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易的兴衰，改变了很多中国城市的命运

贸易的兴衰，改变了无数中国城市的命运。

 

遍观世界城市，其城市化的第一步，几乎都是从成为“贸易中心”开始的。

 

因贸而兴，才能一步一个脚印，走向生产中心、商品中心，乃至金融中心，办公中心。可以说，有了贸易，才有了此后的所有可能......

 

眼下，还是因为外贸，中国大江南北的城市，再次续写着新的故事。

 

一、“北方第一城”：青岛的大厂与大贸

 

开局一座小渔村，在抓住政策机遇后，一跃成为中国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这个描述，不只适用于深圳，同样也适用于青岛。

 

个中诀窍，就在“外贸”。2023年，全国进出口总值同比增长0.2%，相对稳定，但青岛却能在同期跑出进出口总值8759.7亿元，同比增长4.6%的好成绩。放眼去年外贸十强，这一增速位列第三。

 

强势的外贸表现背后，是扎实深厚的产业基础。

 

据赛迪发布的报告，中国先进制造业十强城市中，青岛是北方城市里的“独苗”。手握智能家居、汽车制造、以及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等千亿产业几张底牌，这座“因海而兴”的传统外贸大市，同时还拥有12个“国家级”的外贸转型升级基地。

 

作为北方城市的杰出代表，青岛除了坚守传统外贸的优势以外，还花了大力气狠抓跨境电商。2016年到2022年6年时间里，青岛跨境电商进出口总额从8.8亿元到突破627亿元，年复合增长率达103.6%；2023年前11个月，青岛全市跨境电商进出口同比增长18%。

 

在商务部发布的2022年跨境电商综试区考核评估结果中，中国（青岛）跨境电子商务综合试验区评估结果为第一档：成效明显。

 

值得留意的是，在连续两年评估为“第一档”的城市中，青岛是唯一北方城市，从这个角度来说，青岛是当之无愧的“北方第一城”。

 

于青岛而言，东临日韩的绝佳区位优势，以及浓厚的开放基因，天然为其“走出去”提供了极大的助力。

 

以日本市场为例，这个中国所有近邻中最繁荣的经济体，就在青岛转型跨境电商的过程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比如，作为港口城市，青岛的“母亲工业”纺织业发端极早，深厚的历史积淀加上地缘优势，让其在上世纪90年代全球第四次产业转移浪潮中，成了重要承接方，与上海、天津一起被誉为“上青天”，成为了中国三大纺织工业基地之一。

 

近代以来，大量青岛纺织工厂更是包揽了日本的代工订单，在日复一日的合作中渐渐筑高了青岛纺织产业的护城河。对于这些传统外贸“大户”而言，由于产业链完整，起步转型总是快人一步。

 

以青岛的众地阳光集团为例，这家老牌的工贸一体企业，2021年就开始布局跨境电商业务。这些熟手们迅速针对日本市场搭建了整套的研发供应体系，并喊出了5年内实现一亿美元销售额的口号。

 

事实也如其所愿，不说第一年的初试小刀，跨境电商业务就超出了预期，即使是在相对困难的2022～2023年，其两年销售额也在快速增长，成为公司经营的一抹亮色。

 

更关键的是，对于这种工贸一体的成熟企业，跨境电商业务与传统贸易板块还可以形成良性的互补——从C端的一线销售趋势，他们可以迅速调整产品方向，以助力B端业务开发新品。当这个良性循环开始滚动，业务自然越发纯熟。

 

日本市场还只是青岛外贸增势迅猛的一角，“多条腿走路”，布局多元市场才是青岛在低迷市场下强势突围的重要依仗。

 

一组全面开花的数据很能说明问题：

 

2023年，青岛对东盟、美国、欧盟、日本分别进出口1684.6亿元、955亿元、948.6亿元、657.9亿元，分别增长10.2%、4.8%、5.9%、4.6%。

 

此外，青岛市对共建“一带一路”国家进出口4531.7亿元，增长4.4%，占全市进出口总值的51.7%。

 

这座昔日目标为“东北亚区域性国际贸易中心”的城市，已经步履不停，在不断调整与转型中，走向了更远的征程。

 

曾经蒙尘的北方明珠青岛，又一次，因为外贸兴盛。

 

二、电商界的“黄埔军校”：南京国企的示范带动转型

 

与青岛不同，南京的尴尬在于周边强邻环伺。

 

上海就不说了，杭州俨然是电商之都，苏州是世界最大的内河港，拥有外向型工厂集群，还是省内经济第一城。

 

数据也如实体现了南京的真实情况，2023年，南京外贸进出口总值5659.9亿元，占同期全省进出口总值的10.8%，排名全省第三。

 

但是，正是因为跨境电商，让南京在强邻环伺之下有了一席之地。

 

南京市商务局最新数据显示，2022年，南京全市跨境电商进出口额达377亿元，同比增长20%左右，占全市数字贸易近五成，海关统计数据全省占比达47.2%。

 

不仅如此，南京还曾在第五批跨境电商综试区建设中，顺利获评全国十强，成为江苏省唯一入榜的城市。

 

一边是仅占十分之一的外贸进出口总值，一边是新近崛起，占比将近一半的跨境电商进出口额，一度不被看好的南京，发展跨境电商的秘诀究竟在哪里？

 

背后原因，除了南京高校资源极为丰富，能够为跨境电商企业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被誉为“跨境电商的黄埔军校”以外，最让人意想不到，也更重要的一点，在于当地国企的示范转型。

 

南京有不少大型国有外贸上市公司，如苏豪、苏美达等，这些企业扎根外贸四五十年，无不拥有强大的外贸供应链整合能力。因此，当他们一旦抓住机会，下定决心转型，反而会释放出小企业所不能及的巨大产业能量。

 

至于转型契机从何而来？——无非“危机”二字。

 

2015年开始，外贸订单骤减，外国采购商压价严重，全国当年进出口总额下跌7%，商务部定调——“形势严峻复杂，下行压力大”。

 

在这个大背景下，找到新路子就成了生死存亡的关键。作为制造业大省和外贸大省的江苏，敏锐地嗅到了水温的变化，早早踏上了转型跨境电商之路。

 

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大量省属国企们自发成为转型的领头羊。2016年，省属国企苏豪控股集团在集团“十三五”规划中就提出，要建设跨境电商平台，并抢先建立了电商部。

 

换句话说，把跨境电商做大做强，对于当地国企而言，更多是“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两年前新成立的苏豪云商，就是从母公司苏豪控股集团原电商部生长出来的新生命。

 

不过，尽管在外贸上已经深耕了40多年，进入新领域后，苏豪还是遇到了不少困难。比如自己是转型了，但以往的外贸供应商还没有，习惯了做大单的工厂们，并不适应柔性供应的新做法。这意味着，苏豪云商还需要从头开始搭建适合新玩法的供应链体系。

 

无奈之下，苏豪云商再次动用自身强大的信息和渠道能力，找到专门给跨境电商卖家供货的工厂，利用传统外贸工厂生产淡季资源，进行小批量的产品研发及生产。

 

这个过程，见证了一家地方国企如何从贸易中间商转变成平台供应商，为中小企业提供一站式的解决方案，带动上下游供应商自发转型做跨境电商。

 

南京的故事，也正是江苏从传统外贸往外突围的缩影。除大企业自发成为新平台外，光是2021～2022年一年时间里，就有上千家优质江苏企业上线亚马逊，借助各种机会拥抱跨境电商，及其背后代表的无限机遇。

 

三、厦门模式：产业园就是生态园

 

逆风翻盘的故事固然值得传颂，但如何保持优势，持续占据领先地位，并不断开疆拓土，成为各方面的先锋，也很值得琢磨。

 

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核心区”的福建，一直都是传统的外贸大省。

 

得益于与外界极为密切的交流，在新时代的转型上，福建也从未离开过一线：

 

福建9个地级市，就有8个地市设立了国家跨境电商综合试验区，业内更是流传着“闽南是跨境电商卖家第二大聚集地”的说法。其中，作为改革开放后最早的经济特区之一，厦门更是背靠整个福建产业带，成为当地企业重要的对外门户。

 

毕竟，这座城市有着极其明显的先发优势：第一个利用外国贷款建成机场、港口、通讯等基础设施的城市，拥有第一家中外合资银行，第一家中外合资卷烟企业......2022年，厦门拥有着全国第四的外贸依存度（118.2%），以及全国第八的港口集装箱吞吐量。

 

厦门，相对而言更注重打造外贸生态。

 

一步早，步步早。早在2014年，厦门就先于全国率先开通对台海运快件业务。基于这个业务，厦门以“产业+生态圈+社群”的理念，构筑起了一个平台圈层，这就是所谓的跨境电商产业园。

 

这个跨境电商生态圈，就像一片郁郁葱葱的电商雨林。既有海关国检等联检单位公共服务中心、出口电商孵化中心等各种公共机构组成的“肥沃土壤”；也有亚马逊全球开店“厦门跨境电商园”这样的载体，带动大大小小的企业加入跨境电商的大军。

 

在厦门“有形的手”引导之下，这里更是汇集了出口孵化、国际物流、知识产权、财税、法律、IT信息、支付等20多类，近百家服务商组成的“雨露”，几乎全面照顾到了当地企业的所有需求。

 

而这种产业集群内部的交流和连接，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健康的生态。

 

例如，园区出台了一系列措施，做了50多本的政策汇编和相关专业指引，向企业们传达供应链、进出口贸易、融资等相关扶持政策，结实减税降费，有必要时还主动下场，举办跨境电商嘉年华，帮助广大企业突破销售瓶颈。

 

更细密的指导，更接地气的服务和资源对接，让此地跨境电商的氛围越发浓烈。

 

土壤越肥沃，生态圈自然就会热闹起来。

 

当地企业发现，现在自己不仅能更加便捷地找到上下游合作伙伴，同等条件下还能降低三分之一运营成本。此外，得益于当地卖家的分享氛围，相关的信息流也能助力企业决策。

 

“我们当时选择在产业园办公司，看中的是它拥有的生态圈，方便我们企业获取资源和帮助。”

 

园区内一位入驻卖家就发现，在这里不仅有及时的跨境电商类资讯，还能享受产业园的服务和生态圈带来的客源及流量，更别提各种扶持政策和补贴了。

 

而这还只是一个缩影。跨境电商的齿轮，就在这片“电商雨林”的自发进化下，不知不觉开始转动。

 

四、电商大本营深圳：创新击垮“速生速死”旧模式

 

如果说，闽南地区是全国第二大跨境电商卖家聚集地，那么第一一定是华南，其中华南又当属深圳。

 

2001年中国入世后，深圳的“三来一补”极其兴旺，到2007年，光是深圳一市的出口额就超过1600亿美元，相当于四川省全年的GDP。

 

彼时，不管是汇率杠杆、廉价物流海关税务，还是宽松的政策，都让深圳跨境电商的潜能开始爆发，新业态的出现，让“华南城四少”、“坂田五虎”的财富神话一时间不绝于耳。

 

直至今日，深圳依旧是跨境电商的“大本营”，据统计，全国70%跨境电商在华南、华南80%跨境电商在深圳。2023年数据显示，深圳跨境电商出口企业数量超过15万家。

 

当创造财富的主体汇聚一地，自然能够迸发出意想不到的强大动力。深圳市商务局数据显示，2023年，深圳跨境电商进出口总额创下新高，总额超3000亿人民币，同比增长75.2%。

 

作为全国跨境电商老大哥的深圳，如何做到高基数的同时，拥有如此恐怖的高增速？其背后的一举一动，也都是中国跨境电商飞速发展的密码。

 

中国跨境电商的最早期，走的大多是低价路线，珠三角的深圳凭借着地域优势和开放的心态，在这一时期最先吃到红利，其中尤以深圳3C品类最为明显。

 

但是正如表征着海洋文明的大海，永远澎湃，潮水的流动，永无止息。贸易本身也在变化，从传统贸易到跨境电商。而跨境电商本身，也到了迭代的路口——如何提升品牌力和产品力，使得中国产品能占领国际消费者的心智。

 

2011年，在又一次被迫降价后，绿联科技创始人决定从代工厂转为品牌商。到现在，这家以“一根充电线”起家的公司，已经凭借其丰富的产品，在亚马逊持续入选最畅销产品榜单（Best Seller）和亚马逊推荐（Amazon’s Choice），个别产品还入选美国亚马逊十大畅销快充榜单，实力可见一斑。

 

打造了另一产品传奇的，莫过于骨传导耳机的鼻祖Shokz韶音，其仅仅经历十几年的发展，就在全球运动耳机市场、全球不入耳耳机市场两大耳机细分赛道全球销量领先，甚至获得国家级专精特新重点“小巨人”的金字招牌。

 

截至2023年9月5日，在亚马逊美国站不入耳耳机销售榜TOP10中，韶音有4款产品上榜，其中3款产品进入销量前四名。与此同时，价格排行榜的前三名均为韶音产品，暗示着高端化定位的韶音已经成为中国智造的闪亮名片。

 

从铺货模式到品牌强企，以深圳为代表的跨境电商卖家们，走出了中国制造重要的转型步伐。

 

在消费电子这种速生速死的行业里，唯有永恒的创新能让企业立于不败之地。也正是深圳这种科创高地，才能为企业们提供如此丰厚的创新土壤。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亚马逊全球开店把亚太区创新中心落户在了深圳前海。

 

而当下，还有一股时代潮流，也在无声奔涌，搅动着跨境电商这片庞大的红海。

 

卖家们面临的新考验，是全球“脱碳”政策，这将切实影响到贸易、流量排名以及成本。一向秉持创新精神走在前头的深圳，也敏锐地感受到了潮水的流向。

 

总体来看，深圳跨境电商的“碳中和”路径有三条主流路径：

 

一是从源头上采用环保材料。如专注3C配件的安克，除关注品牌力和产品力的提升外，其备受消费者欢迎的另一个秘诀，就在于低碳生产。比如，在产品新包装上采用认证回收塑料、环保数据线使用环保材料等。

 

去年6月，安克的五类充电产品就获得了碳信托颁发的碳中和标签。

 

二是节能减排，进行供应链减碳。民用电工龙头、在海外家喻户晓的知名品牌公牛集团就严格遵循模块化设计，减少零部件，实现通用以避免浪费材料。

 

最后一步则是通过购买碳资产来进行碳抵消。深圳排放权交易所自2010年成立以来，已经建成了完善的深圳碳交易平台，这给了跨境卖家打了一个结实的地基。

 

据欧睿发布的《2022全球十大消费者趋势》报告，在2022年一年里，有1/3的全球消费者减少了碳排放，1/4的消费者采用了碳抵消补偿方案。

 

对于广大卖家而言，这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五、结语

 

贸易的繁荣，让青岛、南京、厦门、深圳为代表的跨境电商模范生御风而行，它们的蓬勃发展，也成了中国企业出海的温暖港湾和梦想舞台。

 

它们以外，此时此刻，广袤且富饶的长三角大地上，一大批外贸、制造、电商企业正在创造奇迹，从零起步，转型成长为业内首屈一指的跨境卖家，如泰普森和三星羽绒，甚至还有成功上市的“中国跨境鞋服第一股”子不语。

 

在被誉为跨境电商“全国第一城，全国第一流”的杭州，去年前11个月，杭州跨境电商进出口总额1248.05亿元，同比增长20.55%；出口额更是高达1082.00亿元，同比增长25.75%。在杭州，跨境电商卖家已经超过了10万家。

 

这种令人振奋的高增速背后，离不开官方的引导与行业各方的发力。

 

早在2023年开年，杭州就出台了《关于加快推进跨境电子商务高质量发展的实施意见》，率先做好跨境电商的资金支持和生态建设；紧随其后的3月，亚马逊全球开店的全球首个综合性卖家培训中心也在杭州正式启用，从市场角度升级现有的卖家培训体系和机制。

 

而坐拥连续14年全球第一大港的宁波，则有最先触达海外的触手，这里大量隐形冠军林立，每天都有成百上千吨的货物从这里发往大洋彼岸。2023年，宁波实现跨境出口2013.2亿元，同比增长15.4%。

 

这个早在传统外贸时代就以B2B闻名的城市，在转型阶段也没有落下自己的传统优势。

 

有报告指出，预计至2025年，全球将有近八成的B2B交易转向线上。在这个大背景下，宁波成了商采的热门高地。在海关总署开展的全国首批10个跨境电商B2B出口试点中，宁波位列第一。

 

另一边，尽管广大中西部城市的跨境电商不及东部沿海城市发达，但随着“一带一路”战略的持续推进，中外贸易结构也开始发生改变。作为重要的西部节点城市，成都就抓住了这个重要战略机遇，开始推进全球跨境电商服务资源中心建设。

 

2023年前11月，随着货运兴旺的国际班列密集发出，成都跨境电商交易规模达966.3亿元，其中出口同比增长超10%。在这片远离海洋的天府之国上，越来越多跨境电商、海外仓等外贸新形态开始萌芽，并飞速壮大。

 

邻近的中部地区，以武汉和郑州为代表的内陆城市也在迅速崛起。

 

2019年至2022年，武汉跨境电商进出口规模大增26倍，这种新业态从无到有、再由小到大，成为拉动外贸发展的新增长点；在郑州，跨境电商进出口额在2023年达到了1253.3亿元，规模占河南全省总额的53% …… 

 

更令人振奋的是，增长最高的城市，实现了近60%的增长。要知道，这个体量并非一家企业，而是一个城市。个中想象空间，极为庞大。

 

纵观全国，跨境电商，浪潮奔涌，向海而生！

 

属于中国城市的时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