时，她还顶撞了老师。

赵妍，上课学习不认真，课间以上厕所为由随意串楼层串级部，早操多次迟到，并以生病去医务室为由，在年级并未签条情况下晚自习和同班女生在校园闲逛，迟迟不回教室。

而白华玥则因2023年上半年外出参加艺术生培训，一直未返校，学校不了解她的情况。

现在女生们都已升入高三，在这所沿袭着衡水模式的分校中，这意味着她们的时间往往要以分钟来计算，一切都要让位于学习。也因此，记者尝试多次，未能联系到她们接受采访。而唯一联系到的一位女生家长则在简短交谈中，表现出他的愤怒，“这事要是发生在你身上，你觉得伤害有多大？”

（由于涉及隐私，陆敏和6名受害者均为化名；文中涉及的诸多细节来自判决书）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冷杉RECORD （ID：fhzkfirstory），文图作者：李禾，编辑：雪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