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为何对“洋垃圾”来者不拒？

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被进口的“洋垃圾”困扰。

2018年，中国正式禁止进口除废纸、废旧金属之外的“洋垃圾”。

最近，外媒发现，这些“洋垃圾”，主要流向了马来西亚、印尼、土耳其等国。

其中，土耳其成为进口塑料垃圾最多的国家。

土耳其，为何对“洋垃圾”来者不拒？

一、垃圾涌入

在2018年以前的20多年间，中国都是世界最大的垃圾进口国。

以塑料垃圾为例，进口的最高峰出现在2016年，超过800万吨。

2018年，也就是“垃圾进口禁令”生效当年，已经跌到了接近于0的水平。

2007～2020年中国塑料垃圾进口量，图源：世界经济论坛 

中国大幅减少了垃圾进口以后，当时有许多媒体报道说，发达国家的城市，已经被大量的垃圾堆满了，变得臭气熏天。

这个说法不全对，发达国家的确臭气熏天了一阵子，但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办法——把垃圾送给别的发展中国家。

越南、印尼、马来西亚、土耳其，都是新的垃圾进口大户。

其中，土耳其是世界上进口塑料垃圾最多的国家，2022年进口了66.78万吨。

值得注意的是，土耳其的塑料垃圾进口增量，大部分发生在2018年后，而在2018年以前，尽管也有过一些塑料垃圾进口，但数量其实不多。

很显然，中国的垃圾进口量减少，和土耳其的垃圾进口量增加，存在着明显的“此消彼长”关系。

2022年世界塑料垃圾进口和出口的部分主要国家，最右侧为土耳其

大量的塑料垃圾进口，给土耳其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后果。

一个名叫“人权观察”的NGO在调查后发现，垃圾进口对当地的环境和工人健康，都有不小的影响。

塑料垃圾含有大量的有毒物质，在被释放到空气中后，会对人体的呼吸道等器官产生刺激，从而引发多种病变。

一些从事进口垃圾相关工作的工人，还有周边的居民，普遍出现了呼吸系统疾病、皮肤病和头疼等问题，再加上垃圾带来的恶臭，附近的许多居民平时都不敢开窗。

而且，在伊斯坦布尔等地，有不少从事垃圾回收工作的工人，是不满18岁的未成年人，甚至有一些是不足14岁的童工，土耳其法律当然是禁止这种行为的。

土耳其，为何要进口“洋垃圾”？

二、无奈选择

其实，土耳其也曾经出台过政策，试图禁止进口垃圾。

2021年7月时，土耳其政府曾出台过“垃圾进口禁令”，禁止进口废旧的“聚对苯二甲酸乙二醇酯”，也就是涤纶树脂。

禁令仅仅维持了短短的8天，就被迫撤销了，最大的压力来自欧盟。

土耳其一直想加入欧盟，欧盟原则上同意，但实际上列出了种种条件，接受垃圾进口就是条件之一。

处于弱势地位的土耳其政府，很难不妥协。

欧盟看中的，是土耳其有一定的工业基础，对原材料的需求不少。

很多垃圾是可以回收变成原材料的，有需求就会有买卖。

这样一来，欧盟就能通过出口垃圾，抵消运输费用和处理费用，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所以在2018年后，土耳其从欧盟进口的垃圾越来越多，上面提到的塑料垃圾只是其中的一个种类，总量实际要大得多。

2022年，土耳其从欧盟进口的垃圾高达1240万吨，而欧盟当年垃圾总出口量不过3210万吨，按比例计算，土耳其的进口比重高达39%。

2022年欧盟垃圾前10目的地国

当然，土耳其进口垃圾，不全是欧盟施压的缘故，也有主观意愿。

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土耳其已经是发达国家，或者接近发达国家的水平，2023年人均GDP达到1.3万美元，已经是世界银行定义的“高收入国家”。

但是，这个数据有很大的水分，比如2016年时，土耳其修改了算法，使得人均GDP一夜之间增长了20%，从9257美元增长到1.1万美元。

这么干是为了让数据变得好看，提高加入欧盟的概率。

土耳其修改GDP算法的报道 图源：新浪网

土耳其人均GDP的真实水平，可能不到1万美元。

处于这个阶段，意味着整体并不富裕，没有足够强的产业和大企业。

以世界500强为例，土耳其只有一家，就是戈兹控股（另一种译法是“克赤控股”），2023年在世界500强中排名第259位，涉足家电、化工、石油等多个领域。

由于大部分企业的规模相对小，财力不雄厚，自然倾向于选择更便宜的废旧材料，这就给进口垃圾提供了市场需求。

在这一点上，土耳其政府很难管住。

这也为土耳其企业进口“洋垃圾”留下了空间。

三、现实困境

此外，土耳其大量进口垃圾，还存在现实的困境。

过去十年，土耳其的经济都不怎么好，体现在GDP上，就是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倒退了。

2013年，土耳其GDP按美元计算为9577.89亿美元，到了2022年，却只有9071亿美元，十年减少了500多亿美元。

1960～2020年土耳其的GDP走势

虽然其中有货币贬值的原因，但土耳其里拉的不稳定，本身就是土耳其发展受阻的体现。

发展不畅，就会带来失业率上升等一系列问题。

2023年11月的时候，土耳其国营广播公司（TRT）有一篇报道，标题是《土耳其失业率达到近11年来的最低水平》。

这个“最低水平”是多少呢？

8.5%。

土耳其大部分时间，失业率都在10%以上，最高甚至达到过13.7%。

严峻的就业形势，让土耳其政府选择了优先“保就业”。

进口垃圾算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产业，土耳其光是2021年从欧盟进口的垃圾总价值，就达到了62亿美元，换算成人民币是400多亿。

如此庞大的数字，无疑会提供不少的就业。

虽然从长远来看，这样做会产生不少后遗症，但在失业率面前，谁还管得了这么多呢？

除了上述原因，更深层次的问题则是土耳其的工业基础薄弱，让其难以实现产业转型升级。

抛开石油和采矿等资源类部门，土耳其的主要制造业部门是汽车和钢铁部门，都不怎么强。

先说汽车，土耳其在2017年前，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国产汽车品牌。

2017年后才成立了第一个国产品牌——Togg汽车，2022年发布首款量产车，2023年开始销售。

对于国产品牌，土耳其官方给足了支持，总统埃尔多安亲自参加首款车的量产下线仪式，还在重大外交场合带着它。

目前，Togg汽车还谈不上什么销量，土耳其的汽车市场（年销量在120万台左右）完全是外资的天下。

接着是钢铁行业。

土耳其的钢铁产量超过4000万吨，在中东排名第一，拿到世界上就显得一般了。

最大的钢铁制造商埃雷利，2022年产量不过779万吨，在世界钢铁企业中只排第48位。

“不大又不强”，正是土耳其产业的缩影。

土耳其的产业大部分来源于欧洲的产业转移，欧洲看中其相对低廉的劳动力价格，加之过得去的教育水平，以及临近欧洲的区位优势，便将大量代工环节转移给了土耳其。

虽然土耳其从中得到了好处，但代价就是陷入了代工的泥潭，难以走出，长期停滞其中。

当发展水平难以提高时，土耳其无力支付环保建设的成本，也不愿放弃“垃圾进口”带来的利益，再加上来自欧盟的压力，于是，进口垃圾便越来越多。

随之而来的，就是环境的恶化。

英国《卫报》曾形容土耳其正在沦为“垃圾场”，是悲哀，也是一种无奈。

对比之下，我们应该庆幸，中国的产业持续升级，这才有了拒绝“洋垃圾”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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