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款名叫《恋与深空》（后简称《深空》）的游戏风靡我的女性朋友圈。它这是一款有着3D立体人物的乙女游戏（女性恋爱攻略游戏），里面三个不同类型的男主精准打击了不同的女性需求。它同时创新多种玩法，我下载后就输入了自己的照片对女主捏脸，与男主互动，拍屁股揉脸捏胸样样俱全。

 

它就是现实版的“赛博恋爱”，也被我称作“真人男友取代计划”。

 

在乙游世界里，你的每条信息都能得到秒回，你的每个情绪都能被很好托底。句句有回应，事事能落实。

 

要是你喜欢心机傲娇金毛帅哥类型，那星星（沈星回）就能眨巴着眼睛对你说：“像我这样的小动物，在你眼里很好欺负吗？”

 

要是你喜欢紫发纯情画家美人鱼类型，小鱼（祁煜）就像小王子故事里的狐狸，对你说：“我数着每天的潮涨潮落，日升月起，终于，要等到和你见面的日子了。”

 

要是你喜欢深沉成熟内敛型精英男，黎医生（黎深）就会是你的菜。后续出现的夏以昼走的是伪骨科青梅竹马路线，更是能戳中一部分女性萌点。

 

总之，在情绪价值的提供方面，乙游可以算是现代人当仁不让的恋爱代餐。

 

好姐妹前两天生日，她和我说，当天晚上收到了正在玩的四个乙游中共计16位男朋友的生日祝福电话。我在心里默默感慨，虚拟男友太多也是有点累，下班还得分批煲电话粥。

 

一个个“适龄”女性，为什么不好好谈现实恋爱，非要和纸片人搞虚拟恋爱关系？也许是因为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总是充斥着鸡零狗碎。就在我打下这行字的同时，我的邻居情侣爆发了他们的常规争吵，间或伴有摔东西的刺耳爆鸣。

 

我最初乙游入坑是在读研究生的阶段。2017年《恋与制作人》（后简称《恋与》）刚推出就收获了大批玩家，实现破圈。我的朋友们，不管之前是否玩过手机游戏，都一个个下载来玩。女生在看电视剧时就喜欢互相讨论自己最爱的角色，玩《恋与》的时候也是这样。大家会在群里分享自己抽到的卡片，以及最喜欢的人物和自己的互动。

 

游戏里，故事线以章回制推进，情感发展非常细腻，并非开场就爱的死去活来，让玩家有很好的攻略感。叠纸还为男主们注册了微博账号，经常发一些符合男主人设的内容来增加游戏沉浸感。

 

后来我也渐渐了解到，乙女圈里有各种“规矩”和“黑话”。一位玩家只喜欢一位男主叫“单推”，不同玩家喜欢同一位男主叫“同担”。虽然一个游戏里面男主只有那么几位，但好朋友之间还是会尽量避免“同担”，这就像爱上了别人家的男朋友一样让人难以接受。另外还要避免“梦女”行为（幻想自己是男主的女朋友），制作视频物料之类的要小心不能做成女朋友视角。

 

圈子里规矩多，再加上没有氪金，《恋与》玩着玩着就开始卡关，游戏推进不下去，慢慢也就弃了，我现在甚至都想不起来游戏里我的“前男友（们）”叫什么了。

 

今年，在叠纸推出新乙游《深空》后，我被各大视频平台的游戏剪辑吸引，重新开始乙游之路。

 

同一时间，我妹妹作为《恋与》几年前的老玩家，看到了《恋与》在2月份的游戏PV（宣传视频）里面让人斯哈的成人向内容，她又重新下载回来。打开之后发现男朋友们在过去几年中一直给自己发信息却从来都得不到回复，让她心疼的不得了，赶紧怒氪几百块提升一下和男朋友们的亲密度。

 

关于乙游氪金，我专门咨询了一位做游戏运营的姐妹，她也是元老级乙游玩家。

 

“我从初中开始玩乙女游戏，当时有个特别出名的乙游论坛叫“翼梦舞城”，那里提供汉化版的日本乙游。乙游的问题是，它的玩法就是抽卡养卡。如果不氪金就会被卡关，无法推进主线剧情，而且每天做任务也是负担。虽然玩得多，但我在乙游上的氪金有限。我觉得乙游的卡池太深，抽卡像盲盒一样不可控，根本不知道花多少钱才能通关。我在王者荣耀上花钱买皮肤，每局游戏都能用，在Steam上买个一百块的游戏，玩的时候也不需要再额外付费了，我更喜欢这种安全感。“

 

这让我想起了去年十月份火爆Steam的男性向真人互动游戏《完蛋！我被美女包围了！》（后简称《完蛋》）。它将中式爽文与日式Galgame（以美少女为卖点的男性向游戏）结合，用户只用花42块钱，就能享受到现实中难以收获的“情绪价值”。我看到过这样的评价，“42块钱不能请女神吃顿饭，但能让你同时和6个不同风格的美女恋爱。”

 

游戏全程采用男主角顾易第一人称视角，六位美女轮番上阵。我有在网上刷到过这款游戏的直播，只见一位身穿紧身瑜伽服的女性在我面前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展示身材曲线。这位游戏主播当然也很清楚观众喜欢看什么内容，光这段练瑜伽的片段他就重复播放了不下三遍。

 

但同样的真人秀卖身材路数用在女性向乙游上可能完全不奏效。女性乙游玩家网传的一句话就是：“男人可以是纸的，亚克力的，PVC的，棉的，马口铁的，二次元的，3D建模的，就是不能是三次碳基的。”

 

乙女游戏原本来源于日本，也算是“她经济”的一大代表。2017年年底，中国元老级乙女游戏《恋与》上线，开服次月流水即破3亿记录，2018年全年流水高达12.5亿。它的玩法简单，没有什么门槛，吸引了包括我在内一大批从未玩过游戏的女生入坑。不管玩家的视角如何，都能带来不同的乐趣。如果玩家是 “代入党”（玩家把自己当作女主），那玩得就是恋爱体验，如果是“女主党”（玩家把自己当作第三方客体），那玩的就是磕CP的快乐。

 

在那之后，就迎来了乙游的春天，四大国产乙女游戏陆续上线，分别是叠纸制作的《恋与制作人》，米哈游的《未定事件簿》，网易的《时空中的绘旅人》以及腾讯旗下的《光与夜之恋》。即使一个女生从没玩过乙游，也一定在网上刷到过这些游戏男主的二创视频或绘画。

 

我不由感慨，在各式各样的世界观与男主被一波波塑造出来后，乙游入坑只有先后，没有是否。

 

我另一位还处在青春期阶段的Z世代妹妹，更是宣称乙游的客户群就是她们这代人。

 

Z世代的孩子（1995～2009年出生）多为独生子女，且非常适应互联网世界，对于他们来说，虚拟世界是个自给自足帮助他们排解孤独与焦虑的独立空间，本身就是他们寻求情绪价值的乌托邦。

 

反观现实，Z世代处在社会流动性逐渐减弱的年代，子女一代的发展受到父辈资源的很大影响，他们通过互联网明明白白的看到了阶级的不可逾越性。如果说现实中的身份是不可改变无法选择的，那么在虚拟世界中为自己塑造不同的身份与生活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在“自由恋爱”“爱情至上”逐渐被“门当户对”“势均力敌”取代的今天，现实中的恋爱脑是不被接受的，是要挖十八年野菜的，乙游就给了女生一个开放想象自由恋爱的空间。

 

人物是虚拟的，但爱是真实的。

 

另外，结合现实情况，乙游男主还有一个不可替代的优势，那就是永远不会塌房。

 

根据前瞻产业研究院的数据，2015年中国女性游戏行业市场规模为219亿，预计到2024年，这个数据将发展到718亿。随着苹果推出Vision Pro，VR硬件的迭代也将在未来升级玩家体验，更别提ChatGPT 大模型在游戏行业的应用前景。

 

我在想，未来是否能出现和玩家自由互动的虚拟男友完全取代真人男友？那时候，还有必要和真人恋爱吗？

 

上面提到的那位做游戏运营的姐妹，她所在的公司就正在开发基于ChatGPT 4内核的恋爱游戏。她觉得，虚拟男友还是很难替代真人。“虚拟人物很容易被设计者给他设置的描述限制住，而设计者又很难把一个人所有的特征用语言呈现出来，想要让AI具有真人的复杂度是很难的。”

 

另一位在《深空》中和我快乐同担的姐妹从另一个角度切入，也认为虚拟男友永远无法取代真人。

 

“现实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长期交往，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底层原因都是价值交换。而乙游的女主也许只因为她比较善良勇敢就能获得多个优秀男性不求回报全盘付出的爱情，这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只追求这种不存在的虚幻的完美，其实也有些可悲。虚拟爱情能够迅速抚慰我们因生活而疲惫不堪的内心，却很难让我们得到真实的成长，因为成长是伴随着痛苦的。真实的东西才能让我们看清世界，看清自己。与其说我认为虚拟关系不会取代真实关系，不如说我不希望它取代真实的关系。”

 

当然，她对于娱乐内容的深度要求比较高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她最近的娱乐项目是阅读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又问了在上大学的妹妹，你觉得未来虚拟现实的技术成熟后，纸片男友是否可以取代现实世界的男友？

 

妹妹无需思考直接回答：“不行，没办法做爱。”

 

好吧，也许对于Z世代来说，真人的竞争力只剩下体感了。

 

玩了这么多乙游，在我看来，它真正的价值是教会女孩子如何去爱以及如何被爱。

 

如果你明确知道了健康积极的爱是欣赏与包容，那你就不会把男人对你身材的指摘以及精神的打压当作爱情，也能在对方试图对你进行情感操控，让你逐渐失去自信与自尊，产生自我怀疑的时候，清楚看到对方使用煤气灯效应的伎俩。

 

你会学到爱是在懂得付出的同时，也大方接受对方对自己的付出。爱是日日陪伴，爱是细节关怀，爱是抓住每一次机会创造共同记忆。

 

如果一个女孩不曾在原生家庭中学到这些，那希望她能在乙女游戏中明白爱与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